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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那個病房的時候,陸青成已經不在房間裡了,只剩下一個年輕的小護士蹲在地上清理地面上遺留的血跡。
我站在她背後沒有動,看著之前陸青成坐著的那個地方的牀邊地面上留下的那一灘血,眼前不自覺就呈現出之前他滿手鮮血的畫面,感覺胸口鈍鈍地疼了一下。
都說十指連心,我真不知道他是如何那麼鎮定地親自按下急救鈴聲,還能面不改色地獨自捂著自己的手,好像地上掉下的那截手指頭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他在看別人而已。
想到那個畫面,我都覺得心口好像被人剖開了一樣,血淋淋地往外滴血。
那個護士用帶著手套的兩根捏著那把水果刀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裡,滿臉嫌棄地樣子。
我一直看著她將東西都屋子裡都收拾乾淨了,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只是她轉身的一剎那看到我在她背後站著,低呼一聲倒退了兩步,待看清楚我的臉之後才拍著胸口小聲抱怨著說,“娘嘞,我還以爲那個瘋女人又跑出來了,真是嚇死我了的說。”
我說,“這裡的那個病人,他的手……怎麼樣了?”
護士撇了下嘴,“還能怎樣?斷了唄。”
我忙又問,“那能再接上嗎?我聽說斷掉的手指是可以接上的。”
護士說,“能是能,但是以後肯定會對手指頭的靈活度不能要求太高,畢竟把神經切斷了,想要恢復成原始的狀態是不太可能了,就是外觀好看點而已。”
我說,“那他還有其他傷嗎?”
她嘖嘖了兩聲說,“就只有手,但一個手已經是慘不忍睹了,”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掌,用左手食指在上面比劃著說,“整個手掌,從食指根部開始一直到最後一截小指最上面的那截,傷口從淺到深,你是沒看到,那無名指只是比小指強了那麼一丁點,也只是沒斷而已,但也差不多了,那傷口深得,深可見骨都已經沒法體會了,半截無名指,只剩下一半還和手掌連著,如果那瘋女人再用點力,估計他就不止這一小節指頭了,其實總的來說,他的右手以後想要使力,估計也是使不上了,不過看那樣子他也不是靠力氣吃飯的人,你是沒看到,院長都驚動過來了,帶著骨科和神經科的主任火速趕過來,這身份地位,讓院長這麼個待遇,肯定是沒法說的。”
她望著天嘆了一口氣,”那還真是個厲害人物,竟然那麼能忍,已經那樣了竟然也只是臉發白,一般人肯定早就滿地打滾兒了,之前只知道是個成熟大帥哥,卻沒想到多往他面前轉悠轉悠,如果多轉幾圈,說不定我們之間也能來一段霸道總裁與灰姑娘的故事,你說是吧?“
我勉強笑了一下,又說,“後來呢?後來那個精神病患者去哪兒了?”
她說,“誰知道呢,估計是被送到精神科去了吧,這種病人就該關起來,我聽說這女人還是這位大帥哥的妻子,這位高富帥可真是瞎了眼了娶了這麼個瘋子回家,真不知道以後半夜裡想到身旁的女人曾經切過自己的指頭,他還能不能睡得著。”
我說,“那這裡的那位病人呢?現在去哪兒了?”
她伸手指了指頂層,“最上面的高級特護病房呢,剛纔我看到上去了一堆保鏢,估計就是那位的排場,之前如果能有這樣的陣勢,還至於被傷成這樣嗎?”她說到這裡話音一轉,歪著頭看著我說,“你找人家幹嘛?仰慕者嗎?”
我笑了一下,“也算是吧。”
她嘿嘿一笑,“我估計
你是進不去,但我也估計你不會輕易死心,你就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能中獎呢!”
我笑著對那護士說謝謝。
那護士有些豪爽地擺了擺手笑著說,“沒什麼,有帥哥共享嘛!”然後她又打量著我的臉色,“你也病了嗎?怎麼顏色這麼差?”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估計是昨夜沒睡好吧。”
那個護士離開之後,我在走廊裡的長椅上坐下發了一會兒呆,對面就是電梯門,我盯著電梯上上下下好幾次,最後終於進去了,電梯裡只有我一個人,從電梯廂的牆壁上,我這纔看到自己的臉色,慘白,嘴脣迸裂起皮,甚至在嘴角的地方有一個血口子往外滲血。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自己已經成了這副模樣,昨天夜裡沒怎麼睡覺,奔波了一夜來到這裡,緊接著就是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讓我絲毫喘不過氣來。
電梯上了最頂層的八樓,門開了,我走出去,然後就看到陳開背對著我對幾個黑西裝的保鏢指揮安排著什麼,他身邊還跟著兩個助理,其中還有一個我認識的陳全凱。
我站在走廊裡看著那羣人在忙碌,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局外人,我只是站了一會兒,沒有驚動任何人,就轉身回了電梯,我想這會兒陸青成身邊應該也不缺人照顧,我再往身邊去湊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我坐電梯直接下了一樓,到住院部前面小花園的石凳上坐下,面對著對面的假山噴泉發呆,腦子裡其實什麼也沒想,只是不停地回放著之前發生的一切,眼前不斷閃爍著陸青成捂住自己血淋淋手掌的畫面,旁邊有人坐下我也沒注意,一直到有人和我說話,叫了我的名字,我才愣愣回神。
我看向旁邊坐著的西裝革履的人,一時沒有弄明白狀況,直到那人摸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怎麼了?這還不到一天呢?我不就換了一身衣服嘛,這就不認識我了?”
我呆了一下,才扯著嘴角說,“賀澤,是你啊,你不是去談生意了嗎?怎麼找來這裡了?”
賀澤將脖子裡的領帶扯下來裝口袋裡,把襯衫最上面的一顆釦子解開了,笑著對我說,“這談生意也有個時間吧?總不可能一直談下去不是嗎?”
我說,“也是,我這問題有些傻。”
他說,“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來這裡?”
我奧了一聲,笑了一下,“你爲什麼來這裡?總不會是爲了我吧?”
他挑了挑眉,“我如果說是呢?”
我呵呵了一聲,“算了吧,我還沒那麼自戀。”
他說,“別那麼不自信,我確實是來看你的,要不然你覺得我來這裡是爲了什麼?我又沒病是吧?”
我這會兒實在是沒力氣和他耍嘴皮,呵了一聲,“那就是吧,我這會兒心裡有點累,你讓我消停一會兒行嗎?”
他果然閉嘴了沒再說話,我也沒有再吭聲,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似乎有些昏暗,我擡頭看天,“這會兒是幾點了?天黑了嗎?”
他說,“沒呢,下雨了,咱們要不要也到樓裡面去?”
我往周圍看了看,這才發現院子裡的人都已經沒有了,這會兒雨點不大,我們兩個是在樹下坐著的,所以我也感覺不到有雨,我有些無語地問他說,“下雨了你怎麼也不說一聲?”
賀澤的語氣很是無辜,“你不是說讓我消停一會兒嗎?”
我朝他翻了個白眼,從石凳上站起來就準備離開。
只是起身的一瞬,我眼前一黑,身
子晃了兩下就往旁邊倒了下去。
賀澤叫了一聲“當心”,及時伸手接住了我的身體。
其實賀澤叫出聲音的一瞬間我就已經清醒了,只是倒下的身體卻剎不住車。
他攬著我的身體,聲音帶著幾分擔憂地說,“怎麼了?要緊嗎?”
我有些尷尬地從他懷裡站直了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笑了一下說,“沒什麼,就眼前突然一黑,現在好了,沒事的。”
他皺著一雙好看的眉頭對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除了昨天晚上的一碗泡麪之外,你從昨天中午到現在,吃過其他東西嗎?喝過水嗎?”
他這樣的語氣說出來的話,給人的感覺好像我們之間已經非常熟稔,到了無話不說的地步,可是事實上在此之前,我只和他見過兩次面,甚至談不上認識。
我臉上的笑容稍稍收斂,“我經常這樣,謝謝你的關心,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會照顧的謝謝你還專門來看我,不過我真的沒事,你公司裡應該也挺忙的吧?現在天色也不早了,這醫院不比家裡,這裡可沒地方讓你住,你趕快回去吧。”
他擰眉看著我,“你這是在趕我離開嗎?”
我牽強地笑了一下,“沒有,怎麼會呢!之前你幫了我很大的忙,如果不是你的話,估計我現在這個時候才能到找到這個醫院來……”
我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我突然想到,如果不是我這麼急著到這裡,恐怕還不會出現之前那件事情,或許我不會碰到姚翩躚,或許他的手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賀澤有好一會兒沒說話,我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擡頭看他,“還有,謝謝你的一百塊錢啊,如果不是你給我那張毛爺爺,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這裡來呢!要不你給我一張地址吧?等我回到臨陽的時候還給你。”
賀澤的臉色一瞬間有些發黑,他冷笑一聲,“你難道覺得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要你還我人情?就是爲了讓你還我那一百塊錢?薛琳啊薛琳,我真是……”
他一句話說了一半卡住,氣哼哼地哼了一聲說,“你就沒想過我怎麼在這麼大一個濱海市找到你的?”
我其實並不在意這個問題,他這樣的人,雖然現在表面上看起來就好像是鄰家哥哥的模樣,實際上和陸青成是一種人,善於運用錢財和權勢來達到目的,所以他能這麼快找到我也並不奇怪。
但既然他問了,我也不能不給面子,就奧了一聲,“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他聽我問了,臉上露出一絲得意,“在這麼大的一個城市裡找你當然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找陸青成,這件事還是易如反掌的,畢竟他這個人,到哪裡都比較能引起新聞。”
我擡頭看了看天,雨已經順著樹葉子往下滴了,我伸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水,“趕緊走吧,就算有話要急著要說也要先找個地方避一避雨吧?”
他很自然地伸手來拉著我的胳膊,率先大步朝住院部的樓裡去,“走快點,雨要越下越大了!”
我被他拖著到了大樓下,他鬆了手,我拍著身上的水珠。
賀澤看著我笑了一下,“別動,頭上有片葉子。”
他伸手從我頭頂上把葉子拿下來,隨手扔到地上,也去拍打自己身上的水珠。
我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兒,就轉開視線往其他地方看過去,只是剛轉頭,就看到陳開正站在我背後的電梯門口,我看過去的時候他滿臉都是黑的,可想而知剛纔的畫面已經被他看在眼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