清晨時分,李垣身穿灰色勁裝,走進高大氣派的任務閣,穿過寬敞的大廳,進入內側的一個小廳。
小廳裡已經站著一些學員,也都穿著便裝,還有人戴著帷帽。
衆人互相打量,沉默不語。
小半盞茶的功夫後,六十個學員全部到齊,有男有女,濟濟一堂。
李垣掃了一眼,上院的三十個學員,全是登山境修爲,有好幾個人在天星秘境中交過手,見了他,神情都有些異樣。
中院的三十個學員,除了他之外,全都是神識境巔峰,興奮中帶著點忐忑不安。
一個登山境學員,搭配一個神識境學員,武院組建這樣一支隊伍,傳幫帶的意圖非常明顯。
就在這時,四位中年教習走了出來。
李垣擡頭打量,見四人都是武院的高級教習,兩男兩女,凌雲境巔峰的修爲,年富力強,精明幹練。
“派出這麼強的保護力量,武院對學員們的安全,還是非常重視的。”他默默地想。
學員們自覺地排好隊形。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教習,掃了衆人一眼,沉聲說道:“我叫劉瑩,是你們的領隊教習。”
“此次要清剿的流寇,大約有八十人,流竄于吉州、桑羅、西山、北山等府,姦淫擄掠,屠村滅寨,作惡多端!”
“現已經查明,流寇中至少有兩個凌雲境,十四個登山境,其餘的是見性境和神識境。”
“流寇熟悉地形,有多處藏身的巢穴,擅長隱匿逃遁,以及小股設伏偷襲!”
“你們必須牢記,任何時候,都不得私自行動,不得公開談論任務詳情,不得向他人泄露行蹤,更不得逞個人之勇。明白沒有?”
“明白!”衆人齊聲回答。
“我們傳送到興元府,再騎馬前往吉州,後天傍晚時,必須到達豐安城。明白沒有?”
“明白!”衆人再次回答。
武院派學員外出完成任務,主要目的還是歷練,因此通常不會將人直接傳送到目的地,而是留出一些路程,增加歷練難度。
劉瑩一揮手,一位男教習取出一沓通訊玉符,每個人發了一枚。
這是武院特製的通訊玉符,衆人在其中留下神識印記後,就能同時跟四位教習聯絡。
學員們分成了四隊,每隊跟著一位教習,依次走進旁邊寬敞的房間,通過裡面的傳送陣離開。
帶領李垣他們的教習,名叫祁正春,身材高大健壯,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那種。
祁正春是中院的教習,主要傳授山林作戰技巧,李垣曾經上過他的課,知道他實戰經驗非常豐富,是位高手。
千里距離,轉瞬即到。
衆人腳踏實地,左右打量。
這裡是一個寬敞的密室,周圍有照明符陣,空蕩蕩的看不見人影。
“別走神,跟上”祁正春命令道。
衆人沿著通道一路向上,推開一道石門,眼前是一個僻靜的莊園。
莊園中間的空地上,拴著一羣高頭大馬。
見人到齊,劉瑩猛地一揮手,衆人翻身上馬,四個小隊相隔百步,轟隆隆地離開了山莊。
祁正春策馬跑在衆人身邊,神識覆蓋周圍地區,目光犀利地來回掃視,非常的專注和謹慎。
從興元府往北,是連綿的崇山峻嶺,道路蜿蜒崎嶇。
此時積雪剛剛開始消融,路面溼滑泥濘,馬跑起來非常困難。
到天黑宿營時,一行人才跑出三百多裡。
以這個速度,兩天多趕到豐安城,時間還是蠻緊張的。
宿營地在一處山坡林地中,視野開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李垣所在的小隊,負責上半夜的警戒。
他將馬拴在樹上,披上一件僞裝服,站在旁邊的大樹下,注視著遠方的動靜。
漆黑的夜幕,對他沒有影響,十多裡外的景色,依然清晰可見。
祁正春穿著一件符紋僞裝服,圍著營地轉了一圈,檢查學員的警戒情況。
經過李垣身邊時,他忽然傳音:“若是發生危險,你即刻離開,自行逃走!”
“你是河蝦?”李垣頭也不回地傳音問道。
“不,我是水蛇!”祁正春回答。
暗號對上,身份確認,他跟徐冬成是一夥的。
李垣問道:“是不是發現了異常?”
“此次任務,本來沒有你的,聽說是任務閣的某位高層,臨時換上了你!”祁正春腳步不停,走到了另外一邊。
“我是臨時調換上的?”李垣心中琢磨,是哪個人在對付自己。
他對這件事情,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並不感到太意外。
午夜時分,另一支上院小隊,接替李垣等人,繼續警戒。
李垣返回戰馬邊,跳到樹上休息。
剛入丑時,李垣猛地睜開眼睛,盯著遠方的山林。
十幾裡外的山中,突然冒出了一羣人影,鬼鬼祟祟地朝營地摸來。
“西南方向,有情況!”他給祁正春傳音示警。
祁正春緩緩睜開眼睛,掃了一眼西南方向,沒有即刻起身,而是仔細觀察衆人的反應。
“十二個凌雲境,二十四個登山境。六個是凌雲境巔峰,握著武器,戴著面具,來意不善!”李垣繼續傳音。
“注意餘晨,你先離開!”祁正春傳音說。
餘晨是另一個男教習。
李垣早已發現此人不對勁,因爲對方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他,宿營時,還曾經動用過通訊玉符。
“我走了,你小心!”李垣悄無聲息地滑下樹,朝旁邊警戒的女學員,做了個解手的動作。
對方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
李垣鑽進密林中,跑出一段距離,將僞裝服掛在樹枝上,鬆開褲帶。
尿聲響亮綿長,營地中隱約可聞。
有人輕聲低笑,幾道神識同時收了回去。
李垣悄悄提起褲子,閃身消失在黑夜中,留下僞裝服隨風晃動。
過了一會兒,餘晨忽然站起身來,看向李垣消失的地方。
祁正春見狀,突然輕喝一聲:“敵襲!”
衆人驚醒,迅速躍起,結成了戰陣。
餘晨見狀,也只能留在隊伍中,神識掃來掃去。
“敵人在哪裡?”劉瑩低聲問道。
“西南方向!”祁正春神情嚴肅。
就在這時,遠方的山林中,突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跟著火光沖天,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夜空。
劉瑩神識掃去,發現了一羣凌雲境和登山境的身影,心中大驚,立刻命令道:“上馬,走!”
衆人立刻解開繮繩,騎馬奔下山坡。
敵人也是從南邊來的。劉瑩情況不明,不敢帶領大家往回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北上。
她取出通訊玉符,向武院發出了求援訊息。
十幾個凌雲境的敵人,已經超出四人的應對能力了。
火光升起處,地面出現了一個大坑,周圍一片狼藉。
十幾個人橫屍當場,另有十幾個人身受重傷,躺在山林之中,垂死掙扎,奄奄一息。
倖存的人,驚恐地藏在各處,神識瘋狂探查,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是符陣陷阱!”有人怒聲喊道,隨即飛到高中。
另外三個跟著飛起,四人在空中結成戰陣,神識如水銀瀉地般,反覆交叉搜索。
兩個性格謹慎的凌雲境武者,沒有搭理同夥,悄悄地往來路退去。
幾個倖存的登山境武者見了,從藏身處躥出來,緊緊地跟在後面。
煙火瀰漫之中,一張符突然激射天空,隨即響起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
懸停於空中的四人,被炸得粉身碎骨,殘骸隨著飛濺的火焰,灑落周圍的地面,空氣中飄著古怪的烤肉味道。
往南逃竄的人,再也顧不得掩飾行蹤,瘋狂地朝遠處掠去。
兩個凌雲境武者,一口氣逃出了上百里,發現身後沒有追兵,這才停了下來。
二人隱藏在山頭上,掏出通訊玉符,發出了一條訊息。
許久之後,幾個登山境的手下趕來。
確定幾人身後無人跟蹤,兩人這才現身,清點一下人數,然後面面相覷。
他們一行三十六人,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就死了一大半,如今凌雲境修爲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這是個陷阱,玉龍人果然不能信任!”身穿高大的凌雲境武者,冷冷地說道。
“傳回訊息,我們的人不能白死!”另一個人咬牙切齒,取出了通訊玉符。
不久之後,訊息回覆。
這人沉默了半晌,對同伴說道:“上面說,跟我們合作的人沒有疑點,可能有人暗中保護那些學員,上面會派高手前來協助我們。”
“一個目標已經警覺,獨自離開了隊伍。上面命令我們,即刻返回原地搜索,想辦法生擒那人,還說那人手中有法器級別的飛蚊針!”
他的同伴靜靜站立了一會兒,猛地一揮手:“回去!”
一行人往回奔去,速度比逃離時慢了許多,顯然並沒有抓捕目標的決心。
剛纔的爆炸太過可怕,他們擔心步同夥的後塵,死在這荒山野嶺中。
爆炸現場,火勢逐漸趨緩。
李垣像個幽靈似的,潛行到一處煙火繚繞的地方,突然舉起飛蚊針,射向趴在地上的屍體。
‘屍體’驟然彈跳起來,飛一般地掠過來,身體卻忽然失去控制,一頭撞在樹幹上,翻身栽倒在地。
李垣猛地撲了過去,一劍刺破了其丹田,然後抽出短劍,挑斷了其手腳的筋脈。
此人身體麻痹,頭腦昏沉,根本無力反抗。
他是凌雲境巔峰修爲,性格非常狡猾兇狠,受傷之後,原本是有能力逃走的,卻很有耐心地趴在地上裝屍體,等候偷襲的人上鉤。
但是他沒有想到,李垣修煉過破妄術,通過他身上的氣息變化,識破了他的詭計,用飛蚊針偷襲了他。
李垣取出一個水壺,往他口中灌了幾口,隨即封了其重要經脈,也不弄昏他,就這麼收進了乾坤牌中。
衝到另外一邊,收起一具內臟破碎,體表卻完好的屍體,然後奔回宿營地,放掉拴在樹上的坐騎,任由其追著大隊人馬去了。 ωωω? T Tκan? c o
他一路翻山越嶺,一口氣奔了三百多裡。
天亮之前,找了個隱蔽的山洞,用陣法屏蔽了洞口。
劇烈地喘息了一會兒,將俘虜弄了出來,往其口中塞進三粒迷藥,等到藥性發作以後,開始審問。
這人本就受了重傷,丹田又被毀掉,手腳筋脈也被挑斷,還被關進了乾坤牌好幾個時辰,身心備受摧殘。
都不用李垣再上手段,他的意志就已經崩潰了。
“你是暗淵的人?”李垣問道。
“是的!”此人機械地回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海布!”
“海布,你們從哪裡來?”李垣溫聲問道。
“我們從粱州府來!”
海布交代說,他們是暗淵的滲透小隊,以各種身份,長期在玉龍國境內活動。
十幾天前,他們接到命令,潛入常越府和吉州府邊境地區,捉拿一羣玉龍武院的學員。
海布說,泄露李垣等人行蹤的,應該是玉龍武院內部的人。至於究竟是誰,他們層級不夠,無法知曉。
“這些人消息準確,目標也很明確,而且早在武院發佈任務之前,就已經開始準備了,這不是餘晨這個二五仔能辦到的,應該有更高職務的人。”
李垣殺了海布,處理掉屍體,思索了一會兒,取出金色通訊玉符,先給範玄報備,說了眼下的狀況。
自然已經拜師,雙方關係變得無比親近,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不能瞞著自己的師傅,否則就顯得太見外了。
範玄問他能否應對,需不需要自己出手幫忙。
“暫時不用師尊出手,徒兒用師尊給的烈火符,已經將敵人消滅得差不多了!”李垣回道,不著痕跡地拍了下馬匹。
緊跟著,他又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龍安國,問他有沒有辦法,弄到此次外出學員的資料。
祁正春是龍安國的人,李垣懷疑內奸的這次行動,很可能是一石多鳥之計,除了他和祁正春之外,說不定還有其他目標。
不久之後,龍安國回訊說,此次外出學員中,有兩個人是封疆大吏的後代。
其中一個是銀州府府主穆光春的孫女,名叫穆依依,上院學員,登山境初期的修爲。
另一個是隨州府駐軍大統領,大將軍淳于啓文的長子,名叫淳于赤,上院學員,也是登山境初期的修爲。
李垣取出輿地圖,看了一眼,心中若有所悟。
銀州府盛產熾焰馬,隨州則是玉龍國鐵、銅、金的主要產區,兩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兩個地方的主政官員,必定是成道帝的絕對心腹,也是龍安國的潛在盟友和支持者。
“想綁架這兩人,迫使兩位軍政主官屈服?”
李垣想了想,認爲這是下下策,策劃此事的人,顯然不會這麼愚蠢。
“難道是救人賣好?”他盯著地圖,“如果想救人賣好,他們現在必然隱藏在附近。會在哪裡呢?”
琢磨了許久,沒有頭緒。
這裡地廣人稀,羣山連綿,到處都可以藏人,沒有可靠的情報支撐,光靠瞎琢磨,顯然不靠譜。
李垣搖了搖頭,收起了地圖。
“想要找到這些人,跟著隊伍就好,手中有白嫩嫩的雞,還怕狐貍不出現嗎?”
他塗花了臉部,披上符紋披風,外面披上一件僞裝服,朝北方追去。
劉瑩等人騎著馬,必須沿著道路走,他翻山越嶺,完全可以趕上對方。
中午時分,李垣趕到一個小鎮,發現一隊衙役,正愁眉苦臉地趕著學員們的坐騎,前往鎮郊的一座莊子。
尾隨窺聽了一會兒,原來劉瑩等人領著學員到了這裡後,將馬匹託付給了鎮子裡的官員,然後徒步離開了。
“方法非常正確,可惜有內鬼,無論怎麼做,都是無用功!”李垣嘆了一口氣。
循著地面的痕跡,往山區追去。
剛跑了十多裡,他猛地閃到一塊巖石旁,貼著石塊蹲在地上,看起來一堆長著枯草的土堆。
不一會兒,一個人瞬移似的走來,從不遠處一閃而過,消失在山中。
“觀星境強者!”李垣心中一驚。
他沒看清楚此人,不知道是敵是友,過了小半個時辰,纔敢站起身。
猶豫了一下,取出一張傳送符,塞在袖口內,繼續向前追去,動作越發地謹慎小心。
百里之外的羣山中,劉瑩等人領著學員,風馳電掣般地飛奔。
劉瑩臉色嚴肅,心情有些沉重。
她今年不到四十歲,卻已是玉龍武院的資深教習,帶領學員外出完成任務上百次,從沒有出現過差錯。
沒有想到,這一次還沒離開興元府,就遭到一羣強敵偷襲,若非有人暗中攔下敵人,恐怕已經全軍覆沒了。
“那個李垣,應該是自己離開的吧!”劉瑩默默地想。
李垣這個風雲人物,她當然是知道的,雖然只有神識境修爲,殺登山境卻像砍瓜切菜,十足的一個怪胎。
這樣的一個人,就算自己這種修爲,想要無聲無息地抓走他,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何況對方的坐騎已經攆上了隊伍,繮繩拴在馬鞍上,顯然不是自己掙脫的。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救下一匹馬,說明他的處境很安全!”
劉瑩有些欣慰,隨即嘆了口氣:“但願援兵快些到來!”
用傳送符從武院趕來,也不過是眨眼的工夫。
但是六七個時辰過去了,增援的高手依然不見蹤影,這讓她心中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