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溪問他們倆那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自己家門口的原因。
“你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所以過來看看。”
“還好過來了,不然你可怎麼辦?”李明庭說。
“估計死了。”枕溪這話一出,臉側(cè)就被眭陽擰了一把。
“你可說點吉利話吧。”
眭陽把她送到家門口樓底下,還說要送她上去。
枕溪一臉見鬼地推辭,“別別別,回頭我爸看見了又有話說,你可盼我點好吧。”
枕溪另外一隻完好的手掛在林岫肩膀上,說:
“我表哥在呢,你們回去吧。”
“那我明天來接你上學(xué)。”
“可拉倒吧。”枕溪哭喪著張臉,說:“我都傷成這樣了我爲(wèi)什麼還要上學(xué)?我不上,明天不上,後天也不上。”
枕溪揮著手,說:“你們趕緊走吧,趕緊回去洗洗睡覺,別回頭拿我做藉口逃課。”
……
“現(xiàn)在你明白這家人都是什麼貨色了吧。”枕溪在黑暗中開口。
“什麼貨色?”
“你看看你妹妹枕琀,纔多大年紀(jì),心思就能歹毒成這樣。你以爲(wèi)她不讓我報警是因爲(wèi)擔(dān)心林徵?要剛纔林徵一刀把我給捅死她可就高興了。反正人是林徵殺得跟她沒有半點關(guān)係。”
“還有你小姨。你信不信,一會兒回去要她在家,她肯定要讓我們幫林徵洗脫罪名。她估計會找你談話,讓你出面作證,說我的傷是林徵不小心弄到的,和枕琀沒有半點關(guān)係,也不是林徵存了殺人的念頭,純粹就是我不小心。”
“我要是聽她的話呢?”
枕溪愣了一會兒,自嘲地笑了出來,“也對,那是你親小姨,又是你監(jiān)護人。我不過是個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野丫頭,你犯不著得罪她。那你就作證說是我不小心好了。”枕溪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反正我也習(xí)慣了。”
林岫的步子停了下來,他好像有偏過頭,枕溪能感覺到他的頭髮從自己臉上擦過。
“剛纔叫你跑,爲(wèi)什麼還回來?”
“能爲(wèi)什麼?”枕溪摳著手指甲,用力剋制自己滿腹的委屈。
“我傻唄。”
……
還沒等他們掏鑰匙,家門就被拉開了。林慧蓬頭垢面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原本丟了滿地的書被隨意地摞在了桌子上。
枕溪越過她,看到了最裡面滿眼通紅的枕琀。
“怎麼樣?”枕全問。
“有點可惜,沒死成。”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爸,我剛纔差點就讓林徵給殺了。要不是我媽在天上看著,您這會兒就得到醫(yī)院給我收屍了。”
枕溪一下子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叫道:“我是掘了林家的祖墳嗎?他們一家人三番五次地想要弄死我?”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林慧開口。
枕溪看了一眼林岫,想說,看,我猜得半點沒錯吧。
“哦,他可能是因爲(wèi)吸了毒腦子不清醒。那枕琀呢?我想問問?枕琀爲(wèi)什麼拿刀捅我?”
“我沒有!”枕琀一大聲哭了出來。
“你說沒有就沒有?那刀子上可有你的指紋!”
“那是家裡的刀,本來就有我的指紋。”
“喲呵!”枕溪笑出聲來,“這會兒的腦袋瓜倒是好使了?只是怎麼不用在正道上呢?”
枕琀豎著眼,蹬蹬蹬地朝她走來,身上彷彿燃了一團烈火。
枕溪忙不迭地往後退,眼睛朝著周圍掃去,可離她最近的枕全沒有半點動作。
“她手上縫了針。”林岫站到她面前,攔住了張牙舞爪的枕琀。
“枕溪,這事跟枕琀沒關(guān)係。”林慧嚴(yán)厲地看著她,像是對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表達(dá)不滿。
枕溪手疼,腦仁疼,全身都疼,她揮揮手,說:“得了,我明天要去派出所做筆錄,有沒有關(guān)係的,明天再說。”
林慧攔住想要回房的她,問:“你想要怎麼樣?”
“不是我想要怎麼樣,是您兒子想要怎麼樣?”枕溪劇烈地喘氣:“他吸毒後想要殺了我,我還得伸著脖子自己往前送?”
“林徵沒有吸毒!”林慧有一瞬間的歇斯底里,卻又馬上被她修補回來。她說:“他只是被人哄騙著抽了幾口大麻。”
“是嗎?”枕溪非常遺憾地嘆了口氣。
怎麼不是冰毒海洛因,直接抽死他丫的。
“林徵不是故意傷害你的,他只是不小心。”
“林徵沒有傷害我。他的確是有要殺了我的企圖,但捅了我一刀的人是枕琀。”
“這不是事實。”
“這是事實。”
“你沒有證據(jù)。”
“我有證據(jù)。”
林慧說話極快,枕溪也快,這像是一場博弈,好像誰說慢了一點就會落在下風(fēng)。
“小岫?”林慧把目光移到林岫身上。
“確實是枕琀拿刀劃了枕溪,我看見了。”
林慧滿臉的震驚、錯愕、騰起的怒火和拼命的壓制交雜在一起,好看得很。
枕溪推開目瞪口呆的枕琀回屋,上鎖睡覺。
因爲(wèi)疼痛,她一晚上沒睡安穩(wěn),客廳裡的林慧和枕全一直在爭吵,直到天色漸亮,這動靜才小下去。
枕溪拉開門,看見了坐在沙發(fā)上,鬍子拉碴的枕全。
蒼老了很多很多。
“丹丹。”
那人疲憊虛弱,帶著滿身的沉重負(fù)擔(dān)喚她的名字。
“我今天要去做筆錄。”枕溪僵硬地,說了這麼一句。
“我知道,爸爸就是想跟你聊聊這個事情。琀琀……”
“枕琀不是個好女兒,她愛慕虛榮,心腸惡毒,自私自利,又蠢又笨。”枕溪急促地截住他的話,像是稍晚一點就會有恐怖的咒語從他嘴裡吐出,把她釘死在這裡。
“不是這樣的,她年紀(jì)還小,她只是……只是不懂事。她這次知道錯了,她是以爲(wèi)你會傷害林徵才阻止你的。畢竟林徵是她親哥哥。”
“她這麼跟你說的嗎?”枕溪笑了,說:“林徵一牛高馬大的男孩子,我能傷害到他什麼?”
“爸!”枕溪眼裡突然就有了淚意。
“我學(xué)習(xí)好人又聰明,老師同學(xué)都誇我好,你……你爲(wèi)什麼不喜歡我?”
“我……”
“我做錯了什麼?”枕溪拼命瞪大眼睛,可淚水還是滾了出來。
“你知道我從鄉(xiāng)下來之前對這個家抱有了多大的期待?我原本以爲(wèi)你會像我外婆一樣愛我。可是你只喜歡枕琀,你的眼裡從來沒有我。爲(wèi)了枕琀,甚至爲(wèi)了林慧和林徵,我都是可以犧牲的。”
枕溪伸手颳去臉上的眼淚,說:“我也是我媽媽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是因爲(wèi)你和林慧,我纔沒有媽媽的,你憑什麼不喜歡我?”
枕全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不是愧疚自責(zé),不是對枕溪這些話的否認(rèn)。反而更像,對她的不識時務(wù)沒有辦法。
“你想要怎麼樣呢?”
“兩萬塊。當(dāng)初你跟我外婆借的錢,還給我。”枕溪抽噎著,連話都說不完整,
“還有,爺爺奶奶要放棄我的監(jiān)護權(quán),把我的監(jiān)護權(quán)移交給我外婆。我看到錢和手續(xù)就跟警察說這事和枕琀無關(guān),是林徵不小心的過錯。”
“不可能。”枕全拒絕地非常乾脆,這種乾脆裡還帶了生氣。
“林岫已經(jīng)答應(yīng)替琀琀作證,你沒有證據(jù)證明這事和她有關(guān)。至於林徵,隨便你。”
意料之中,可枕溪還是有了溺水的窒息感。
她不知道要對林岫給與譴責(zé)還是表揚。他審時度勢的敏銳讓枕溪很高興,畢竟比起堅守那些所謂的狗屁正義,枕溪更希望她和林岫能通過這事爲(wèi)自己謀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昨晚和之前……
果然還是她一廂情願的想當(dāng)然。
“我怎麼就沒有證據(jù)了?”枕溪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
“爸!經(jīng)過上次偷錢的事你怎麼還沒長記性?”枕溪甚至有了點恨鐵不成鋼。
“被林慧忽悠兩句就來找我談條件?我老實跟你說,昨晚的事,從我發(fā)現(xiàn)林徵吸毒開始到我進醫(yī)院就醫(yī),整個過程我都錄音了。”
枕溪嘆口氣,說:“我要是把錄音交出去,枕琀就不止是傷人那麼簡單了。她昨晚上可是一直在教唆沒有神志的林徵殺我來著。您好好想想吧,和林慧商量商量,兩萬塊和監(jiān)護權(quán)換枕琀今後的人生,劃算得很。”
枕溪回身,進房間,摔門.
錄什麼筆錄,不錄了!
她就安心地等著枕全和林慧來求她好了。
林慧一大早帶著枕琀去派出所看望被關(guān)押的林徵,林岫也去了學(xué)校。枕全在和她大吵了一架後,也摔門走了。
枕溪一個人在家,看看電視聽聽歌,幻想幻想自己的未來生活。
中午的時候,林岫回來了。
“你想吃什麼?”
這人穿著七中的校服,襯得整個人跟墨竹一樣,上善若水又勢在必得,矛盾得不得了。
他這個人,其實不能用帥氣來形容,但卻是頂頂?shù)睾每础?
他比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不知人間疾苦的饒力羣更來得優(yōu)雅貴氣,就算穿著和別人一模一樣的校服,也通身都是氣派和涵養(yǎng)。
他脫了外套把襯衫袖子捲了些起來,見枕溪不說話,又側(cè)過頭來看她,問:
“想吃什麼?”
枕溪淡淡地別過眼去,丟下遙控器,杵著沙發(fā),起身。
他朝著她走過來,伸手。
枕溪客氣又疏遠(yuǎn)地往後避,“不勞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