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在夢中，他飄飄蕩蕩，身子竟然飛了起來，直達九天雲霄。漫天雲霞在他腳下翻滾奔騰，他看著十分稀奇，一腳便踏上了那厚厚的雲層，最後，那雲帶著在九重天宮之中遨遊。

他經過了各種奇形怪狀的人，那些人也都如他一般踩在雲霧之上，面上一副安然自樂之態。只是在經過他的時候，都恭敬向他行禮問好。

悠悠盪盪中，那雲帶著他來到了一處所在，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人跡希逢，飛塵不到。

在雲霧的繚繞下，不遠處一座白玉宮若隱若現。依稀可以看見幾個仙娥起舞飛寰，姿態蹁躚。心神嚮往下，他往那處走了過去。他每走一步，身後經過的綠茵地綻放出各種嬌豔明媚的鮮花，蜂蝶戲舞，鳥語習習，讓他整個人禁不住愉悅起來。

這等神仙般的日子，纔是他日夜嚮往的嘛。到處都是一派和諧安樂之景，沒有硝煙征戰，沒有爾虞我詐，在這兒，能讓他心神得到足夠的寧靜。

他走到那處宮殿的時候，繚繞在四周的雲霧突然一下子散開來。

裡面聚滿了各種穿白衣服的人，身姿飄然，頗具仙風道骨。其中一個白鬍子的老頭上前，手執拂塵，笑呵呵對著他道：“東華帝君來得遲了，不奏上一曲說不過去啊。”

鳳無邪想要分辯，他可不是什麼東華帝君，可是那個白鬍子的老頭竟然一下子抓住他的手，將他帶到一架瑤琴面前，道：“帝君一千年前那曲仙樂，衆仙可是回味無窮呢。今日帝君能夠回來看望一番，務必要讓我等飽了耳福纔是。”

鳳無邪長了長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話來。那老頭將他的手撫在瑤琴之上，鳳無邪心神突然一震，感覺那瑤琴好像有靈性似的。他想通過這架瑤琴，奏出絕世之音來。

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撫上瑤琴，看到圍繞在他身邊的人撫須含笑，心中突然一鬆，在琴前坐了下來，手指在琴絃上上下撥動。

泠泠的樂音自然而然流瀉出來，恍如清泉擊於石上，又如微風吹過林間，時而高亢激昂，時而默默低語，彷彿穿越了千年，再奏一曲絕世佳音。

幾名仙娥聽到這樂音之後，忍不住蹁躚起舞，身形在空中不住變化，看得幾位仙人忍不住搖頭晃腦，樂陶陶沉浸其中。

空中也傳來幾聲嘶鳴，彷彿與這樂音相和。鳳無邪擡眼望去，只見幾隻鳳凰飛過來，在他的頭頂盤旋舞動。

那老者哈哈笑道：“想不到過了一千年，東華帝君的琴音還能起到這招凰攬鳳的奇效。”他擡首望著這天空的鳳凰，突然臉色一變，“不對啊，這鳳凰都來了，怎麼還不見鳳傾帝姬？”

他旁邊有一個童子提點道：“老君莫非忘了，鳳傾帝姬她還在凡塵歷劫呢。”

那白鬍子的老頭道：“既然鳳傾帝姬還在凡間，帝君就不該回來啊。”掐指算了算，道：“帝君的劫數還沒有歷完呢，現在該是你回去的時候了。”

那白鬍子老者的拂塵甩了幾下，鳳無邪感覺自己又到了天門之處。老者拉著他的手，道：“去吧，歷完自己的劫數吧。老夫在天庭等著帝君回來，還盼帝君能和帝姬再合奏一曲。”

說罷，那老者將他用力一推，鳳無邪感覺自己的身子就沉沉得向下面墜去，直到墜進自己的身體裡。

這麼一驚嚇，鳳無邪的身子猛地動了一動。然後眼睛睜開了一條縫，感覺到亮光的進來。

他下意識得拿手去擋住突如其來的亮光，手方一動，就感覺到他手心裡握著東西。

“太子，您醒了。您知不知道您昏迷的這麼多天，可把太子妃給急壞了。”長歌的聲音裡都帶了哭腔。

長歌是他親自調 教出來的屬下，平常說話哪裡會帶哭腔，看樣子，他真的是昏迷了太久。“瑤瑤呢？”

長歌立馬道，“太子請稍等片刻，長歌這就去喚太子妃過來。”

長歌離開之後，鳳無邪忍不住又想起自己夢中的那個地方，它那麼鮮活，好像自己真的經歷過一樣。這個夢境，不同於以往他做的任何一個夢。

可是，它明明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雖然會彈琴不假，可從來沒有過招攬來鳳凰的事情。算了，它只是一場夢。

鳳無邪搖搖腦袋，將那些自己不該認爲的東西給壓在心裡。

雲層之上，古琛對著鳳無邪夢中的那個手執拂塵的老者：“老君爲何不消除掉帝君的記憶？”未歷完劫數就回返天庭，這個變故誰都無法確定是好還是壞。

太上老君撫著鬍鬚笑道：“帝君既然認爲它是一個荒唐的夢境，那消不消除還有什麼區別？總得給帝君一些緩衝的記憶吧。”他日等帝君重返仙班，也不至於被嚇壞了。

“東華帝君和鳳傾帝姬在凡塵中的這一遭，還要華陽真人多加相護了。”太上老君說完，手上一揮，將這凡間的種種用雲霧遮蓋住。

古琛對著太上老君拱手，“能護佑東華帝君和鳳傾帝姬一世，也是在下的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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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主子，太子他醒過來了。”長歌興奮得跑進姬瑤光的房中。姬瑤光正吃著粥，聽見長歌這麼一說，那勺子一下子掉在地上。

終於醒過來了啊，她心中鬆了一口氣，這一個月來，實在是把她給嚇壞了。

整天看著那個人躺在榻上，臉色蒼白蒼白的，要不是他鼻子裡還呼著氣兒，她都懷疑那個人還活著沒有。

一個月的時間，從一開始的驚慌彷徨，到現在的淡然，姬瑤光已經做好了一個決定，那就是她要離開這裡，離開鳳無邪的身邊，讓他們彼此能夠靜靜。

他們兩個這一路走來，雖然不否認有甜蜜幸福在，可其中的遭受的也不少。且不說她幾次三番遭受的陷害，僅是失去的那一個孩子，這次鳳無邪差點把命給丟掉，這樣的痛苦來一次就夠了，再多來幾次的話，她真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長歌，太子他剛醒過來，恐怕是餓了，你讓廚房趕緊送點吃食上去。”

長歌詫異道：“主子您不過去？太子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您呢。”

姬瑤光道：“你就說，我這幾日累壞了，想多休息休息。等我休息好了，再去看他。”

長歌不疑有它，忙去爲鳳無邪張羅吃食去了。姬瑤光見長歌走後，又對著采薇道：“長歌去爲太子張羅吃食，你去太子房裡看看，他還有什麼需要。他才醒過來，行動不便，你去幫一下他。”

等將長歌采薇兩個人支走之後，姬瑤光纔拿出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包袱來，對著姬瑤心道：“瑤心，我隨哥哥先返回天闕。你與明隱在這裡，先穩住無邪，他傷勢還沒有好，這幾日，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我已經離開的消息。”

姬瑤光做這個決定已經有幾天了，作爲在姬瑤光及笄前就服侍在身邊的姬瑤心，自然對這段時間以來姬瑤光經歷些什麼一清二楚。她的三姐這段時間的日子也太苦了，離開一下，讓她和鳳太子利用這段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兩個人未來的路該則麼走，對他們都有好處。

想到此，姬瑤心點頭道，“三姐，你就放心吧。鳳太子這，瑤心一定會盡量多瞞幾天。”

鳳無邪畢竟是傷及了心脈，就算他體力再比常人要強，這麼嚴重的傷勢也讓他身體損耗不少。

等長歌和采薇看著他入睡之後，這纔回到姬瑤光房中稟告結果。

然而，她們看到的一切，真的是出乎意料。

“主子呢？”原本再休息著的姬瑤光不見人影，讓長歌和采薇兩個人心裡突然產生一種不好的感覺。

姬瑤心敲打著長歌采薇二人，“長歌，采薇，你們兩個雖然是鳳太子給我三姐的人，可到了我三姐身邊就該把原先的主子給忘記。如今這麼一個情況，三姐離開對他們兩個人都好。若是把三姐當主子的話，你們就該幫三姐瞞著鳳太子，等三姐清淨過後，自然就會回來的。”

“哐噹！”門口處傳來水盆落地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宮婢立馬跪地求饒道：“奴婢該死，衝撞了太子，還請太子恕罪！”

“太子？”姬瑤心詫異，忙走出門外，見鳳無邪只穿著白色的中衣，手緊緊扶著自己的胸口。

“你說……瑤瑤她……走了？”心突然傳來一陣絞痛，鳳無邪的臉色頓時慘白起來，看得在場的人不住心驚。

“太子，你該好好休息。長歌，采薇，你們兩個扶太子回房。”姬瑤心看著鳳無邪這麼一副模樣，心中也很是難過。他和三姐兩個人明明心中都有彼此，怎麼在一起就那麼多的磨難呢？

鳳無邪一把推開想要來扶他的采薇，自己一個人就那麼現在那，看著姬瑤心，心中都快委屈死了。

爲什麼，爲什麼瑤瑤走不告訴他一聲呢？他知道了還可以把瑤瑤給攔下來啊。瑤瑤，從見她的第一面他就知道了，那個女子是他命中的劫數，是他擺不脫忘不了戒不掉也不想戒掉的毒。

沒有瑤瑤的日子，他的生命還有什麼色彩可言呢？

“瑤瑤她去了哪兒？”鳳無邪慘白著面色問。

要是這個時候告訴鳳太子三姐的去向，那三姐就走不掉了。姬瑤心乾脆閉上眼睛，不讓自己看鳳無邪的樣子，省得她心一軟，就告訴了他姬瑤光的去向。

鳳無邪見在姬瑤心這裡也問不出什麼東西來，也乾脆不問了。對著旁邊一個小宮娥就道：“你去傳鍾原和鍾離兩位大人進宮，爺有緊急要事。”問不出來，他就自己查。鳳闌是他的地盤，要查一個人，不是難事。

很快鍾原鐘離兩個就被調入宮中。一月以來，兄弟兩個見到清醒著的鳳無邪，自是表達了一番非一般的激動心情。

“爺，這一個月以來，朝堂上……”鍾離還要稟報，因爲他的昏迷，朝堂開始動盪，很多大臣都以爲鳳無邪不會醒過來，都開始謀劃著選出一位鳳闌的國君來。鍾離一直堅信，他的爺不會那麼命薄，什麼也不顧忌了，直接就把幾位大臣下進大牢。

之前爲審理姬瑤光小產的案

件，鍾離雷厲風行，不管對方身份如何，整個刑訊逼供的手段那是毫不留情，震懾了一批人。自他抓了幾個心懷不軌的人之後，那些朝廷大臣雖然心裡有話，但卻再也不敢訴諸人前。

鳳無邪直接擺手，“你先別和爺說朝堂的事情，爺叫你們兄弟兩個進宮，是爲了讓你們爲爺查出瑤瑤的下落。”

一直沉默不言的鐘原這個時候開口道：“爺，太子妃離開也有她的考量。您身爲人子，無論皇后做了什麼傷害您的事情，您都不能對她怎麼樣。這樣一來，太子妃夾在中間，很是爲難呢。”

鳳無邪又想起他那個夢境來，爲什麼母后她不能放下心中對權利的執念，過著和平安樂的日子？相比於回到這現實中來，他要在親情愛情之間掙扎的種種煎熬，他寧願在那個夢裡不會醒來。

可夢終究是夢，他還是無法那樣的逍遙自在。

或許，他可以讓母后停留在夢境之中。

鳳無邪想了想，鄭重道：“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往後瑤瑤不會再因爲母后受到任何傷害。”

他不顧身體的傷痛，走到自己房間中，擺弄起那些瓶瓶罐罐來。不多時，一瓶藥水已經配置好。

鳳無邪將那瓶藥水交給長歌，吩咐她道：“你親自看著母后把這個給喝下去。”

長歌纔要接過，鳳無邪想了又想，“算了，還是爺自己來吧。”

他拿著那瓶藥水，一步一步走到皇后的寢宮之中。拒絕了乘坐軟轎，在心脈疼痛的煎熬下，就這麼一步一步得走過去。只有這樣，他才能過得了良心的那道檻。

再見到皇后，她已經消瘦了很多，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光鮮亮麗的一國之母。身上的衣服凌亂不堪，不知沾了多少灰塵。

鳳無邪一日不醒過來，姬瑤光心裡就無法不怨恨著皇后，這一個月來，她一直將皇后軟禁在這宮殿之中，對皇后的待遇也縮減了很多。

皇后擡眼，看了一眼鳳無邪，然後嘲諷說道：“你是來送本宮上路的嗎？真是可笑啊，想不到本宮活了這一輩子，最後竟然會死在自己的兒子手裡。”

鳳無邪已經不對皇后抱有任何希望了，他遞出自己手中的藥水，口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皇后見他捂住自己的胸口，詫異了一下，問道：“你的傷勢？”

“這個就不用母后費心了。”鳳無邪立馬截斷她，從他受傷的這一個月來，他的母后從來沒有關心過他的傷勢，沒必要在這最後關頭，再問一句。

皇后嘆了一口氣，道：“也好，反正你心裡也沒有我這個母后，我這麼一去，正好一了百了。”

皇后拿起那個藥瓶，沒有絲毫猶豫，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望著皇后的身體軟軟倒下，鳳無邪吩咐幾個宮婢爲皇后淨了身子，換上民間婦人所穿的衣服，並點好兩個信得過的丫頭並兩個武藝高強的暗衛。

他把自己藏在袖中的地圖拿出來，然後交給其中這個暗衛。“你們把她送到翠微山這處的莊院中，從今往後，好好照料好她。”

送走了皇后，鳳無邪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

“鍾原，對外宣佈，皇后暴斃吧。”

“爺，您給皇后服用的到底是什麼？”鍾原問道。

鳳無邪道：“是忘憂水。”從今往後，母后的心中再也沒有對權勢的執念了。雖然她的神志會不同於常人，可在她的記憶中，留下的都是一些快樂的東西。而且，還有人會服侍她，她什麼都不用操心。

對於母后，他可謂是仁至義盡。

鍾原道：“爺，既然皇后沒死，那就不能對外宣佈皇后暴斃。否則日後皇后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您該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鳳無邪悠悠嘆了一口氣，道：“母后不會出現在天下人的面前，就算是出現了，這個世界上也總該有長得想象的人吧？鍾原，你就照爺說得去做。”

看來爺他這是打算徹底斷絕和皇后的關係了。想到此，鍾原搖搖頭，並小太監在玉華宮中敲死喪鐘。

皇后暴斃的消息，瞬間傳遍。

鳳無邪支走衆人，自己一個人留在這皇后寢宮之中，看著曾經皇后用過的一切，忍不住嘆一口氣。

“太子殿下爲何嘆氣？”一道突如其來的男音打斷了鳳無邪的思緒。

鳳無邪轉過身去，看到黑衣黑袍的古琛，喚了一聲，“國師。”

古琛走上前來，見鳳無邪難掩心中惆悵，不禁出言道：“前塵往事，俱爲浮雲。太子殿下應該往前看，莫再追憶無用之事。”

看樣子，國師來是開導他的呢。鳳無邪在做好決定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母后的篇章，翻過去就過去了。從今往後，他絕不容許這件事情再成爲他的困擾。

鳳無邪將心中的濁氣呼出體外，放鬆下心情，對著古琛道：“國師爲什麼會出現在此處？”

古琛笑道，“太子殿下剛剛歷完一劫，我來，自然是爲太子殿下療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