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低喘了一口氣，看向兩人。時辰靜靜站在原地，那雙黝黑的眸子注視著她。
“等我回來。”她咬出這四個字，離開了化療室。
“嗯。”時辰坐下來。齊越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這個醫院是他在美國的總部，幾年前他是看著和圖笙買的公寓相隔很近，便開立在此處。
今天，他是來查查情況，就看到了圖老爺子來定期複查。平時圖老爺子過來檢查都是獨自過來，沒有帶過家屬，他就沒放在心上，以爲圖笙不會過來。
時辰是過來檢查化驗單的。這不是第一次了，從圖笙失憶開始起，他就會每隔幾個月對圖笙的腦子進行化驗。
所以單子的事情是一直瞞著圖笙的。沒想到這一次被圖笙直接撞破。
“現在也沒什麼辦法了。”齊越聳了聳肩，“我一直覺得這麼瞞下去就不是個事，大家都坦誠點吧，或許這是一個契機。”
時辰輕輕抿起薄脣。
齊越一臉地絕望坐下來，反正這兩人的事，他一點都不想摻合。
之前他聽了圖笙和時辰婚約解除的事心裡就不住納悶，難不成是哪裡出錯了？
回頭打了個電話給時辰。
原來，這是時辰故意做的。
“說出來，她真的太可憐了。”時辰嘆了一句，不禁回想起圖笙震驚的樣子。
她向來喜歡笑。
碰到了困難她也會酣暢淋漓地大哭一場，那件事也會不了了之煙消雲散。
不同以往地她的臉上很明顯多了不可置信的失落，小臉皺成了一團，讓人心疼。
“殘忍你就不說了嗎？”齊越怪叫一聲。
他身體朝辦公椅上倒過去。
怎麼可能不說？
這件事情，圖笙遲早都會知道。早一點晚一點，又有多大的區別？
明明深知這個道理，時辰還是不想說。但是，秘密已經曝光了。
……
圖笙走上了三樓。每走一步都令人覺得萬分艱難，她的腦子裡還不停回想起齊越說的話，宛如醉生夢死之間一般。
“媽咪爲什麼會給我下毒？”她喃喃自語，無法理解。而齊越的話卻滴水不漏讓她無法反駁，她邁開步子。
“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問沈雅涵她總不會騙你，這件事情也是她負責的。圖笙，我們本來想一直瞞著你，但你也知道這件事情怎麼可能瞞一輩子。”
這世上竟又令人失憶的毒藥。
心頭好似有一隻手在輕輕抓撓，令她發癢至極，彷彿一層剛癒合沒多久的傷口上結痂，讓人忍不住想去扣一般。
“這個齊越到了這時還賣關子。”她憤憤地想，越想心裡越不平衡起來。
“你去哪了。”圖老爺子站在監察室的門口，一邊用力敲柺杖，一邊怒目圓睜。
他一出來就沒看見圖笙的身影。
“哦，剛……去了趟衛生間。”圖笙笑了一下，感覺冷汗直流。
爺爺幹嘛總是盯著她看？
他若有所思，圖笙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臉討好地粘過去道：“爺爺，結果出來了嗎？”
“爺爺身體棒著。”圖老爺子笑瞇瞇地說
圖笙暗自鬆了口
氣。
正打算起身扶住圖老爺子的圖笙忽然被圖老爺子一把拉住，圖笙愣了一下：“爺爺，你還有沒做完的項目嗎？”
圖老爺子搖頭：“反正你也來了，乾脆也檢查一下。”
圖笙哭笑不得。
“我做什麼檢查，我健康的很。”圖笙臉上無波無瀾，心中卻風雨大作。這實在是有點奇怪……
“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聽爺爺的話！”圖老爺子不滿開口。圖笙心中的疑惑黑洞越來越大……果然爺爺很奇怪。
“好，那我做個檢查。”她乖乖應了一句。圖老爺子緊繃的臉部才鬆了起來。
果然，其中有古怪。
原來檢查從不用人陪的爺爺忽然間找她過來醫院。她年輕建康著，爺爺卻非要她做檢查。
事情莫非真有這麼巧合？
她忍不住嚥了口口水。將齊越說的話又過濾了一邊，抽繭剝絲，順藤摸瓜。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
難不成，齊越說的是真的？
她帶著探尋地目光看向圖老爺子，後者心虛地挪開了目光。
“爺爺，感覺你早有預謀啊。”圖笙半信半疑道。
圖老爺子是薑還是老的辣，他不爲所動，坐在原地，滿臉無辜道：“我爲你身體好，你還猜忌爺爺，爺爺小時候教你這麼爲人處世了？”
哇，太狡猾了吧。
圖笙聽到了圖老爺子的話，默默收回目光。
不要企圖在爸的臉上發現些許端倪。
這是媽咪曾說過的話。她那時還小，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
後來才知道圖老爺子太過圓滑了。他的臉上就像是金剛不壞一樣，永遠保持著十分完美的形象。
你以爲他高興的時候，他其實可生氣了。
圖笙不打算去打開潘多拉的魔盒選擇了一語不發進入了檢查室。
半個小時過去了。
圖笙出來後，圖老爺子忽然微微一笑：“乖孫女回去吧。”
圖笙也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跟在圖老爺子的身後。
她不經意開口：“爺爺，我的單子出來了嗎？”
圖老爺子神色僵硬了一下，慢慢下樓，輕聲回答：“我看過了，很健康。”
“我想看一下。”圖笙自然地伸出了手，她想要看。
爲什麼，爺爺都不給她看。她原本清明的眸子染上了幾分深幽，帶著幾分狐疑。
“單子被我隨手丟了。”圖老爺子皺了皺眉頭，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想就此打住時，圖笙忽然跨步站到他的身前。
她提高了幾分音量：“是被你隨手丟了，還是說，根本就不能給我看。”
她目光灼灼。圖老爺子神色一凜，嗓音也顫動了起來：“爲什麼不能給你看。”
“好啊，那就給我看。”從小到大，圖笙對圖老爺子皆是言聽計從，從未有過爭吵。
圖老爺子冷著臉，他扭頭就打算走。心裡卻疑惑了，難不成圖笙知道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圖雲和他的嗓音並不大……而且圖笙喝醉了，所以她應該不知道纔對。
要麼，她捕風捉影從哪裡聽來了，是想把他給炸出來
。
“你要看也行。”
圖老爺子便朝檢查室走過去。
圖笙喘了一口氣。她連和圖老爺子對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現在過於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僅此而已。
“爺爺，媽咪她是不是給我下毒了。”一進門便聽到圖笙這一句話的圖老爺子差點兒腳下一個趔趄。
他猛地回頭，目光兇狠：“誰跟你說這種混賬話的？”
圖笙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字來。總不能拖累齊越吧……轉念一想，爺爺這樣子分外不對勁。
心裡一個“咯噔”，被欺騙的預感越來越明顯了。
“是吧。”圖笙不答反問，那麼真誠的目光注視著圖老爺子，她眼底是不容拒絕想要得到真相的決心。
“哼。”
圖老爺子發了一個重重的單音節，便沒再多說什麼。
“你告訴我啊，爺爺！”圖笙內心受到強烈的情感波動。她走近一步，眼淚便流的更快，沒多久，她雙頰就被淚珠打溼。
爲什麼啊？
爲什麼感覺每一個人都知道情況，除了她。爲什麼媽咪又要對她做那麼殘忍的事情？
“其中的原因很複雜。但是隻有一點，我知道，你媽咪是愛你才這麼做。”圖老爺子安慰著伸出手，在她頭頂上揉動了幾下。
“愛我？”涕泗橫流的圖笙擡頭。
對啊，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她一共就說了著四個字。眼中的淚水好不容易纔慢慢止住了。
圖老爺子內心極其矛盾。一個是他唯一的相依爲命的女兒，另外一個是他心愛的孫女，哪個都是他的乖兒孫，他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們間有什麼隔閡。
聽到此事時，他內心也是震驚。但是，最終變成了理解。
“一個媽媽會爲了愛自己的女兒而下毒？”圖笙側過頭。
她表情微微藏著怒意。她沒辦法去站在圖母的角度思考問題，眼角微紅起來。
“圖笙。”圖老爺子沉聲止住她開始變得危險的思維方式。
“若是是爺爺你想要殺了媽咪，她也能理解你嗎？不能吧？”圖笙退了一步。她冷冷地看圖老爺子，想起了當年圖老爺子逼走林嘯的事。
圖老爺子狠狠敲擊了一下柺杖，唾沫橫飛：“這完全就是兩碼事！”
不是，這不是兩碼事。
圖笙眼前一黑。她直接越過了圖老爺子，離開了房間。再不離開，她也不能預測接下來她還會說出什麼渾話出來。
對於圖笙而言。她從小都沒有爸爸這個概念。她有時候會看到街上那些牽著爸爸手的小孩滿臉幸福的樣子。
“我有媽媽就夠了。”每次感覺到眼淚要掉下來時，她便這麼安慰自己。
圖母對她的寵愛也超乎了一般母親所做的一切。
親情這種東西畢竟是密不可分的，她慢慢覺得，其實要爸爸做什麼。
因爲圖母可以爲她做所有。
猶記得還是在她小學時，她喜歡和學校的同學打架，不論學校多次打電話還是通報批評。圖母就會給予無限的包容。
“你媽媽肯定會罵死你。”愛德華每次這麼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