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見得故人去，不見新人來

可回頭一想，了因大師倒是會心一笑。

這年頭能讓公公這般冒犯的，那也是不容易纔是。

自己也算是獨屬一分了。

內(nèi)景世界。

和了因聊了少許陳落也便離去了。

故人相見，聊的也無非只是一些往事，這大抵也是故人之間的通病。

見了舊人，聊一些舊事，於是也就緬懷一些逝去的東西了。

了因說起了昔日第一次見陳落的時候。

那時候他想，充其量不過也只是一個稍微有些實力的太監(jiān)罷了。

這便是他兩年前來他的道的進化。

“昔日於煉虛境時，也是數(shù)百年入不得其境，幸運得公公一指，入得那大乘境界，平白再得千年壽命。

這有人的地方便有著生老病死，有生老病死，這人間又怎麼度得乾淨(jìng)？

修士的一生所行之道皆會變化。

萬卷書，萬里路，行紅塵，爲(wèi)萬事師，開幽冥，定仙路……

只是朝著了因微微行禮。

了因想著。

起初的我佛慈悲，到見人生疾苦，後來又是明本心之道，如今明瞭本心，便入了度人間……

可度人間？

任何的道，也有著屬於自己的進化之路……

這是不短的時間了。

“老衲死後，將會留下舍利一枚，其內(nèi)有老衲這一生所留下的所有道行和感悟，還請公公，將其毀去，莫要留下了?！?

“老衲和公公認識也有1800年了……這1800年中，老衲不曾求得公公什麼，今日能否請得公公幫忙做一件事？”

公公的性子他是知曉的。

“請說。”

又或是什麼。

可惜，老衲的道終究也僅在了此間，這一世，卻是再難得入得渡劫了。”

他想，了因大師或許會和自己說，庇護得這天龍寺。

比如陳落、

他問。

張嘴。

甚至，他已見得自己瓶頸，這窮極一生可再怕是再難有機會了。

可誰能想到，這一個回首，千年過去，這一個太監(jiān)卻已是人間仙人了。

說這些，倒也是就沒意思了。

1800年……

豈能做到？

人間不見盡頭，人心宛若深淵……

可毀去舍利……這事，陳落卻是不曾想到的。

“爲(wèi)什麼？”

於是這從一開始就走錯的路，何須留下？

陳落沒說話。

了因大師的倒是相對於簡單了一些。

千年時間，蜀山的李秋涼，仙霞的沈輕霜，龍虎山的呂玄，還有峨眉的靜意師太皆如入了渡劫境界，可唯獨他，止步於此。

不知不覺，和了因大師倒也是有了極長的路。

低調(diào)得習(xí)慣了。

這是陳落沒想到的事。

“註定沒有盡頭的道，留下只會令後人難以寸進，也只會毀去另一代的新人，何必呢？”

他如今已是洞虛圓滿境界。

了因不再說話，也不再和陳落說這些。

只是又聊起了這千年的變化，語氣中難免也帶著一些遺憾。

陳落笑道：“仙人？算不上，若是這人間的仙人皆如咱家這般不堪，那麼這仙人可就有些不值錢了一些了。”

本不該再說些什麼的，可看著這偌大的天龍寺，他還是有些放不下的。

了因微微一笑。

隨著他的微笑，四周的景象赫然破碎……

咚咚咚……

悠揚的佛音傳出了很遠很遠，在這南陽山上許久不曾散去。

陳落和白龍道友，白玉蟬，小葵四人行走在了登山的青石階上。

或是因爲(wèi)走的人多了，腳下的青石階早已經(jīng)光滑無比，似乎渡上了一層釉一般。

也或是這歲月洗禮得厲害，於是在上面刻下了一道道時光的痕跡。

僅這腳下的青石階便有著一場一場的故事在上演。

“咦？”

本是行走的小葵忽然咦了出來。

擡頭，眼睛在四處不斷的打量著：“我們怎麼在這裡？”

剛剛不是上了這山了嗎？

怎麼一回頭的又在了這裡了？

奇了怪了……

“是內(nèi)景?！?

白玉蟬對著小葵解釋：“修士修煉到一定境界，便可有內(nèi)景之說，內(nèi)景即爲(wèi)內(nèi)心世界，方那一瞬間的時間，不知不覺間，我們是入了了因大師的內(nèi)景世界了。”

“好吧?！?

小葵是不在意的。

內(nèi)景也好，還是現(xiàn)實也好……對她來說，可不怎麼重要和關(guān)鍵的。

只是……

“我們還上山嗎？”

先生這一次出遊，說是要見故人……

那現(xiàn)在這樣子算是見到了，還是沒見到？現(xiàn)在又是見還是不見了？

小葵小小的腦袋有些弄不明白了，好在這沒關(guān)係，魚的記憶是很差的，於是笨一點，好像也沒關(guān)係。

陳落停下。

大道依舊，但已沒了再上山的慾望了。

“回去吧?！?

他說著。

轉(zhuǎn)身，沿著階梯，一步一步而下。

只是來時盡興，回去時卻是敗興了很多了……

……

了因大師死了。

他在陳落下山不久後出了關(guān)，見了天龍寺現(xiàn)今的方丈了無大師，無人知曉他和他說了什麼。

也不知曉他給天龍寺留下了什麼。

只知道，第二日後，天龍寺的鐘聲迴盪在了整個京都上空。

佛音有九……

此聲沉重。

本還算清朗的京都，變得烏雲(yún)密佈了起來……

一場無名的大火自了因大師閉關(guān)的洞府處燃燒了起來，整整三天三夜。

這三天三夜中。

天龍寺來了許多人。

有陳落認識的。

比如呂玄，李秋涼。

也有陳落不認識的，比如，自揚州而來的沈萬三。

還有許許多多的宗門強者。

他們祭奠了了了因大師，或是緬懷，或是心懷不軌，倒也是不好說的。

只是雖說安寧街上的紅塵居三個字攔住了很多人，卻是攔不住李秋涼還有呂玄。

啪啪啪的。

偌大的院門被敲響。

門口的老黃無力的擡起了眼簾，最後又閉上。

似乎覺得沒人理會……

李秋涼乾脆直接就飛進了院子，呂玄本是要阻止的，可眼珠子打轉(zhuǎn)了下，卻是站著不動了。

“這憨貨，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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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罵著。

可卻是樂得高興。

一！

二！

三！

心中默數(shù)，果然，這三落下的瞬間，一道人影自己後院飛了出來。

砰的砸在了呂玄的面前，整個地面破碎不堪，留下一個足足有著十來米的深坑，整個安寧街都震動了幾分。

“？？？”

李秋涼從地上爬起來，用力的搖著腦袋。

剛剛那一砸，現(xiàn)在腦袋還有些懵，盡數(shù)是渾噩……

“離譜，離譜！”

等反應(yīng)過來，李秋涼就開始吐槽了起來：“正經(jīng)人誰家裡動不動佈置陣法的？丫的，家裡有秘寶不成？信不信今日少不得問個劍在走？”

他咬著牙齒。

怒氣匆匆……

問劍？

呂玄眼睛都亮了起來。

李道友很勇啊……

這麼多年了可是第一次見得這道友敢和公公問劍。

瓜子，花生，搬出。

磕起來。

雖說了因大師離去是值得遺憾的事情，可若是能見得一場問劍，那也是不錯的安慰了。

“問劍？” 有聲音自院內(nèi)出來：“蜀山道尊這些年修爲(wèi)進展許多啊，既如此，少不得也要滿足下道尊了！”

陳落笑呵呵的看著李秋涼。

千年不見，這傢伙的確變強了……

剛剛闖入的時候，便是那陣法之力也過了三秒纔將鎮(zhèn)壓，這可真是少見的事情了。

“誰要問劍了？公公可莫要胡說，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呂道友說的，他覺得多年不見公公，少不得也要問劍公公，這纔可一解相思之苦！”

呂玄：？？？

手中的瓜子瞬間不香了。

關(guān)老子什麼事情？

老子只是嗑瓜子，怎麼就中槍了？

還有……

一解相思之苦？

“李秋涼，老子草你大爺！”

堂堂龍虎山的天師終再無姿態(tài)，拔出了手中的劍：“老子今日不和你好好論劍一把，你大抵是不知道自己長得多醜了！”

“來，論就論！”

於是，兩人拔劍。

可怕的劍意沖天，整個京都盡數(shù)震撼。

然而這劍卻是同一時間朝著陳落斬下。

“蜀山李秋涼，問劍公公，請公公賜教！”

“龍虎山呂玄，問劍公公，請公公賜教！”

陳落：……

看著這落下的兩劍。

又看著面前這兩人，臉上皆是無奈。

問劍就問劍，還演了一場戲？累不累……

“行吧，看在多年的份上，滿足你們、”

於是……

陳落擡手。

兩人心中一喜……

“老黃，交給你了！”

轉(zhuǎn)身，離去……

關(guān)上了大門。

一柄可怕的槍自院內(nèi)出現(xiàn)，狠狠的朝著兩人落下。

轟轟。

整個京都震動，宛如末日，

世人皆擡頭，面色駭然的看著安寧街方向，不知道那地方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有人在京都鬧事。

不良人呢？

爲(wèi)何沒出現(xiàn)？

見了鬼了……

……

戰(zhàn)鬥結(jié)束的很快。

快的躺在躺椅上的陳落一杯酒還沒喝完，一顆瓜子還沒磕完，兩人就進來了。

只是似乎有些狼狽了一些。

“看來，兩位的劍不甚鋒利?！?

陳落笑著。

李秋涼和呂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終嘆氣，坐在了陳落面前。

“只是想滿足下罷了，你怎麼就不願意呢？”

他們已許久不見得公公修爲(wèi)境界。

問劍，論劍，成爲(wèi)了心中的執(zhí)念……

可……

爲(wèi)何就是不願意？

“無他，咱家的劍，向來不願對故人所下……以前落下過了一次，也送走了一人，至此之後，卻是不願意了?！?

他們知道陳落說的是誰。

寧來……

曾經(jīng)的的大幹國師。

也是陳落的好友。

可惜……

這一個摯友卻是死在了陳落的劍下。

於是，聽得這話，兩人皆沉默了下來。

“似乎，就剩下我們?nèi)肆恕?

呂玄說著。

院中的卻是安靜了下來。

擡頭……

一輪明月不知何時悄然身上。

“明日中秋了呢……”

陳落說著。

舉杯。

“敬故人?！?

“敬故人?！?

“敬故人。”

這人間，給與自己留念的人和事，倒是少了許多了。

而這，也可能就活得長的弊端吧。

…

李秋涼醉了。

呂玄也醉了。

說了些胡話……

唸叨了許多事情，尤其是李秋涼，這些年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很多，比如：朝小樹死了。

這是他的最愛，也最看重的弟子。

擁有天生劍心的他，修煉之路上定然是沒有任何阻礙的。

他也想過，他的大道將一往無前，直抵彼岸。

可這又如何？

該死的還是要死……

大道無情，人人卻都在爭。

他朝小樹在爭，別人也在爭。

只是朝小樹的運氣有些不好，於是那一次輸了……

大乘境界，以一人對抗十人…終全擊殺，雖死，卻也不愧劍心之體。

李秋涼知曉的時候，一度入了心魔，整整百年，才恢復(fù)了過來。

如今故人離去，又想起了朝小樹，於是就醉了。

呂玄卻是因爲(wèi)龍虎山的事情。

龍虎山這些年在他的手中是不錯，昔日自皇甫勝手中接過後，前後將近兩千年的時間，他也將這龍虎山爭得了一席之地。

可……

龍虎山也亂了。

自煉氣之道出現(xiàn)後，龍虎山也便有了術(shù)法之說。

術(shù)，爲(wèi)神通！

金光咒，五雷正法，紫霄劍絕，太清秘術(shù)，甚至是最強的天師度，皆是龍虎山的術(shù)。

而法，則是修煉心法。

龍虎山有法：太乙獅子絕，混元正心法，大龍象功，以及呂玄所修的歸心靈……

這些都是龍虎山的法。

自龍虎山開始，術(shù)法同修，方爲(wèi)正道。

可自五百年起，龍虎山的術(shù)法卻是有了分歧，有術(shù)爲(wèi)尊，時間萬法皆爲(wèi)雲(yún)煙幻夢之說，也有法爲(wèi)尊，一法破萬術(shù)，一法可定蒼穹之說。

好好的龍虎山，雖有他坐鎮(zhèn)，可似乎也在朝著分離的地步前進。

就宛如一千五百年前的萬仙聯(lián)盟……恐有一日怕是要出了個術(shù)龍虎，和法龍虎之說了。

活著，不易……

活著，皆難！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jīng)，也有著一條看不過的枷鎖在鎖著他們。

似乎想要擺脫，也僅有早日飛昇成仙這般說法了。

陳落就靜靜的聽著兩人的抱怨，聽著兩人的訴苦，也聽著他們的胡說八道。

若是以前，定然會覺得有些煩了。

可今日倒是覺得不錯……也覺得有些樂趣。

直道他們喝醉了，趴在院子裡，抱著樹幹酣睡如雷。

擡頭……

有人乘著月色而來。

落在了院子。

白衣袂袂。

紅衣飄飄。

見兩人，陳落笑了起來。

“估摸著，中秋將至，你們也該來了……”

“公公似乎不想我們？”

紅袖瞇著眼睛，笑著看著陳落。

“想……”

“那爲(wèi)何不找？”

“這……”

想了下：“大抵是不知道尋誰吧？”

沈輕霜不言。

低頭，看著酣睡的兩人，終微微一嘆……

“可還好？”

陳落問。

兩人點頭：“只是久了一些了……”

千年……

似乎久了。

但好在，接下來倒是能陪伴得久一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