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還站在窗前等歐陽風雲,不知爲何,這個初次相見的男人讓她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就連她自己也難以細說清楚。正當她思量著該如何面對這個男人時,一個她期待已久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如霜姑娘,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如霜驚喜地回過頭來,看見歐陽風雲一手提著一個包裹,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她不解地問:“公子爺,你這是幹什麼?”
歐陽風雲打開帳幔,指著裡面的人頭說:“如霜姑娘,你看他是誰?”
如霜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仇人黃大成的人頭,頓時淚如泉涌,跪倒在歐陽風雲面前:“謝謝公子爺,替如霜殺了此人,如霜就是做牛做馬,也難報公子爺的大恩大德?!?
歐陽風雲急忙扶起如霜:“姑娘快快請起,此等卑鄙小人,死一萬次也不爲過。恕在下冒昧問一句,姑娘以後打算怎麼辦?”
如霜輕輕嘆了口氣:“我又能怎麼樣?還不是像現在這樣,過一天算一天?!?
“姑娘此話差矣,你還年輕,就沒想過要離開這裡,過正常人的生活嗎?”
“誰不想呀?可光想有什麼用,離開這裡得付一大筆贖金,就是老死,我也湊不夠那麼多錢呀?!?
歐陽風雲神秘地笑了笑:“姑娘放心,這筆錢,我已替姑娘準備好了,你現在就可以去找**贖身。”說著,他打開另一個布包袱,露出了光彩奪目的金銀珠寶。
如霜驚得退後一步:“公子爺,你這是……”
歐陽風雲見如霜滿臉疑問,坦然一笑:“這全是從黃大成那個惡賊處弄的,是他讓姑娘身陷青樓,現在用他的錢來替姑娘贖身,不正好嗎?姑娘放心,在下絕無惡意。我此次經過此地,不想與姑娘相識,也算是有緣,姑娘身陷泥沼卻能潔身自好,實在令在下佩服,所以才誅此惡賊,用他的錢來替姑娘贖身?,F在心願已了,就此告辭?!闭f著,就要離去。
如霜哪裡肯讓他走,急忙叫道:“公子爺留步?!?
歐陽風雲回過頭來:“姑娘,還有什麼要在下幫忙的,儘管說就是了?!?
如霜欠了欠身,低聲說道:“奴婢還不知道公子爺尊姓大名呢?”
“在下複姓歐陽,雙名風雲?!?
如霜低著頭,不敢看歐陽風雲,臉上泛起了紅暈:“歐陽公子,你覺得奴婢如何?”
歐陽風雲看著如霜羞紅的臉,卻不解其意:“姑娘如出水芙蓉,冰雪聰明,又琴藝超羣,實乃女中英傑。”
如霜頭垂得更低了:“歐陽公子如不嫌棄,奴婢願以身相許?!?
歐陽風雲一聽,臉刷地紅了,連連擺手:“這可使不得,在下這麼做決不是圖姑娘報答,否則,跟黃大成之流又有何分別?”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他卻說不出口,他至今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兒,除了陸青青,他從未與任何女人單獨呆過,更別說肌膚相親了。
如霜慢慢擡起頭來:“我曾發過誓,誰要是替我殺了黃大成這個惡賊,我就以身相許。公子爺何故要推卻呢?”
歐陽風雲更加不知所措,怔怔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如霜見他不說話,只道是他嫌棄自己,不禁悲從中來,嚶嚶哭訴道:“公子爺既然嫌棄奴婢不乾淨,何苦還要救奴婢出火坑呢?這些銀兩你拿走吧,你的大恩大德,奴婢下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定當報答?!?
歐陽風雲急了,“姑娘誤會了,我只是……只是……已經有了一個……喜歡我的……女子,姑娘的心意在下心領了。”
如霜明白了歐陽風雲的意思,更加敬重他的爲人:“既是如此,奴婢決不會爲難公子爺,只要公子爺不嫌棄,奴婢寧願跟在公子爺身邊,做個下人也行。”
“姑娘何苦要如此作踐自己呢?實不相瞞,在下現在正被武林中人追殺,又有大仇未報,前途實在難料。姑娘跟著我只會受苦?!?
如霜撲通一聲給歐陽風雲跪下了,聲淚俱下地說:“公子爺替奴婢殺了仇人,又爲奴婢贖身,奴婢的一切都是公子爺的了,就算是要奴婢去死,奴婢也不會有任何怨言的。你不答應,奴婢就跪死在這裡?!?
歐陽風雲扶起如霜:“好吧,我就答應你,把你帶在身邊,不過我不要你做我的下人,從今以後,你我就兄妹相稱吧?!?
如霜大喜過望,倒頭便拜:“大哥在上,請受小妹一拜?!?
歐陽風雲趕緊拉起她,笑道:“兄妹之間,這些俗禮就免了吧。走,我們現在就找**爲你贖身,明天一早離開這裡?!?
敲開**的門,如霜走到她跟前,給她作了三個揖:“媽媽,謝謝你這些年多我的照顧。”
**莫名其妙地看著如霜:“哎,如霜,你這是怎麼回事?”
“媽媽,我要走了,是來向你辭行的?!比缢谕厴谴袅藥啄?,倒真有些捨不得這個口噁心善的女人了。
**立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一下子怔在了那裡,她也知道如霜身世悽慘,自從如霜來到望雲樓後,無兒無女孤身一人的她就把如霜當作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從來不逼她,事事都順著她,現在聽說她要走了,她能不難過嗎?雖然有些捨不得,可她也是一個飽經風霜的風塵女子,如霜能找到一個好男人從良,雖然這會影響她的生意,卻也從心底裡爲她感到高興。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語重心長地說:“如霜呀,這位公子爺我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好人,你跟了他是你的福分,你可要好自爲之呀,千萬不可像媽媽這樣,一輩子混跡於風塵之中,到頭來除了幾個臭錢,什麼也沒有?!闭f著說著就觸到了傷心處,傷傷心心哭起來。
如霜更是啼淚橫流:“媽媽,你對女兒的關心和照顧,女兒永世不忘,這些金銀珠寶一部分給我贖身,一部分算女兒孝敬你的吧?!?
**見了,自是高興:“做我們這一行的,哪個不是出生卑微,要不就是身遭磨難,只要你們能找到好的歸宿,就是一文不給,我還不是要放你們走。”
歐陽風雲和如霜辭別**,收拾行裝,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南京城,趕往雁蕩山。爲了不讓如霜遭受行路之苦,歐陽風雲專門爲她租乘了一架馬車。離開了望雲樓,離開了那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如霜別提有多高興了,一路上歡聲笑語,就像一隻剛剛脫離樊籠的鳥兒。
身邊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妹妹,歐陽風雲也自是高興,不再感到寂寞和無聊,一路上把馬車趕得飛快。這一日,馬車駛入了吳縣境內的雲龍山。這裡山高林密,人煙稀少,是盜賊經常出沒之地。
午後的太陽光照得大地就像一個巨大的蒸籠,使得人渾身燥熱,口渴難當,路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知了躲在樹叢中叫得人心煩。歐陽風雲把馬車趕到一處濃密的樹陰下,隔著布幔輕聲喚道:“如霜妹妹,車上熱,下車來歇歇吧?!苯辛藥茁?,都不見回答。他不禁納悶,掀起布幔一看,原來,連日來舟車勞頓,如霜已睡著了。歐陽風雲看著睡得正香的如霜,不禁砰然心動,他從第一眼看到這個與衆不同的女子,就喜歡上了她,可他不是一個趁火打劫之人,又有喜歡陸青青在先,他決不能做對不起青青的事。收回心思,他覺得有這樣一個妹妹也不錯。他剛放下布幔還沒回過身,一聲炸雷般的聲音就在身後炸開了:“小子,車上是個小妞吧,大爺正缺個壓寨夫人,送給大爺得了?!?
歐陽風雲急忙扭頭,看見一個滿臉鬍鬚的大漢**著上身站在面前,黑梭梭的胸毛上依稀可見晶亮的汗珠。他雙手抱在胸前,抱在胸前的還有一把寒光森森的綠毛大砍刀。大漢的身後,一字站著二三十個勁裝漢子,一個個都剽悍異常,目露兇光,樸刀在陽光下泛著白光。
如霜被吼聲驚醒了,掀開布??戳丝矗骸按蟾?,發生什麼事了?”
歐陽風雲低聲說:“遇上劫匪了。你呆在車上別動,大哥自有辦法對付。”
如霜從小到大,幾時遇到過這種場合,一下子懵了:“大哥,這可如何是好?”
歐陽風雲看著嚇懵的如霜,笑了笑:“霜妹儘管放心,幾個蟊賊大哥還沒放在眼裡,你只管好好呆著就是了?!?
如霜聽了,知道歐陽風雲武藝高強,心下稍安:“大哥可要小心。”
一羣大漢乍一見如此貌美的女子,眼睛都看得直了。黑鬚大漢嚥著口水叫道:“乖乖,絕了,大爺我真是豔福不淺呀?!?
一個嘍羅嬉皮笑臉地巴結道:“二寨主看上了,搶回山寨不就得了?!?
另一個接過話去:“讓小的們也飽飽眼福,大家說,是不是?”頓時,一陣鬨笑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歐陽風雲冷眼看著這羣狂妄的山林劫匪:“讓開!”話音冷得就像一泓千年的雪水,彷彿要將這夏日的暑熱全部凝結。
黑鬚大漢哈哈大笑著對手下人嚷道:“弟兄們,聽見沒有,這傢伙居然叫我們讓開。你們說讓不讓開呀?”
嘍羅們一陣狂笑:“二寨主,跟他羅嗦什麼,殺了這狗日的。”
歐陽風雲哼了一聲:“我再說一遍,讓開!”
黑鬚大漢臉色一凝,聲如蠻牛:“小子,你去打聽打聽,雲龍山方圓數百里,誰不知道我黑熊,還從來沒人敢這樣對我說話。大爺念你給我送來這樣一個美人兒,今兒個高興,就放你一條生路。快滾!”
歐陽風雲氣極,一聲暴喝:“找死!”腳尖在車轅上輕輕一點,沖天而起,飛虹劍鏗然出鞘,劃了一個圓弧,劍身夾著一股勁風,如潮涌向黑鬚大漢。
黑鬚大漢想不到歐陽風雲出手如此之快,不等他出招就已攻到,著實嚇了一跳,就地一滾,躲過了一劫,一躍而起,急揮刀砍向歐陽風雲。可令他深感震驚的是,隨著歐陽風雲劍招地施展,一種奇怪的聲音源源不斷地涌來,猛烈地撞擊著他的耳鼓,撞得他心旌搖盪,五臟六腑幾乎移位,氣血上涌,難受至極。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綠毛大砍刀也偏向了一邊。
歐陽風雲無意傷害這種山野蟊賊,決定給他點顏色看看,當下劍鋒一楞,劍鋒滑至黑鬚大漢的刀柄處,輕輕一抹。“哐當”一聲,綠毛大砍刀應聲而斷,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刀把還握在黑鬚大漢手裡。歐陽風雲手腕一翻,冰冷的劍尖抵在了他胸口。
黑鬚大漢一生耀武揚威,何曾見過這等場面,立時嚇得魂不附體,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蔥,“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其餘的人早在飛虹聖音響起的瞬間就已翻倒在地,多數人被震得眼耳口鼻鮮血直流,昏厥過去,幾個功力稍高的人雖未昏厥,但也被震得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歐陽風雲輕蔑的瞪了黑鬚大漢一眼,插劍入鞘,緩步走到馬車旁,低喝道:“還不快滾?!?
黑鬚大漢一干人如遇赦令,背的背,扶的扶,急急如喪家之犬,倉皇逃竄。
歐陽風雲插劍入鞘,緩步走到馬車旁,側身坐上車沿,掀開布幔輕聲問道:“霜妹,你沒事吧?”
如霜不會武功,所以飛虹聖音對她不起作用。她微微一笑,十分羨慕地看著歐陽風雲:“大哥,我沒事。你好厲害哦,一下就把這麼多人打跑了,我要是有你的一成就好了,就可以殺了何天明那個狗官,爲父母報仇?!?
“霜妹,這有何難,你要想學,大哥以後教你就是了?!睔W陽風雲話音未落,一揚馬鞭,隨著“啪”一聲脆響,青鬃馬撒開四蹄在林中狂奔起來。
如霜驚喜地叫道:“真的?”
歐陽風雲說:“大哥何時騙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