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侍和宮女對地上的紅白之物邊嘔吐邊打掃。
王皇后餘光瞥到一些血，她衣袍上也有，但朱見深不讓她回頭。
看著臉色蒼白的錢太后，朱見深過去扶錢太后坐好，笑道：“母后，這王臣是江南逃跑的囚犯，賄賂買通採買太監，混進宮裡的，朕殺他不冤。”
錢太后看著朱見深，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被宮女推著離開。
隨後朱見深才走到臉色蒼白的周太后身邊：
“母后，你真糊塗，皇后有孕不足三個月，就敢給她亂喝符水，喝壞身子怎麼辦。
不殺王臣，朕的孩子也難保，母后是聰明人，朕不多說，回宮歇著吧。”
這還是她生的兒子，那個膽小怯懦又結巴的兒子哪裡去了……
周太后低聲抽泣。
她真真切切被剛纔那幕嚇到了。
腦海盡是天靈蓋飛起來的場面，實在太可怖。
恐怕今夜做噩夢，夢裡都是血赤糊拉的。
看著朱見深臉上的血跡，周太后捂著臉嗚嗚哭起來，這都是她造的孽啊。
內侍不斷提水衝地面。
血腥氣依舊很重。
爲什麼不抓而親自射殺。
朱見深有自己打算。
王臣會點兒手段，抓進大牢誰知道會不會賄賂別人，再次逃跑。
他在這裡射殺，也是警告宮裡宮外的人。
少走道士僧人妖言惑衆這路子。
他朱見深不吃這一套。
懷恩和張敏被震住，連思維也不敏捷起來，說話也不利索。
前錦衣衛指揮使門達，當初從貴州抓回來處死。
死在水缸的東廠提督尚銘。
被特意拉到午門斬首的御馬監樑芳和韋興……
今天直接當場射殺的道錄司王臣。
火銃打爆太醫劉文泰的頭。
這劉文泰可是左通政，兼管太醫院事物的正四品官員，死了。
朱見深並不覺得劉文泰冤枉。
他是普通人會生病，萬一改革途中生個小病感冒，誰知道劉文泰會不會提早亂下藥。
史上，朱見深得個腹瀉就能給幾天內被劉文泰治死。
偏偏還被接班的弘治心軟放過一命，只是降爲副院判。
到了弘治，得個感冒，也被劉文泰醫治死了。
審問結果是，劉文泰不對皇帝的病癥做診治，直接下藥，導致的。
這也太解釋不通了。
就算是直接下藥，太醫院藥得多毒才能一兩天就讓皇帝死了。
這次選太醫，可要貨真價實的醫者仁心之士，必須嚴格篩選。
宮道上。
“陛下，都說那王臣會妖術，這會不會鬧什麼邪祟？”
懷恩跟在身後問道。
“邪祟？朕看誰敢借這事鬧，他王臣要是神仙，那朕就是人皇，還是一劍開河血汪洋那種人皇！”
說完朱見深看著袁彬，懷恩，張敏還有身後的萬貞兒等後宮女官，轉頭對衆人說道：
“皇后地位極爲尊崇，今後宮內妃嬪都要對皇后行妻妾之禮，天下你們只聽朕和皇后的話。”
王皇后搖擺著朱見深的手，只是低聲道：“臣妾……也要對陛下行君臣之禮的。”
“行不行君臣之禮，咱兩晚上關起殿門再說，與旁人何干，皇后回去好好養身子就是。”
萬貞兒站在人羣中望著朱見深，沒有再說話，這混蛋是把這話說給自己聽的吧。
不過他今天的舉動，
真的是讓她感受到什麼叫帝王之怒，是個男人保護自己妻子該有的樣子。
朱見深連殺兩人的事情，很快傳遍後宮。
……
……
下值回府吃午飯的首輔李賢躺在牀上，屋內坐著小妾正給他捏腿，椅子上坐著商夫人。
此時，正夫人和小妾正熱火朝天的用眼神打架。
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李賢給兒子們安排分家的事。
自孔姑爺死後，李賢女兒也被朱見深開恩送回京城小住，小妾對這事是不滿意的。
就李賢那些俸祿，平日裡都是下面官員學生送禮品和錢財，府裡日子也風光滋潤。
近來老爺不知道抽什麼風，不許任何人送禮，這下子幾個兒孫又都啃著李賢的老，日子過的不公平，吵起來了。
“老爺，我生的兒子，必須聽我的安排！讓他讀書去，進了朝廷，往後也能光宗耀祖。”
小妾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李賢小妾的兒子不喜歡讀書，喜歡四處遊歷。
庶出的兒子，李賢不在意能否成國之棟樑，別敗壞他名聲就可。
商家有長子頂門立戶，用不到庶子出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宮裡傳來消息，陛下把劉太醫殺了！”
李賢閉著的眼睛猛然睜開，但還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臉色發白，坐在榻上思索半天。
最後決定繼續躺著。
同時也對朱見深的雷霆手段多了畏懼，正四品官，太醫院太醫，居然說殺就殺。
管家道：“宮裡說那個道錄司的王臣是江南的罪囚，收買王敬，混進宮裡說皇后娘娘懷的子嗣是妖……劉文泰還跟著開了方子，陛下才殺的。”
“商學士他們呢，進宮沒有？”
“回老爺，只有工部新侍郎李東陽上奏，兵部尚書白圭上奏，都察院的進宮了，其他的沒有去。”
李賢聽完，閉著眼睛，示意商夫人他們都出去，自己靜靜躺著。
商輅不去，彭時不去，自己先觀望觀望。
李賢和劉文泰不熟， 平日裡點頭之交，再者，他們文官都是痛恨那些蠱惑人心的妖道的。
陛下今天殺道士，正合他心意。
那可是皇室血脈。
這道士興許是大膽的賭一把，想故弄玄虛博些名聲皇恩，誰想到陛下如此利落。
他老了，年紀很大了，名聲地位都有，家中子孫都靠他，沒必要淌渾水。
再者，陛下殺是有理由的。
光是禍害子嗣這一條，足夠殺頭。
陛下可真是聰明的，不論殺太監還是殺道士，手段迅速，都是他們不喜歡的人，誰會去彈劾？
白圭彈劾爲的是爭他的利。
李東陽嘛，不過是爲名。
思來想去，商輅他們不去，他暫且觀形勢，實在不行出去說幾句和稀泥的話就是。
天下熙攘，皆爲利往，他李賢沒有什麼要得的，安穩幹到老，沒必要爲無用之人廢口舌。
……
萬貞兒眼中蘊含笑意：“陛下，換這身好了，你先用飯還是先見那幾個狐貍。”
“等皇后過來一起用飯，他們幾個都是爲了利而來，讓他們等著。”
皇帝和朝臣拉扯沒那麼多是非對錯，都是利益盤上爭，誰爭一分利，誰就說話好聽，舒服幾天，笑臉出來。
誰失利，面笑心算計，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又聞風出動。
官場起起伏伏，就像一場沒硝煙的戰爭。
都是裝傻充楞裝無辜，忠心單純又正直，遇到正事，都不含糊，上奏彈劾都是把握風向，段位高的永遠是無辜正直又弱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