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寧忘川甦醒的消息，大家都趕了過來。
一時間小小的房間裡擠滿了人，反而把莫秋馨擠到了牆角，莫秋馨靠著牆壁，也不說話，只是端著還剩小半碗的米粥側過臉盯著窗戶發呆。
寧忘川透過人羣看向她，她也恍然不知。
人多了不免有些嘈雜，寧忘川的身體還承受不了，不一會兒腦袋就有些疼起來，依蘭看見了寧忘川臉上的難受，立刻板起臉來把大部分人都趕了出去，讓他們改時間再來。
卡維本來想留下，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因爲王泠豔舊傷加新傷狀況有些差，他和寧忘川說了幾句話之後也被依蘭趕走。
目前就只剩下了莫雲和凌寒再加上依蘭莫秋馨四人。
“雲叔。”寧忘川看著一個月明顯憔悴了許多的莫雲，眼眶微紅。
面前的中年人幾乎沒了以前那種氣質，整個人頹廢了許多，以前一頭黑髮現在愣是花白起來，一瞬間像是老了十幾歲。
更不可思議的是，寧忘川從莫雲身上聞到了濃濃的煙味，一向不抽菸的莫雲竟然染上了煙癮，這讓寧忘川心中又是一陣刀絞，煙這種東西，染上癮容易，想再戒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莫雲擡起頭，眼窩深深凹陷，他衝寧忘川擺了擺手，張開乾澀的嘴脣，沙啞地說道：“不要多說話，好好養身體，你在，我們就在。”
寧忘川還沒說什麼，就已經紅了眼眶，一股想要吶喊的衝動從心靈深處涌出來，他張開嘴，才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胸口的疼痛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又一波。
莫雲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然後深深嘆了口氣，伸手入口袋習慣性地想要掏煙，卻被依蘭一把抓住手腕狠狠瞪了一眼：“忘川剛醒，你想在這裡抽菸”
莫雲眼眸低垂，站起身來，說道：“那我出去抽一根。”
說著他又看向寧忘川，眼神裡好不容易出現一些以前的光芒，說道：“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不用擔心，你風叔還在等你去見他最後一面。”
說完，莫雲轉過身，身影微微佝僂，雙手籠在衣袖裡，就像尋常大街上處處可見的滄桑老大叔，腳步都微微有些踉蹌。
連莫雲都變成了這樣，更何況其他人
寧忘川張了張嘴，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莫雲輕輕帶上房門，他透過門縫又看了寧忘川一眼，看到了寧忘川正在看他的眼神，他低下頭，關上門。
關上門後他並沒有離去，而是靠在牆壁上，從衣服袋子裡掏出煙和打火機，“嚓”地一聲打亮，微弱的燈光映著他鬍子拉碴的臉龐。
嫺熟地點上火，深深吸了口煙，然後吐出，白色的煙霧環繞在面前。
莫雲在煙霧中瞇起雙眼，靠著牆壁緩緩跌坐在地面上，支起一條腿，夾著煙的右手擱在膝蓋上。
“老弟啊，你爲什麼要替我死呢你還有秋馨要照顧啊”
“雲叔他還好嗎”莫雲離開後，寧忘川沉默片刻後纔看向依蘭，苦澀地問道。
依蘭眼眶通紅，聽到寧忘川的話後卻吸了吸鼻子搖搖頭，說道：“他沒事，就是最近染上了抽菸的習慣，不過我也能理解，抽抽菸對現在的他是有好處的。忘川你不用擔心他，早點把自己身體養好纔是最重要的。”
寧忘川沒有再說話。
依蘭端來了剛剛煮好的米粥，說道：“先弄點米粥填填肚子，羹湯正在燒，還需要燉一會兒。”
寧忘川雙手現在還沒力氣動彈，只能讓依蘭來喂。
“我來吧。”一直靠著牆的莫秋馨突然說道，然後走過來從依蘭手中端走溫度剛好的米粥，而她自己的那碗已經涼了，被擱在桌子上。
依蘭看了看莫秋馨，眼裡閃過濃濃的憐愛，讓了讓位置，端起已經涼了的那碗米粥，推門走了出去。
寧忘川看著莫秋馨，莫秋馨卻沒有看他，只是近乎機械地舀起一勺米粥，有些乾澀的紅脣試了試溫度，這才遞到寧忘川嘴邊。
寧忘川也不多說話，低頭沉默地喝粥。
兩人這種事也做過不少次，在如此傷心的環境裡微微透著一股溫馨。
“齊巒走了。”又舀起一勺米粥的時候，莫秋馨突然說道，一勺米粥再遞到他嘴邊。
寧忘川微微一愣，沉默地嚥下一口米粥，才擡起頭試探地看了莫秋馨一眼，說道：“你們”
“分手了。”莫秋馨說得很乾脆，絲毫沒有難堪的樣子，事實上她一點表情都沒有，“是他提出來的，我同意了。所以，他沒和我們一起過來。”
“他去了哪裡”沉默了很久，寧忘川才問道。
莫秋馨搖搖頭，說道：“他沒說，不過除了奕川，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寧忘川再次沉默，不知道說什麼，片刻後他低頭有些乾澀地說道：“對不起，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們也不會”
“你現在願意接受我嗎”莫秋馨又打斷他，淡淡地說道。
“什麼”寧忘川以爲自己聽錯了，擡起頭有些驚訝地看向莫秋馨。
莫秋馨也看向他，毫無波動的雙眼裡似乎閃動起一陣漣漪。
寧忘川嘴脣微動。
因爲他，莫秋馨失去了自己的父親，雖然莫秋馨說不怪他，但事實上莫風確實是爲了保護他而死，這點不容反駁。
此時此刻面對莫秋馨的表白，寧忘川知道，這一次，至少是這一次，他沒有辦法拒絕。
即使他心中還有一個林月雅，但是林月雅已經被擄走，還是不是人類都不清楚。
“我”寧忘川心裡很猶豫很掙扎，他是喜歡莫秋馨的，但又似乎沒那麼簡單。
莫秋馨放下空了的碗，低下頭，吻在寧忘川的脣上，閉上眼。
一滴淚，終於從莫秋馨眼角滴落，落在寧忘川鼻翼上，順著滑落，流進他的嘴裡。
那麼得苦澀那麼得鹹。
寧忘川閉上眼，決定不再想那麼多。
他不想再讓面前這個女孩受到任何傷害了。
他要守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