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落終是沒有給貓娘娘答案的。
貓娘娘也沒再問。
陳落明白，貓娘娘也明白，真若是到了那時候，這答案自然會出現(xiàn)。
於是此時繼續(xù)去要一個答案，也沒必要。
鳳凰四年，大周綏和三十五年。
大幹來了故人。
爲(wèi)大幹國師寧來。
他爲(wèi)陳落而來…
百年時間不曾見面，寧來修爲(wèi)越深，不入煉虛，卻堪比煉虛。
作爲(wèi)大幹國師，寧來有大幹國運加持。
他爲(wèi)大幹國運。
大幹國運爲(wèi)他。
莫說堪比煉虛，便是在大幹之中，煉虛見他也需低眉三分。
見陳落。
行禮。
他笑道：“公公既沒這時間入大幹，那寧某來了，公公，可願暢飲三百杯？”
陳落搖頭。
“不願！”
他道：“少不得三千杯才合適！”
兩人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和寧來相識於桃花源……
滿春歡愉卻悉數(shù)爲(wèi)夢幻。
求不得。
想不得。
念不得。
於是，神通圓夢。
那滿村孤墳卻是多了一些冷寂的緣……
後得知消息，桃花源不復(fù)存在。
後再見，便在這北域。
他，還是公公……
行走天下。
見紅塵興衰百態(tài)。
他卻是一國國師……可惜成了妖道。
如今又見，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可一切又變得不同了。
這一夜。
陳落醉眼醺醺，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一夜。
寧來笑著和陳落說，天下大同非存於夢中，他已見大同之路，在遠(yuǎn)方，卻又在咫尺之地。
他在帝都呆了一個月的時間。
陳落領(lǐng)他，見帝國名景，有梅溪澤湖，有雪山嶺峰，亦有晨煙紅潭…
南疆多山。
雖有瘴氣橫生，卻也多了許多美景。
便帝國方圓千里，便有三十六潭，七十二絕，九九之洞……
一月時間倒也遊玩不全。
可惜，時間不夠。
寧來終離去。
陳落送別百里。
直從雲(yún)邊消失，不見影子。
心中悵然若失，卻也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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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淳罡和李白離去後，陳落於人間，倒也少稱得上朋友之人了。
今日倒是多了一個寧來。
這是好事……
若是有一日去了北域，也終不會寂寞了。
……
鳳凰十年，綏和四十一年。
大幹和大燕的傳送陣終於起來。
帝都中。
賈府大喜。
新府張燈結(jié)綵，賀喜賈丞相高升。
賈丞相……賈紅喜。
大燕傳奇……
十一年之前買官九品，十一年時間，步步高昇，宛若離弦的箭一樣，便是想要攔也攔不住。
終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境。
這一日賈府大喜，滿堂賓客悉數(shù)前來賀喜……
金錢。
古畫、
便是城中城隍，一些修仙勢力少不得也要登門、
然便是這樣的日子中，卻是不見賈丞相。
……
桃花塢中。
賈宏喜見陳落，行禮：“見過公公……”
“見過丞相。”
陳落亦回禮。
賈宏喜惶恐：“當(dāng)不得公公之禮，莫要折煞了小的。”
十年時間，變化的東西很多，便是賈府也不再當(dāng)初的賈府了，但是對於陳落，賈宏喜倒是依舊恭敬。
陳落笑了笑，請賈丞相入座。
“今日賈府大喜，滿堂賓客盛宴，怕是等會陛下也會派使者前去賀喜丞相高升，你怎麼有空來了這裡？”
賈宏喜入坐。
聽聞陳落這話卻微微嘆氣：“心裡沒底，故而過來和公公聊聊……”
陳落點頭。
數(shù)年來，他常來。
也常聊起一些事情。
可陳落向來是只聽不說，更不曾給什麼主意的。
於是今日他欲聊聊，陳落自然又當(dāng)了聽衆(zhòng)，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陳落倒是有了迴應(yīng)了。
“十一年前，散盡家財，求得一官之位，本不過是爲(wèi)邊境行商博下少許關(guān)係。
卻哪想，一步一步，竟走到了這一個位置上。
吾友今已成邊境鉅商，便是旗下也有無數(shù)仙人跟隨。
可便是如此。
當(dāng)我回頭之時，不知爲(wèi)何我這心中，卻是越發(fā)的不安，也越覺得忘卻了一些初心。”
昔日不過是想著爲(wèi)家人博得生存之權(quán)。
如今這生存之權(quán)倒是到了……
可好像忘卻了一些什麼？
“初心啊，那大抵便是這世上，最容易改變的東西了。”
陳落笑著。
他見過很多人的初心。
可做到初心不負(fù)的，陳落至今還不曾見到過。
故而。
這人人掛在嘴上的東西，哪裡有那麼簡單好做到的？
“是啊，那當(dāng)真是這世界上最難做到的東西了，有些時候回頭想想，我竟有些記不住當(dāng)初我要的是什麼了？”
“錢財？”
“好像是，可還有平安。”
“那在你心中，錢財重要，還是平安重要？”
賈丞相沒回答。
沉默……
陳落沒在說什麼。
泡茶。
遠(yuǎn)處有琴聲崢崢。
貓娘娘不知何時拿出了古箏彈起……
說來也是奇幻。
那古箏音音，隨著茶香，還有那檀香嫋嫋，不斷瀰漫，終將籠罩。
賈宏喜打了個哈欠。
“困了？”
“或許是昨夜沒了休息，於是有了倦意……”
“那便休息會？”
賈宏喜搖頭……
“還是不了，家中有事，總不好多留的，今日來見公公，實是胸中鬱悶，如今也該離去了。”
他站起來、
行禮……
離去……
……
院中檀香依舊渺渺。
陳落喝茶。
面前有人酣睡。
古箏不絕。
小白過來，見之……
“他怎麼在這裡睡著？”
“大抵是累了吧。”
陳落回答：“你去哪裡？”
“找小兵…”
小白說：“他最近喜歡了一個姑娘，我去看看。”
“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小兵可是我小弟。”
說著大搖大擺的離去，陳落無奈搖頭……
見賈宏喜，微微一笑。
不久後……
古箏停。
檀香熄。
賈宏喜猛然驚醒。
見四周，見陳落。驚訝道：“公公還在帝都？”
“咱家一直都在的。”
陳落道：“倒是丞相睡了許久了。”
“睡了許久？”
賈宏喜愣住。
回頭看了下四周，面色微微一變，悵然若失：“我從不曾離去？而是做了一個夢？”
“看來是如此。”
陳落笑道：“丞相這夢可是好夢？”
賈宏喜苦澀一笑。
“這夢是好是壞，可真是說不準(zhǔn)了……夢中過了三十年，三十年中一切物是人非，如今知是夢中，竟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說說？”
“我於夢中，做丞相三十年！
高升盛宴後，如日中天。
朝堂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朝堂下，一言之堂。
便是那仙人也受我遣送。
世人皆知有我賈宏喜，不知有那女帝鳳凰！
後十年……
女帝閉關(guān)，衝擊境界。
我爲(wèi)朝堂代天子……
又十年。
女帝隕落，新君上位，我掌天子之權(quán)，天子爲(wèi)傀儡！
後天子培養(yǎng)死士。
絞賈府舉家上下。
抵抗不得，滿門皆失……
於是驚醒！”他說著，臉色卻是漸漸變了起來，許久，突然重重鬆了口氣。
卻是露出了笑意。
對著陳落行禮。
“公公，在下怕是要急回家中一趟了。”
見賈宏喜離去，陳落也是露出了微笑，回頭看向貓娘娘。
“辛苦貓娘娘了。”
“師尊客氣。”
貓娘娘回道，拿出書，繼續(xù)看了起來。
黃粱一夢方初醒，善惡有別度餘生……
想來賈丞相應(yīng)當(dāng)知曉自己的路是該如何做的。
不久後傳來消息，賈宏喜入宮面見了女帝，辭去了丞相之位，告老還鄉(xiāng)。
他本爲(wèi)帝都人……
但終離了帝都。
離去前見了陳落，謝了陳落。
陳落道：“吾並無做什麼……”
“公公仁心，不曾說什麼，可所做之事在下卻也是知曉。
貓娘娘一曲入夢。
這涼亭下的三十年，興衰起伏，雖僅剎那，卻是一生。
若非如此，又怎麼記得初心？”
“看樣子，當(dāng)初的問題賈大人是能回答了？”
陳落問他錢財重要還是平安重要。
那時候他沒回答。
今日再問，賈宏喜道：“錢財?shù)匚粺o了便是無了，可家人還在便是最好的。
平安兩字，便是再多的錢財也比不上的。”
“善！”
陳落撫須、
滿是欣慰。
這賈宏喜終還是賈宏喜……
難得那初心不忘了。
問去何處？
他說，離京都，一路向北。
尋一個村子住下。
陳落點頭。
“如此也好！”
三日後……
賈府人去樓空，不取分毫，將錢財悉數(shù)留在了帝都。
姜瑤見了陳落。
告訴他：“問妖門將一路護(hù)送丞相離去，並下令，方圓百里，不得有妖入內(nèi)，便是那鬼界也有帝令下達(dá)…”
她說著。
有些遺憾：“大燕有丞相是福，可惜他不願意再爲(wèi)國三十年！”
“是有些可惜。”
陳落道：“但此爲(wèi)他志，強(qiáng)求不得。”
“自然！”
……
往後數(shù)十年、
大燕大幹極速發(fā)展。
進(jìn)入了蓬勃發(fā)展年代。
大燕終開闢了鳳凰盛世……
鳳凰三十年。
異鬼出現(xiàn)。
出現(xiàn)在了大燕海城……
陳落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次。
最後不去理會。
僅三人、
終被擊殺。
姜瑤眉頭一皺……
沒說什麼。
鳳凰四十年。
陳落入神遊二境……
鳳凰四十五年，範(fàn)衍入大燕，見陳落，哭得如孩子一樣。
鳳凰四十七年。
範(fàn)衍回大周。
問陳落，何時回去？
陳落搖頭……
不急！
最近天氣冷，不願動！
且……
他老了！
今日的陳落算起來，已經(jīng)六百歲了……
六百歲啊。
這動一動，渾身的骨頭便要斷了。
如何還能受得了的？
於是這一住幾十年，也就說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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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以爲(wèi)，陳落只是尋一個藉口。
可實際上是這真不是藉口。
昔日陳落樣貌如三十歲樣子。
可入了六百之齡後，卻是又變了些了……
按照小白的話來說：“陳落是越來越老了。”
髮鬢已灰。
三十歲的青年，已如四十歲一樣。
許久不曾續(xù)起來的鬍鬚，也留了起來……
倒也不長，不是那髯須公的樣貌，卻也如那老道一樣。
昔日偶爾還穿些白衣。
數(shù)十年來，倒是不曾見了。
或是灰衣。
或是蒼衣。
或是青衣。
倒是越發(fā)的樸素了。
按照貓娘娘的話來說：“非是老，只是師尊心態(tài)變了……”
“心態(tài)變了？”
陳落想著、
笑了起來。
的確是心態(tài)變了。
他的樣貌其實早已固定……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見了很多東西，於是這些感悟什麼的，就見見的多了起來了。
於是這樣貌也就有了改變。
只是他是朝著滄桑而去就是了。
但總算還是不錯的。
自己反而覺得，不知爲(wèi)何，自己是越見自己，越是好看。
這樣一想自己不願動，不愛動，好像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
只是陳落終究還是離開了大燕的。
鳳凰五十年。
即：大周綏和八十三年。
陳落躺於院中……
打著哈欠。
喝著酒。
想著無聊，匯聚虛空桃花兩朵。
那桃花於手中匯聚……
一點。
化爲(wèi)兩道曼妙虛影。
虛影爲(wèi)兩女……
婀娜多姿，即爲(wèi)好看。
尤其是那粉衣，有若隱若現(xiàn)的之趨勢。
女人漸實。
蹲在陳落身邊，捏著雙腿，按著肩膀，覺得少了些什麼。
又捏一朵桃花，化爲(wèi)一女於涼亭。
撫琴而樂。
於是琴音高雅，只是一聽便覺得即爲(wèi)享受、
但這種享受很快就被打破了。
亭中的古琴突然破碎。
亭中的女人。
按著肩膀和雙腿的侍女在此刻也如清風(fēng)一般散去。
貓娘娘放下手中的書。
小白愣住了。
雲(yún)煙也有些錯愕……
不知這是發(fā)生了什麼事，爲(wèi)何先生的神通，竟在這一刻，悉數(shù)被破去？
這事情便是數(shù)百年來也不曾發(fā)生過的。
“師尊？出了什麼事情了？”
貓娘娘問陳落。
陳落擡頭。
看向了大周方向……
目光直入仙霞派所在之地。
眉頭微微一皺。
最後微微一嘆。
“咱家入了這大燕前後五五年載，看來也是時候該回去大周之地了。”
他看向了貓娘娘和小白。
“你們是繼續(xù)留在大燕，還是回大大周？”
“當(dāng)然是和陳落一起啊！”
小白想也不想回道。
卻是貓娘娘想了下……
“我欲去北域一趟。”
“啊嘞？”
小白一臉懵逼。
不解爲(wèi)什麼去一趟北域……
“貓娘娘爲(wèi)何去北域？”
“不知。”
貓娘娘道：“便是覺得，此次若是去北域，或許有我之道！”
“也好！”
看向小白。
小白遲疑了：“那我陪著貓娘娘？”
“也好！”
陳落並不強(qiáng)求……
孩子大了一些了。
該有自己的決定的。
且，這一次便是和自己回去，自己怕也是沒時間去陪著她們的。
仙霞啊……
數(shù)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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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該上去了。
那桃花島，想來滿是桃花吧？
還有……
那女人，應(yīng)當(dāng)也會想見自己的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