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佛無心不知道她爲什麼突然問這些，但是他的心底很自然的升起了一層防範。

“我知道你不是延薈，你是蓁蓁。而且你爲什麼會認爲我很恨你爸爸？我跟他……二十幾年都沒什麼往來的……”佛無心說。說到後面時，語速變慢、語氣變輕，因爲他有點昧著良心。

從前他確實恨不得掐死馮馭良，畢竟馮馭良是罪魁禍首，活活拆散了他跟馮延薈。只是，如今他的恨意沒有那麼深刻了，一來因爲馮馭良替他養(yǎng)了二十幾年的女兒，二來因爲他不想花精力去恨了。如今的他，只想跟女兒馮蓁蓁好好相處，培養(yǎng)父女感情。

馮蓁蓁又不自覺的搖搖頭，表示對他話的不信服，說：“我不信。你恨我爸爸，我知道。因爲當年他阻止你跟我姑姑在一起，所以你一直心存芥蒂。甚至曾經你還想將我們馮氏集團徹底擊垮，以達報復的目的。”

佛無心忍不住笑了，依然否認，對馮蓁蓁說：“沒有。蓁蓁，當年我恨的人，其實只有延薈。因爲當年，是她最終下狠心不肯跟我走。”

馮蓁蓁聽著也再笑一聲，幽幽目光中夾帶著深深的怨念，又好奇問他，“那你爲什麼突然連她也不恨了？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你？”

佛無心又想也沒想，對她解釋說，“因爲她過世了。而且我猜這一點，你應該跟我相像。對於一個你既愛又恨的人，當你知道他過世了，心中便會變得只剩下愛，以及對他的留戀、對他的回憶。”

隨之，馮蓁蓁的眸光輕輕一顫。她沒有想到，佛無心對她會是這般瞭解。

“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又詢問佛無心。語氣開始強勢，目光更加凜冽，直直透露出她要知道真相的決心。

佛無心又懶懶開口，一邊提壺倒茶、一邊很輕聲說，“我早說了啊，因爲你長得跟延薈很像……”

不料這一回，他的語氣還沒有完全落下，馮蓁蓁又振聲將他打斷，“這不夠！”

因爲意外和怔驚，佛無心提壺的手頓了一頓，滯在半空，又望著馮蓁蓁。不過，他暫且沒有再對馮蓁蓁說什麼問什麼。他就凝視馮蓁蓁，等待她繼續(xù)說。

馮蓁蓁長嘆一氣，而後果然補充說：“這不夠！步伯伯，我知道另有原因。你對我好，不僅因爲我長得像我姑姑……”

此刻馮蓁蓁說話，神情略顯浮躁，少見的浮躁。

見她如此，佛無心的面色也終於稍稍改變，變得有點陰暗、有點暗淡。

馮蓁蓁的語氣是那樣肯定，他不知道她憑什麼那樣肯定。

“蓁蓁啊，孩子啊，你想多了……我對你真的沒有其他目的，我真的只是欣賞你，另加你是延薈的侄女……”他又無奈衝馮蓁蓁說，說完也長嘆一聲，提了提呼吸。

雖然他很想告訴馮蓁蓁，其實他纔是她的親生父親，可是每次話到嘴邊，最後他又咽了回去。因爲他想到了那天周衛(wèi)紅說的話，越想他便覺得越有道理。若真愛女兒，真爲女兒好，那就得讓她平靜而安然的生活。

馮蓁蓁還是不相信，呼吸聲越來越粗重，執(zhí)拗的說：“不是的。步伯伯，如果你不說實話，我便不會接受你送的禮物，永遠都不會接受。”

這一刻，佛無心又放下手中的茶壺，目光輕輕落在桌上那三頁紙上，眉心緊緊壓擰。

此時馮蓁蓁的態(tài)度令他變得糾結、變得爲難，一時間，他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在腦子裡細細思忖，到底要不要告訴馮蓁蓁真相？當馮蓁蓁聽到了真相，又會發(fā)生怎樣的反應？

見佛無心在想著什麼，馮蓁蓁也不再插話、不再追問。她跟著沉默，等待他想完後的回答。

過了好久後，佛無心的心中也做出了決定。他再次擡眸，目光無比深邃，癡癡的看著馮蓁蓁。

他最終決定，還是要告訴馮蓁蓁真相，無論馮蓁蓁會不會激動、會不會消極。因爲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身體裡到底流的是誰的血。

“蓁蓁，在我告訴你之前，你得先答應我一個要求。”他衝馮蓁蓁說。

馮蓁蓁立馬點頭，不假思索就答應了，說：“行！什麼要求，你說！”

佛無心說：“保持平靜。不激動、不哀傷、不亂想。”

馮蓁蓁又木訥了一陣，而後依然輕輕點頭，說：“嗯，好。”因爲佛無心刻意提要求，所以此時，她的心中已經油生了一絲落寞和酸澀的痛覺。

見馮蓁蓁答應了，佛無心又覺安心了許多。

他也終於啓脣，告訴她說：“其實你的姑姑，不是你的姑姑。十九年前，她生了一個孩子。也因爲那個孩子，她才過世的。”

馮蓁蓁靜靜聽著他講，也確實做到了保持平靜，心如止水。只是，她怎麼都控制不住自己臉色的變化。

她的臉色，在很短的時間裡，已經變得那麼蒼白、那麼沒有血色。她隱隱猜到了，接下來佛無心會說什麼。

但是，她依然虛聲相問，因爲不願意相信。她問：“她的孩子？她生過孩子？爲什麼之前你沒有告訴我？”

佛無心又無聲一嘆，解釋說：“我也剛知道不久。不久前，我的人費了好大力氣，也才查到。”

“那她的孩子……現在在哪兒……變成了我嗎……”馮蓁蓁失聲失神追問，怔怔盯著他。問著問著，聲音直接哽咽，說不完全了。

佛無心又衝馮蓁蓁點頭，語重心長說：“嗯，當然變成了你。延薈她不是你的姑姑，而是你的母親。”

這一刻，馮蓁蓁又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靂，單薄的身子猛然搖晃一下，連大腦裡的意識也變得凌亂不已。

“她是我的母親？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的母親是柳益萍，明明是柳益萍，這不會有錯……”馮蓁蓁還一邊搖頭、一邊唸叨。

目睹著馮蓁蓁的凌亂，佛無心又很肯定的補充，“延薈真是你的母親。十九年前，她生你時難產而死。而後，馮馭良和柳益萍便將你撫養(yǎng)，並認你爲他們的女兒，讓你同他們姓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