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貧尼在洛陽居住多年,要與舊友一一告別,還要變賣田產(chǎn),故而耽擱了幾日。”甄羅法師回得滴水不漏。
西嶺月也替她做證:“是啊王爺,昨日我們幾個送義父回鄉(xiāng),還在城外碰到了法師,她是特意趕回來爲(wèi)安成上人做頭七的。”
“原來如此。”李成軒噙著笑,“多謝法師爲(wèi)本王解惑,法師走好。”
甄羅法師雙手合十,頷首致意,忽又擡頭打量李成軒。她的目光似乎頗有深意,在他面上久久流連,欲言又止。
李成軒也感受到了她的異樣,主動詢問:“法師還有何事?”
“不,貧尼告退。”甄羅法師垂下雙目,緩慢地走出了東禪院。
西嶺月望著她獨行的背影,有些不忍:“唉,法師這麼大年紀,身邊也沒個人照應(yīng)。”
“她不是有徒弟嗎?上次還替她搬運箱籠。”李成軒提醒道。
“對啊!”西嶺月也想起來了,“可她徒弟爲(wèi)何不陪著她呢?昨日剛下過大雨,路又滑,也不怕她師父摔跤。”
“郭縣主真會替人操心。”蔣維不冷不熱地插話。
西嶺月忍不住想與他吵架。
“好了,說案情吧。”李成軒見幾人越扯越遠,開口主導(dǎo)話題,“前幾日既明親自查驗了安成上人的屍身,本王和西嶺也看了仵作的驗屍結(jié)論,我們一致認爲(wèi)兇手有兩人,不知蔣寺丞是否認同?”
蔣維點頭:“下官認同。”
“那把刀的來歷,也要請大理寺多加查驗。”
蔣維早已吩咐下去:“全城的鐵匠、賣刀磨刀的匠人,大理寺正在一一查問。”
“好,那有勞你……”
“蔣寺丞,蔣寺丞!”李成軒話未說完,忽被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是大理寺一名小吏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氣喘吁吁地道,“王爺、蔣寺丞,安……安成上人的屍身……出事了!”
廣宣禪師的禪房裡,衆(zhòng)人圍著一個小小的托盤,一片靜默。
那托盤之中放著一把鑰匙,已被大火燒得變了形,略呈黑色。
“這真是在骨灰之中找到的?”蔣維驚訝發(fā)問。
廣宣禪師點了點頭:“方纔小徒去收集安成上人的骨灰,發(fā)現(xiàn)其中有個硬物,小徒還以爲(wèi)是上人的舍利,不想竟是一把鑰匙。”
“難道是上人裝在了袈裟裡?”郭仲霆猜測。
廣宣禪師搖頭:“上人是赤身火葬的。”
“赤身?那他身上怎麼會有鑰匙?”郭仲霆還是沒想明白,轉(zhuǎn)而看向蔣維,“不是驗過屍了嗎?”
“的確驗過了。”蔣維亦是疑惑。
“驗過屍,骨灰之中卻留下一把鑰匙,只有一種可能。”李成軒突然開口。
“鑰匙在他腹中。”蕭憶順勢接話。
此言一出,其餘衆(zhòng)人皆感意外。
“安成上人……爲(wèi)何要把鑰匙吞下去?”郭仲霆磕磕巴巴地問。
西嶺月白了他一眼:“還能爲(wèi)何?定是兇手想要,他不肯給啊,就悄悄吞了。”
“究竟是什麼鑰匙如此重要?”郭仲霆摸著下頜遺憾地嘆氣,“只可惜都燒變形了,否則還能試一試。”
他兀自說著,卻沒發(fā)現(xiàn)西嶺月、李成軒、蕭憶三人已經(jīng)互相對望,不約而同想起一件事來——安成上人帶回的箱子。
“上人的遺物都在何處?本王和蔣寺丞想去看一看。”李成軒立刻提出。
“都鎖在東禪院內(nèi)。”
“有勞禪師帶路。”
堂堂王爺發(fā)話,廣宣禪師自不敢不從,忙帶著幾人匆匆返回東禪院,將安成上人所住的正房,以及存放箱籠的西廂房統(tǒng)統(tǒng)打開。
衆(zhòng)人細細搜查了一遍,並沒有見到什麼特殊的物件,如安成上人生前所言,皆是各地友人饋贈他的佛經(jīng)、典籍、字畫、特產(chǎn),還有他自己的遊歷心得等,除此之外就剩下一些衣物。
“奇怪,這鑰匙到底開的是什麼鎖?”西嶺月看著掌心裡已經(jīng)變形的鑰匙,自言自語道。
衆(zhòng)人自然都想不通。
還是廣宣禪師建議道:“這總歸是一條線索,今日天色已晚,王爺和諸位先回去歇息吧,上人的遺體已經(jīng)火化,案子也不急於一時了。”
廣宣禪師今日爲(wèi)喪葬忙了一整天,倦色越發(fā)明顯,衆(zhòng)人也不忍再叨擾,便商議好明日再去大理寺推理案情,然後就散了。
衆(zhòng)人一起走出東禪院,途經(jīng)連廊,廣宣禪師忍不住停下腳步。雖然事隔八日,可那壁畫上的血手印依舊分外醒目,廣宣禪師露出心疼之色:“也不知上人生前到底是何意,竟在‘畫聖’的作品上留下兩個血手印,貧僧想找人修補卻苦無門路,不知王爺是否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給貧僧?”
李成軒沉吟片刻,回道:“有是有,不過此案尚未明瞭,這壁畫或許是重要線索,還請禪師暫時保留原樣。”
廣宣禪師面有難色:“可是……這手印留在此處,實在有礙觀瞻。”
李成軒卻沒有回話,舉目望著這佔據(jù)了整面牆壁的大型壁畫,突然說道:“你們發(fā)現(xiàn)沒,安成上人這兩個手印,都印在了女子身上。”
此事西嶺月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連忙點頭附和。
廣宣禪師忙解釋道:“非也,只有緊那羅是女子。”
“可明明帝釋天也是女人啊!”郭仲霆指著第一幅壁畫。
“帝釋天是男生女相。”廣宣禪師頓了頓道,“不過,他的確是由女子化作男身帝王,再修行成佛的。”
“那不還是個女人嘛!”郭仲霆嘴快,見廣宣禪師臉色不悅,忙又改口,“哦,我的意思是,帝釋天以前是個女人,後來雖然變成了男人,成了佛……但相貌沒變,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