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在這些方面，尤其是極其細節的地方，羅金顯然輸給韓汝忠太多，韓汝忠做事，幾乎每一個細節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終究有他自己的用處。而在此之前，羅金以及其他的幾個人，經常得益於韓汝忠的這種細緻入微，在許許多多關鍵時刻發揮了相當大的作用。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暗示，你表現的越是神神叨叨的，莫老頭是個明白人，他就會知道，你大概不會願意讓別人知曉你的身份，即便再有好奇心，恐怕也只能壓抑下去了。莫老頭算是這一行的泰山北斗級的人物，對於收藏家更願意低調收藏會表示理解的。”

羅金點了點頭，開始瞭解韓汝忠的良苦用心。

“一會兒我拿了畫回去之後，要怎麼跟他說？”

韓汝忠笑了笑：“其他的都好辦，但是莫老頭肯定會問你一個問題，那就是牛逼看起來不像是缺錢的人，並且又表現出了對於古代畫作的珍愛之意，卻又爲何會捨得將這麼一幅傳世之畫拿出來拍賣。”

“行了，趕緊說答案，別賣關子了。”羅金最不耐煩的就是韓汝忠喜歡賣關子這一點，“還有，這幅畫你究竟是怎麼得到手的，聽起來好像很珍貴的樣子。”

“怎麼到手的，頭兒你就別關心了，難道我會告訴你我挖過我祖宗的墳麼？”韓汝忠用調侃的語氣說了出來，看起來這幅畫居然是他祖上之物，只是埋在地下年深日久，韓家人沒辦法將其取出來罷了。“莫老頭要是這麼問你，你就告訴他，這幅畫你是從歐洲一個沒落貴族手裡得到的，就說那人的祖上是八國聯軍的一個軍官，然後你想要藉助他這個拍賣會，向整個藝術品界宣佈，這幅傳聞中的作品不但存在，而且回到了我們的國家，莫老頭會理解你的這種想法的。”

羅金沒細問，雖然他並不是太明白莫老頭爲什麼會接受這種解釋，但是也大約猜出這是收藏界的一種潛在的規則。

“你今天讓我搞了這麼一大通，到底跟那個身份證號有什麼關係？”

“程飛就是3d公司的拍賣師，而且是3d公司的首席拍賣師。這幅畫作，一來珍貴非凡，必須由一個經驗老道的拍賣師來進行拍賣，二來呢，你拍這幅畫的目的不是爲了套現，而是爲了自拍自買，那麼，作爲拍賣公司，就必須提供一個足夠穩妥的拍賣師，洞悉一切業內規則，會在非常適當的時候，落槌成交，以保證這幅畫不會落入其他買家之手，而依舊會回到你的手裡。這兩個條件要同時滿足的話，3d拍賣公司幾乎一定會讓程飛來主持這場拍賣，而明天的拍賣會，原定的拍賣師並不是他。與其咱們一直跟著程飛，就不如讓他直接站在我們的眼皮子之下，這樣，我們會更輕鬆一些。”

羅金這才明白，韓汝忠搞出這麼複雜的一大套，目的也只是爲了讓自己輕鬆一些。不過剛纔進了3d拍賣公司之後，羅金也發現，想要在這家公司盯死一個人，如果無法進去的話，還真是有些不方便。由於這個行業的特殊性，不少拍品涉及的金額又很高，在公司內部是有許多防範措施的，甚至不光防著外人，就連他們自己的員工也必須小心提防。這隨便有一件拍品被贗品取代了，即便公司賠得起錢，這聲譽上的損失也受不了。而對於一家專營藝術品拍賣的公司而言，聲譽往往纔是第一位的。所以，即便進去了，也未必就能保持對程飛的監視，這就是韓汝忠要把程飛放在羅金眼皮子底下的原因。

“這個算是暗箱操作了吧？他們就不怕傳出去聲譽受損？”

“這算什麼暗箱操作，行規而已，莫老頭甚至會爲了這件事，提前跟多數參與競買的客戶打招呼，以免他們把價格擡得太高，這樣，賣家會支付過多的傭金，這本就是行業大忌。這種事，只要是國內的收藏家，都會明白其間的意義的，讓一幅傳世名畫通過業內最有影響力的方式宣告其存在，這本身就是收藏界的一大規矩。”

羅金明白了，或者說他已經沒興趣繼續問下去了，這涉及到一個行業的許多知識，如果繼續問下去，恐怕問到天黑也問不完。

“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這就過去了。”羅金從車後座找到了那幅畫，將原本手裡的畫筒放回去。

“頭兒，進去之後，我們倆估計暫時就又聯繫不上了，除了那個問題之外，其他的你就隨機應變吧！試探一下明天的拍賣師會不會更換最好。”

羅金答應下來，然後拿著畫筒朝著3d拍賣行的大門走去。

依舊和剛纔是相同的程序，畫筒被用x光進行了簡單的掃描，確定裡邊沒有危險物品之後，公司前臺的經理帶著羅金上了樓。

依舊還是那間可以屏蔽一切無線信號的房間，而莫長青一直都呆在這間房間裡，甚至都沒有出去過。看到羅金來了，莫長青老頭的眼中閃出少許興奮的光芒，在他看來，羅金既然真的敢再回來，那就說明他手裡的，恐怕將會是真正的真跡。

整個鑑定的過程非常的繁瑣，不光是肉眼觀察，還有許多高科技的手段，從年代到筆法以及所有的細節，一一進行了詳盡的鑑定。

整個過程持續了足有兩個小時，可是，莫長青告訴羅金，這只是開始而已。

他中途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告訴羅金，一會兒將會有本市業界幾名資深的古字畫專家會到場，如果羅金需要回避的話，可以到隔壁的那間房裡去。

莫長青說的是跟這間房套在一起的一間小房間，那間小房間裡，玻璃牆是單面的，也就是說房裡能看見外邊，外邊看不見裡邊。這也是爲了替羅金這樣的人保密，並且又可以方便他全程監視整個鑑定過程，防止3d公司掉包的一種基本措施了。

羅金欣然允予，進了裡邊的那間房。不大會兒工夫，幾個老頭兒在前臺經理的帶領下，走了進來。幾人圍在那幅畫面前，查看了各種科技檢驗之後的數據，然後開始逐一用放大鏡仔細的憑藉肉眼和經驗觀察這幅畫。羅金注意到，這幾個老頭兒，幾乎每個人從畫頭看到畫尾的時候，都激動的手臂有些微微的顫抖，顯然，他們都已經認同了這幅畫是真跡。

莫長青客氣的送走了這幾位，幾位老頭剛出門，甚至來不及等到身後的門關上，終於再也忍耐不住，一反在屋裡閉口不言的姿態，爭先恐後的感慨了起來。

大門關好之後，莫長青才重新請出了羅金，兩人並肩坐下之後，莫長青問道：“羅先生，老朽有個問題，不吐不快，還望羅先生據實告之。”

羅金點點頭：“莫老您請問。”

“老朽看來，羅先生不是個缺錢需要變現之人，否則，光是您之前那張贗品，應該就能騙了不少人了。即便是告知買家那是贗品，也依舊可以賣出一個相當不錯的價格。所以老朽便有一事不明，羅先生爲何要將此寶拍出？”

羅金心中暗自感慨，韓汝忠那個胖子還真是半仙一般，當真就是前知五百年的機器貓麼？莫長青雖然顯然也對羅金的身份非常好奇，可是卻的確是只問了這個問題。

“不瞞莫老，我並不是您這樣的收藏愛好者，這幅畫是我在歐洲遊歷之時，從一個匈牙利沒落貴族的手裡所得，他的祖父曾經是八國聯軍之中的一名軍官。購得這幅畫作，也有些年頭了，我一直秘而不宣。如今年歲已大，遷居回國，便也將這幅畫作帶了回來。情知貴拍賣行是業內泰斗，是以想借貴行在業界的聲譽，證實此畫尚存人間，且歸回故里。”

莫長青聽罷，哈哈大笑：“原來如此，羅先生原也是有心之人。這樣說來，這幅畫作，您是打算自己留著？”

“如若得遇有緣之人，倒也不妨讓出，此等瑰寶在我手裡也算是明珠暗投。不過，私心總是有的，我也當會竭盡全力留下這幅畫作。”之所以羅金沒有完全按照韓汝忠的話說，是因爲他通過今天這一幕，看出這幅畫給莫長青以及其餘幾位老人，帶來了什麼樣子的震撼。羅金不懂畫，但是他卻懂得一件藝術品的價值最大化，是要使其落在正確的人手裡。而韓汝忠並不是一個真正懂得收藏的人，是以羅金留了個餘地，表示如果遇見有緣人，讓出也未嘗不可。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莫長青很是開懷，“羅先生是預備何時競拍？”

“我聽說你們明日便有一個規模很大的拍賣會，擇日不如撞日……”

“好好好，我這就讓人去安排。羅先生，請您稍候，老朽安排妥當便再與您詳談……”

羅金微微一笑，攔住了莫長青：“莫老，我也關心了一下明日的拍賣會，高品不多，是以拍賣師方面似乎也只是個……”

莫長青當即明白，連連頷首：“有了羅先生這幅驚世之作，老朽自當重新安排一名資深的拍賣師，絕不會使得您這幅大作蒙塵。”

羅金聽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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