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忘川神情微微一頓，眼神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凌川事件”距今已經過去了十六七年，寧忘川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了。雖說他從沒覺得父親寧天無能過，但是在“凌川事件”這件事上，寧天似乎確實沒有太大作爲。

現在想來，如果寧天有所作爲，那寧家何至於一夜之間垮臺？

可是……不知怎麼的，寧忘川憑著自己對寧天的印象，寧天作爲寧家家主不應該如此平庸才對。

此時聽古明道的意思，似乎其中還有隱情。

“什麼意思？”寧忘川擡頭問道。

古明道臉色不變，目光在空中皎潔的明月上微微逗留，眼神變得悠遠而滄桑，聲音也像是從荒涼大地上吹來的風：“寧家家主寧天，他不是目光短淺之輩，甚至在這一代的家主之中，只有他有能力與資格和軒轅靖龍抗衡，其餘四大家主相比較他都要稍弱一籌。如此人物，即便面對五大家的聯手，又怎麼可能在一夜之間便使家族覆滅？”

“你的意思是……”寧忘川悚然動容，“父親是故意的!”

話一出口，寧忘川下意識便否決了這一點，如果真是這樣，那實在太可怕了，要有多麼冷酷才能做到這一點？

不說其他，這就相當於以全部的寧家人作爲犧牲品??！

寧忘川的雙拳不由自主地緊握。

“不，不可能！”寧忘川猛地搖頭，咬牙道，“這太殘忍了，父親不會做這種事的。”

古明道目光轉向他，瞳孔彷彿是兩道漩渦，牢牢抓住寧忘川神色間的驚疑，片刻後他盯著寧忘川的瞳孔，一字一頓地問道：“如果不這麼做呢？以寧家之力，能夠對抗鐵了心要覆滅寧家的五大家嗎？”

寧忘川再次愣住，寧家是六大家之一不錯，但即便如此，若五大家真的鐵了心合夥滅寧家的族，寧天就算有滔天之能，又能如何？

恍惚間，寧忘川彷彿懂了一些什麼。

“如果和五大家全面開戰，最後的結局呢？寧家毫無勝算?！惫琶鞯览^續說道，“反而會引起一場戰爭，戰爭將會死很多人，這個死亡人數，將遠遠超過寧家一家的人數。”

“寧天的魄力便在於此，他早早就看明白了這一切，所以他甘願以寧家所有人爲犧牲品，只爲保住寧家轄區中數十億人民的安危?！惫琶鞯赖穆曇魸u漸變得低沉，像是巨錘一樣敲擊在人的心頭，“寧家的死，可以免去整個寧家星域的血流成河。因爲，五大家的目標只是讓寧家覆滅而不是讓生靈塗炭。”

寧忘川徹底驚住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凌川事件”還有這樣一層內幕。

寧天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這種事對於一位站在權力巔峰的人來說有多困難寧忘川想都不用想，古往今來有幾人能夠做到如此？

犧牲說起來不過兩個字，但真正要做到，尤其是這種規模的犧牲，實在是……太可怕了?。?

或許更準確的說，是偉大。

原來自己一直沒有了解過自己的父親，即便他不是親生父親，但是寧忘川還是覺得深深的震驚。

“對於寧天來說，寧家可以覆滅，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是你和寧天成卻不能死。”古明道說道，“他在你們心裡埋下了復仇的種子，這顆種子終將長成參天大樹，就像現在的你?！?

寧忘川沉默了很久後纔回過神來，開口只覺得自己的聲音非常沙?。骸八y道以爲光憑我們兩人就能推翻五大家？”

古明道看了他一眼，又說道：“寧天當然有後手。你還記得凌川學府的秘密地下室被他複製重建過嗎？那便是他的後手之一，他將凌川學府所有高階的傳承和數百年來的底蘊都藏在新建的地下室中，想必此時已經在你手中。除此之外，他還留下了很多別的東西?！?

“還有什麼？”寧忘川下意識問道。

但是出乎意料的，古明道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淡淡說道：“你以後會知道的?！?

寧忘川皺了皺眉頭：“現在不能說？”

“現在不能說?！惫琶鞯傈c頭道，“事實上我並不知道寧天還有什麼其他的安排，不過首領可能會知道?！?

寧忘川不再問了，這種事就算他去問葬神社首領，首領肯定也會是相同的回答。

“以後你會知道的?！?

類似的話寧忘川已經聽過很多遍。

“對了，你可能還在奇怪爲什麼你和寧天成會成爲寧天的兒子?！?

寧忘川擡起頭，確實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

古明道嘴角微微笑了笑，淡淡說道：“原因很簡單，聯邦六大家暗地裡和古武術族羣多多少少還有些聯繫，幻靈族到你們這一代只剩下你和寧天成兩人。再加上……寧天雖然英雄一世，但可悲可嘆的是他沒有生育能力，所以，幻靈族僅剩的兩名男嬰變成了他的兒子?！?

“雖然不是親生，但對寧天來說，應該勝似親生?！惫琶鞯揽粗鴮幫ǖ难劬?，輕聲說道，“你要相信，他很愛你們，甚至勝過愛那個家族?！?

寧忘川腦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即便他知道寧天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也確實無法挑出寧天對自己的不好之處。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對於那個男人來說，自己和寧天成……竟然能夠勝過整個寧家家族?。?

“那天晚上你看到的情形，便是寧天最後對寧天成交代完一些事然後自殺的情形?！惫琶鞯雷钺嵴f道。

那天晚上……

寧忘川當然記得，在過去的十幾年裡那天的情形常常成爲他的夢境。寧天成死後的那一段時間裡更是幾乎每天都會夢到。

猛然間，寧忘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豁然擡頭死死盯著古明道：“古前輩，你認識我父親，對麼？”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如果古明道不認識寧天，怎麼會對“凌川事件”如此瞭解？怎麼會對寧天本人如此瞭解？

古明道看著寧忘川的眼睛，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聲音滄桑而荒涼：“是的，我們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