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焱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病牀上。
空曠的病房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頭頂的天花板讓他彷彿回到了多年以前。
他下意識的閉上雙眼，想要忘記那些壓在心底的往事，卻發現曾經的一幕幕畫面早已經涌進大腦。
那些試圖忘卻的故事，都曾經真的發生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脫了下來，胸口上連著幾根電線，牀頭櫃上放著一個心電儀。
他掙扎著坐起來，長出一口氣，才按響了牀頭的鈴聲。
不一會兒，一名護士走了進來。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還好，我這是在哪？”
“康復科，你之前在病房發病了，現在你醒了，我立刻叫醫生過來。”
張焱的頭腦還有些發懵，小護士已經跑出了病房，不一會兒一羣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跑了進來。
當醫生們圍在牀邊在他的身上翻來覆去的時候，他有一種當小白鼠的感覺。
無奈的苦笑一聲，房間裡頓時升騰起一股尷尬的氣氛。
“你的身體恢復的不錯，但是舊傷還是會影響你的健康，你應該按時到醫院就行復查的。”
“我們找到了你的檔案，說實話，你能夠活下來真的是一個奇蹟。”
“噗嗤”一聲，張焱突然笑了出來，他擡頭對醫生說道：“醫生，我活下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爲了什麼。”
“既然活下來了，那就要對你自己負責。”醫生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他也不得不佩服這些軍醫的直接。
不像是那些操蛋的醫生，各種公式化的服務，直接拿藥走人……。
“我們已經通知了你所在的部隊，相信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你好好休息吧。”
“我還要住院嗎？”張焱拍打了幾下身體，就準備穿上衣服下牀，卻被醫生一把給攔了下來。
“胡鬧，你的身體還不能夠出院，等我們做完檢查再說吧。”
“還有，你的心理問題需要到心理治療科去接受治療，所以，你不能出院。”
好吧，張焱無奈的又躺回了牀上。
一個多小時以後，張焱正靠在牀頭看電視，房門被打開，老劉走了進來。
“你小子這生活質量可以啊，還能夠看看電視休閒娛樂一下。”
“這不是憋得嗎？都習慣了，剛結束隔離期，就進了醫院，你說說我這是怎麼回事啊？”
“嗨，你小子就老老實實的在這住著吧，就當是放假了，整天那麼多美女陪著你轉，知足吧。”
“喲喲喲，老劉，這還是你嗎？”張焱笑著從老劉的手裡接過一個蘋果，大口咬了一嘴說道：“你也不怕嫂子知道啊？回家不讓你跪搓衣板？”
“屁，現在是鍵盤！”
房間裡頓時響起兩個男人粗狂的笑聲，引得外面走廊上的醫護人員一陣皺眉。
“說正事，”老劉伸手塞進內兜，從裡面掏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這是這次任務給你們的獎勵。”
他隨手把盒子扔到了牀上，張焱拿起來一看，上面印著一個金色的五角星，下面寫著一等功。
金色的楷體小字有些刺眼，他打開盒子，裡面安安靜靜的擺放著一枚金色的勳章。
“給我們的？”
“是啊，你是直接參與者，應該瞭解你帶回來的那份情報有多麼重要。”
他先是一愣，而後想到了那個臥室裡面的保險櫃。
“上級怎麼說？”
“已經動手了，過幾天會有消息傳出來。”
“張燁他們都有這個嗎？”
“有。”
“你知道的，我不想要。”
張焱雙手把盒子又給蓋了起來，然後放在了牀頭櫃上。
“小子，這是一等功，雖然按照規矩，上級不會給你公開頒獎，更不會弄什麼宣傳大會，但這玩意的分量難道你不明白嗎？”
“我知道，但是這次我還是不想要。”
“你大爺的，五年前你就拒絕了留隊，現在你準備怎麼辦？難道再選擇一次退伍？”
“行啊，回家娶媳婦，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很樂意。”
老劉的嘴角很不自然的抽搐著，眼睛瞪得比牛眼都大，手裡握著一根香蕉已經被他纂成了爛泥。
“上級來了命令，你小子這次提幹是逃不開的，別他孃的給我找藉口逃避。”
“你要是再不接受的話，隊裡的官兵們會怎麼想組織？公平公正的原則就會受到破壞。”
“老大，咱們能不上綱上線嗎？”張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你都快成政委了。”
“滾犢子，老子跟你說正事呢！”
老劉又瞪了他一眼，“你的條件完全符合提幹要求，甚至都不用去陸院深造，直接掛上中尉軍銜，你還有啥不滿意的？”
“給提職不？”
“你想要提職？”老劉有些詫異的扭頭看向張焱，他實在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我就是問問。”
“那就去陸院上學，半年的時間，你自己考慮好。”
看著櫃子上的勳章，張焱一時間陷入了猶豫，究竟要不要接受這個呢？
“老大，跟老崔那一批犧牲的三個兄弟怎麼樣了？”
“追悼會前段時間就開完了，埋在了烈士陵園，他們的家人由當地政府提供安置。”
“老大，你說我都這麼大了，還去上軍校合適嗎？”
“你纔多大啊？整天跟我裝老。”
老劉白了他一眼，甩掉受傷的爛香蕉，拿起一個蘋果啃了起來。
“老大，我記得每年夏季都會有狙擊手集訓的吧？”
“怎麼，你還想去參加集訓？”
“有這個想法。”
“你可別扯淡了，再他孃的發一次瘋，怎麼辦？”
張焱的臉色一暗，這時候纔想起來他還是一名病人，老劉也是感覺到了尷尬，嚥下嘴裡的蘋果，嘟囔起來。
“呸呸呸，瞎說呢，你小子好好的，沒事，放心吧。”
“老大，我去上學吧，順便還能夠好好休息一下。”
老劉頓時一愣，眼睛裡起了一層水霧，他慢慢的扭過頭，笑著說道：“好，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回去跟大隊長彙報。”
“謝謝老大。”
“客氣什麼，好好呆著吧，我先走了。”
說著話，老劉拿起帽子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聽張焱喊道：“老大，我忘了跟你說了，我餓了。”
“你大爺的，嚇死老子了！”
老劉站在門口扶著門把手，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轉身掏出錢包隨手拿出幾張紅牛扔給了張焱，然後快步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