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令羅羣驚呆了,樓房倒塌,公路塌陷,人們臉上寫滿失去親人的哀傷,災(zāi)區(qū)可謂是滿目瘡痍,廢墟狼藉。羅羣及戰(zhàn)友顧不上歇息片刻,就投入到了緊張而危險的救援工作之中。
羅羣連續(xù)工作了一天一夜,渾身像散了架??裳郾牨牽粗t衆(zhòng)一個一個被及時地從瓦礫中救出而獲得重生,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也不覺得那麼累了,眼也不覺得那麼酸了。組織上有通知,讓長時間超負荷工作的戰(zhàn)士歇一歇,可羅羣沒有退下來,依然投入在搶救工作中。
朱守也加入了義工的行列,與羅羣一起搶救受傷的羣衆(zhòng)。
“有人受傷了,趕快送醫(yī)院!”人們七手八腳把不省人事的羅羣擡到了救護車上,救護車鳴著警笛風(fēng)馳電掣般駛向了附近的醫(yī)院。
待羅羣醒來時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的木板牀上,牀上掛著吊瓶。眼下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我怎麼能躺在醫(yī)院裡呢!羅羣掙扎著起來,可渾身骨頭像散了架,此刻根本不聽使喚,他努力折身起了幾次都失敗了。
“同志,您不能動,您需要休養(yǎng)?!弊o士告誡他說。
“護士,我怎麼在醫(yī)院裡?”
“您不小心被一塊石頭砸傷了頭部,就送過來了?!绷_羣觸摸頭部,確實包紮著紗布,裡面隱隱作痛。
“這點小傷算什麼?”說著,羅羣一咬牙坐了起來,迅速拔掉手臂上的針頭。護士慌了手腳,阻止羅羣下牀:“同志,您目前的身體十分虛弱,不能上去了!”羅羣是牛脾氣,堅決上去。
護士關(guān)切地用一種商量的口氣說:“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先打兩瓶吊針再看身體狀況,如何?”
羅羣急了,眼裡溢出了淚花:“護士,我是唐山人,唐山大地震時,我父親是被當兵的從石頭縫裡救出來的,我臨來的時候,父親在電話裡哭了,讓我一定竭盡全力救人,能多救一個就多救一個?!弊o士眼睛溼潤了,默不作聲。羅羣衝出了醫(yī)院的大廳。
五天來,羅羣與戰(zhàn)友歇息總共不到二十個小時,他們在與死神賽跑,在盡全力挽救生命。在解救一個小孩的時候,羅羣哭出了聲。那個小學(xué)生被困在一個角落裡。由於石板是架空,所以不能輕易挪動,以防第二次傷到女孩,救援速度慢了下來。
羅羣與小女孩聊天說話:“小妹妹,你真勇敢,能夠在困境裡如此堅強?!?
小女孩說:“叔叔,這裡一片漆黑,我怕,又冷又餓,只能靠手電筒照著看書來緩解心中的害怕!”
在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降臨的時候,在人的生命懸於一線的時候,這個小女孩在生死未卜的恐懼中靜下心來,打著手電看書,這個以前只在文學(xué)或影視作品裡的虛幻鏡頭,卻真實地發(fā)生在眼前,羅羣鼻子一酸,哭了。
他想到了父親。父親曾告訴他,當年他也是被困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害怕想哭的時候,就一遍一遍背誦乘法口訣和書上所學(xué)的古詩,本來不熟的學(xué)習(xí)內(nèi)容,他倒?jié)L瓜爛熟起來。
後繼部隊陸續(xù)開進了地震一線,團長給羅羣捎來了一封信??粗欧馍暇晷愣煜さ淖煮w,羅羣紅腫的眼睛再次溼潤了。
他遲遲不敢打開信,他怕,怕寫信的人兒會擊碎他最後的一點心理堡壘,況且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是容不得一丁點外來的心理摧殘,一旦擊中,本已身心交瘁的身體會很快土崩瓦解。羅羣把信裝進了兜裡,重又搬起石塊來。
晚上,一座帳篷內(nèi)隱隱亮著燈光,外面淅淅瀝瀝下著細雨。羅羣摸摸兜裡的信。呀,信不見了。他在周圍搜了一遍,沒有找到。羅羣急匆匆地拿起電燈衝出了帳篷,向白天工作的廢墟奔去。羅羣淋成了落湯雞,依然沒有找到信,無果而回,一夜無眠。
第二天,就在羅羣狠命搬石頭的時候,一個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羅羣同志,誰叫羅羣,羅羣同志的信!”羅羣看到一箇中年婦女正手捧一封信站在廢墟邊緣對著當兵的高聲喊叫。
羅羣心裡十分高興,趕緊高舉手迴應(yīng)道:“是我的信,我在這兒呢!”沒等羅羣下來,那婦女動作笨拙地爬上廢墟,親自把信送到了羅羣手裡。那婦女氣喘吁吁地說:“這是我昨天擦黑在帳篷區(qū)撿到的,我一看是從唐山來的,可能是失主的家裡人來的,一定對失主十分重要,就到處打聽……”
羅羣表示萬分感謝,那婦女擺擺手說:“軍人同志,您千萬別這麼說,要說感謝的應(yīng)當是我們,你們?nèi)找箠^戰(zhàn),不辭勞苦地爲我們?yōu)膮^(qū)人民帶來了希望?!眿D女的聲音由於激動而變得嗚咽起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失而復(fù)得的信件被羅羣緊緊握在手裡。他端詳良久,終於撕開了信口,手顫抖著掏出信紙,面色沉重。
“準是未來的嫂子寄給你的,讓我看看!”話音未落,一隻手已經(jīng)奪去了信紙,是朱守,朱守嬉笑著折開信一看,“呀”了一聲,馬上合上了信,怪怪地瞅著羅羣:“如今這女人變心咋這麼快,剛纔還??菔癄€地久天長呢,一眨眼功夫她就能一刀兩斷,哥,希望你不要傷心,咱堂堂七尺男兒還愁個媳婦不成?”
羅羣劈**過信,看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粒?;?。
“哥,那娘們成不了什麼精,好歹以後找個瞎眼瘸腿丈夫,讓她事事不順,出門倒大黴?!敝焓卦{咒說。
“別說了,小云是個好姑娘,我要娶她爲妻!”
“什麼?你要娶她爲妻?人家分手信都寄過來了,你還……真是個癡情種子!”
“這分手信,是我寫給她的,她又寄給了我,你再看看!”朱守如墜五里霧中,他疑惑地接過信看下去,第一張確實是羅羣寫給小云的,大意是赴往前線抗震救災(zāi)九死一生,不願連累小云空等一場,希望她的心另有所依。第二張卻是小云的回信——
羅羣哥:
看了你的來信,我的心都碎了。我知道你是對我好,但是,我們五年的感情似海深,是不會因外界的影響而受絲毫影響,你會平安歸來的。對了,前天,我在電視上看到了正在救援羣衆(zhòng)的你,你瘦了,我的心好痛。你就安心在那裡抗震救災(zāi)吧,大伯大媽的身體硬朗著呢,只是每天都在掛念著你。收麥的季節(jié)馬上到了,二老年紀大了,這事全包在我身上。你要珍重,切記珍重!另附兩張照片,希望你時刻帶在身上,我們是一家人!
落款是——永遠愛你的小云!
朱守照自己嘴上狠狠抽了兩巴掌。此刻的羅羣正拿著兩張照片左右端詳。一張是他父母與小云的合影,一張是母親安然坐在椅子上,小云正一絲不茍地給她梳理滿頭銀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