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李好古的心願

行宮內(nèi)，內(nèi)帳裡外兩個意外僵局。

外面是見勢不妙要逃出行宮的安王，擋在他前面的只有李好古的徒弟李吉祥，安排給他的兩個幫手都倒在血泊中。

裡面是形勢突變的對峙人數(shù)，聖上身邊有李好古和王守澄右軍八名護(hù)衛(wèi)，韋元素這邊只有衝進(jìn)去的三個人。

其中，沒見過大場面的湯靖，代替了前世沉著、武力值高的李宏楚。

湯靖見了天子本就已經(jīng)怯三分，再看三打八，他的氣焰瞬間無影無蹤，以至於韋元素豁出去衝向聖上的時候，他還呆在原地。

內(nèi)帳的局勢，幾乎就在韋元素負(fù)隅頑抗的一招一式間便有了定論，擋在聖上前面的李好古卻心急如焚。因爲(wèi)此時他已經(jīng)聽到帳外安王說：

“你這個吃裡扒外的閹奴，讓本王抓到了吧？跟我到聖上面前去對證，我就不信撬不開你的嘴！”

安王見無論如何掩蓋不了自己闖入行宮大帳的事實，索性抓住李吉祥的衣領(lǐng)，賊喊捉賊。

哪知李吉祥心中確實有鬼，他沒少幫齊王傳過消息。

師傅想幫助齊王，推翻這個被王守澄鉗制、能力有限的庸皇，李吉祥也全程參與。

他慌了。

安王一說要讓內(nèi)侍獄剝他的皮，二十歲不到，做賊心虛的他立刻慌了。之前跟在師傅後面，雄心壯志的他，消失在安王噴到他臉上的唾沫中。

李好古眼看李吉祥半癱軟的被安王拽著領(lǐng)子進(jìn)來, 他深吸一口氣, 從地上撿起湯靖的刀，大步衝了過去，嘴裡罵道：

“你這個逆徒！聖上待你不薄，爲(wèi)何與逆賊私通？我李好古一生爲(wèi)大唐兢兢業(yè)業(yè), 拼了臨老無人送終, 也要親手了結(jié)你！”

安王突然見他提刀衝來，嚇得丟了李吉祥閃開, 李好古緊閉雙眼, 一刀捅進(jìn)了李吉祥的腹部。

“師傅、師”

李好古將沾滿血的刀扔下，這時王守澄帶著神策軍衝了進(jìn)來。

“聖上, 臣護(hù)駕來遲。”王守澄掃了一眼地上的死屍, 竟然毫不意外，他一揮手，軍士們立刻將地上的屍體都擡了出去, 他冷冷道：

“李好古，我早覺得你不對勁，就是沒抓住你的把柄。怎麼？想殺個徒弟就能保全自己？”

聖上驚恐的目光，此時落在李好古臉上已經(jīng)變成冷漠和厭惡。

李好古緩緩跪下，給聖上磕了個頭，垂淚道：“咱家對不起聖上, 明明知道安王與韋元素勾結(jié), 欲行不軌”

“你個老賊竟敢含血噴人！”

安王急了，他看到韋元素已死, 自己反扭住李吉祥就說是進(jìn)來護(hù)駕，不但能撇清嫌疑，還佔了護(hù)駕頭功, 正在心裡暗自慶幸，沒想到瞬間反轉(zhuǎn)。

“聖上, 安王曾許咱家, 只要將聖上的起居透露給韋元素, 他登基之日, 咱家便可領(lǐng)勳告老還鄉(xiāng)。咱家糊塗啊！”

他再對聖上磕了個頭，趁機撿起那把殺死李吉祥的刀, 擡手抹了脖子。

李好古倒地，血濺溼了他身邊的地毯，總是滿臉笑容的他，歪著頭像是睡著了一樣。

齊王今天給他的任務(wù)就是, 不要放走安王, 坐實安王與韋元素勾結(jié)造反, 借王守澄清查韋元素，徹底滅了安王一派。

他最後一個念頭, 隨著他的笑容漸漸消散：

真好，我終於出宮了。

王守澄咬牙道：“把逆賊拿下！拉上祭臺, 吉時一到，斬首祭天。魚弘志，你立刻回城，將安王一府投入內(nèi)侍獄, 等待聖上發(fā)落。”

他在進(jìn)來之前，就下令把在場的左軍悉數(shù)拿下。

今天護(hù)駕出行, 且參與刺殺王守澄的, 都是韋元素的嫡系心腹, 清理了這一千人, 王守澄接手左軍就沒有了阻力。

從行宮往外擡屍體, 文武百官就慌了神，有人留在帳篷裡不敢出來，有人到行宮外看究竟，也有少數(shù)人要進(jìn)去護(hù)駕的。

李奏他們就在其中。

但行宮門口已經(jīng)被神策軍堵死，並沒有放他們進(jìn)去，李奏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李好古的屍身被擡了出來.

他袖子裡的拳頭捏得緊緊的，這個看著他們兄弟長大的宮中老人，一輩子小心謹(jǐn)慎不站隊，最後，還是死在他們兄弟相爭的刀劍下。

跟在李好古屍體後面出來的是安王, 他冕冠、玉帶已除掉，親王祭服也被脫掉，一身嶄新的白色夾衣, 映得他的臉色越發(fā)蒼白。

看著安王被四個神策軍押上祭臺，大臣們都議論紛紛。

裡面發(fā)生了什麼事李奏當(dāng)前還無從得知，但他知道, 李好古已經(jīng)用他的命，完成了除掉安王這個任務(wù)。

裴煊悄悄拉拉李奏的袖子，兩人退了出來。

很快，他們聽見身後禮部尚書在跟守在門外的神策軍說：

“祭天吉時已到，請聖上入禮，再遲就來不及了。”

圜丘的圍牆內(nèi)一片雪也沒有，外面隱隱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那是王守澄剛剛調(diào)來的右軍到了。

這次血洗左軍、安王府、安王身後的族親，全都在所難免。

“人算不如天算。別忘了你曾說過的話，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不就是因他已瘋狂，我們才選擇讓他留下的嗎？”

左右無人，蘇元楓低聲說到。

李奏深吸口氣，向列隊中自己的位置走去：“好好祭天吧，望上天能原諒人類的殘忍。”

他們身後不遠(yuǎn)處，隨著人羣往列隊中走的裴煊，眉頭緊鎖，臉色很是難看，他矛盾重重又心不在焉，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

彷彿眼前的通天祭臺，成了東都公主府裡那座三層樓高的摘星亭。

樓上樓下，兩個稚嫩的小小娘子在吵架：

“杜芊芊，裴表兄這幅畫是我先拿到的，有本事你就上來搶！”

“你以爲(wèi)我不敢上？蘇洛泱，你等著！”

“等著就等著裴表兄，你在下面接著我，我要跳下去啦”

“你們倆個能不能出去玩？別整天到公主府來。哎呀！好了好了，我再畫一幅一模一樣的，你倆就別爭了。”

“不行，你要在畫上多畫一片芊芊青草，那就是專門畫給我的。”

“草是嗎？畫了你就離開？”

“蘇洛泱在這，爲(wèi)什麼單獨要我離開？”

“不離開我不畫。”

“.那好吧.反正離開了還可以再來。”

“你說什麼？”還是青蔥少年的裴煊問。

杜芊芊揚起她無憂無慮、稚嫩的笑臉：

“我說我喜歡你，裴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