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愛你朝右，愛我朝左
雲蕓起身，腳步如灌了鉛般的不聽使喚，一步一步朝著林彥辰的辦公室走去。
在這個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他曾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緊緊地擁入他的胸坎裡，更曾一次又一次的吻住自己的雙脣，那抵死的纏~綿彷彿還在脣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好聞味道彷彿還在鼻尖縈繞。
可是，現在，伸出手，冰涼的指尖卻再也感受不到那屬於他的溫度，柔弱的掌心再也抓不住那屬於他的氣息，雖然，明明，一切都還停留在上一秒。
思念，如世間最厲害的毒藥般在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肆意蔓延，時間每過去一秒，就深一分。
“親愛的，原來你在這啊。”門口，劉雨菲的聲音響起。
雲蕓驀地回頭，死水般的眼神裡突然生出一絲盪漾的激動，只是，下一刻，所有又恢復了平靜，原來，不是他回來了。
“嗯，雨菲，有什麼事嗎？”
“沒事，還以爲你跟敬愛的總裁大人回美國了。”劉雨菲走進辦公室，“馬上過年了，你沒跟總裁回美國，去哪過年啊？”
…他走了，原來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無聲無息，沒有一聲道別他就走了。
…哦，不，是自己沒有接他的電話，原本，他是想讓自己跟他回美國的麼？原本，他是想跟自己道別的麼？
…走吧，走了纔是對的，留下，又能做什麼。
“親愛的，你想什麼？”看著發呆的雲蕓，劉雨菲忍不住問。
雲蕓擠出一絲微笑，“…沒什麼，如果沒事了，你就下班吧。”
“真的可以下班了嗎？”貌似現在才4點多啊。
“嗯，下班吧，你明天不是請假了嗎，早點回去吧。”
“親愛的，還是你最好，我愛死你啦。”劉雨菲一臉興奮，給雲蕓來了一個熊抱，“那我走了，提前祝你春節快樂！”
“嗯，春節快樂！”
看著劉雨菲雀躍的身影消失在辦公室，雲蕓的心底一片茫然，是啊，過年了，哪兒纔是她應該去的地方。
站在林彥辰的辦公室裡，不知不覺中，窗外的暮色已然降臨，華麗的燈火再次把夜空點亮。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雲蕓的心湖猛然一顫，不過很快她又意識到，那一定不是林彥辰，因爲，這是他自己的辦公室，他怎麼可能會敲門。
回頭，是一名保安，“總助，您還不下班嗎？所有的人都走了。”
雲蕓落魄地微微一笑，“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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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冷冷清清地下班，一個人在路上走走又停停，一個人回到空空蕩蕩的家，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飯，一個傻傻默默地看書，一個人跟自己對話談心，一個人…可是，爲什麼，明明一個人的世界，卻會有兩個人的存在。
半夜，天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大雪，雲蕓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這場純潔交織的盛宴，只是，黑夜白雪，冷到極致。
漸漸的，天和地的盡頭，連接成一線純白。
又是一夜無眠，無事可做的拿起才送過來的報紙，頭版頭條，赫然印著“原蔡氏集團總裁許逸輝今日起無罪開釋”。
雲蕓怔在原地，他，終究是爲了她，什麼都做了。
心，瞬息猶如玻璃從高空砸向地面般，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林彥辰，林彥辰，林彥辰…上一世，黃泉路上,忘川河中，三生石旁，奈何橋上，你可曾許下過要愛我的諾言？
如果沒有，爲何，你今生要爲我付出如此之多。爲何，我今生要因你的愛揹負如此之重。
閉上眼睛，眼淚卻關不住的往外涌出。
哭了這一次就夠了，哭完這最後一次就好了，此後，愛你朝右，愛我朝左，再也不要有交集。
……
自己擦乾眼淚，雲蕓拿出手機撥通了蔡怡涵的電話。
“你好，雲蕓。”電話那頭，孩子歡快的聲音不經意的傳入了雲蕓的耳裡。
“你好，上午有空嗎？”
“有空，你要接孩子走嗎？”
“不，上午10點，你和許逸輝一起在法院門口等我，孩子，還是跟你們生活在一起比較合適。”
“……”蔡怡涵屏住呼吸與所有雜念在思考雲蕓這句話的意思，“你…你是要把孩子的監護權和撫養權還給我們嗎？”
“是。”
“雲蕓…謝謝你，謝謝你！”電話那頭，蔡怡涵哽咽的聲音清晰的傳來。
“不用謝我，是你對孩子的愛改變了一切。”
完成所有的手續從法院出來已是11點了，雪也停了下來。
站在法院門口，看著許逸輝左手抱著孩子，右手牽著蔡怡涵，雲蕓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笑，多麼幸福美好的一家啊，曾經，她也以爲…
已經沒有以爲，沒有如果了…是她的自以爲是化作了一把利劍，最終傷了自己傷了最愛的人。
現在，原本該恨的人回到了幸福的原點，可自己，卻再也回不去了。
雲蕓深吁了口氣，一片白霧瞬間在空氣中凝結，“我走了，再見。”
看著雲蕓決然轉身的清冷背影，許逸輝心湖輕顫，他終究是不可能得到雲蕓，那樣高傲決然的她，他真的高攀不起。
邁開沉重的步子，踏著厚厚的積雪，身後蔡怡涵的聲音傳來，“雲蕓，孩子是我們的也是你的，你如果願意，可以隨時來看孩子。”
雲蕓回頭，許嘉樂已從許逸輝懷裡掙脫朝她衝了過來，“蕓阿姨，媽媽說你也是我的媽媽，你也很愛我，所以，我以後叫你蕓媽媽，好嗎？”
雲蕓蹲下，把孩子摟入懷裡，眼淚再次無聲的落下，“好…”
“蕓媽媽。”
雲蕓拼命點頭，卻哽咽的說不出一個字，只從鼻腔裡用力的發出一個音，“嗯。”
再多的苦，再多的痛，在這一刻，都過去了，上天終是待她不薄，只是，她的生命承受不起…所以，只要你們幸福，我便夠了。
“蕓媽媽不哭。”孩子稚嫩的小手輕輕拭去雲蕓滿臉的淚水，然後在她側臉輕輕一吻，“蕓媽媽和媽媽一樣，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所以，蕓媽媽不哭，哭就不漂亮了。”
“不哭，蕓媽媽不哭。”止住淚水，雲蕓露出一臉世間最純潔美好的笑意，如春天般花開綻放，無比絢爛。
不哭，不哭，她再也不哭，哪怕只是爲了讓他看到她外表虛構的堅強，她也不會再哭。
銀妝素裹的世界，雲蕓深深淺淺的腳印一直延伸著，她不知道，這樣一直走，一直走，到天黑的時候她是不是可以走到家。
林彥辰曾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可是，他已經不在那裡，所以，那裡不再是她的家，那麼，她要歸去何處？
站在雪地裡，寒冷的空氣在冰涼的身體裡肆意遊蕩，雲蕓想，再多站一夥，她或許就會變成這白色世界裡的一座冰雕，然後，她就不會再記得過往，也沒了將來。
默然間，手機突然響起，拿出來一看，是雲均打來的。
“喂，哥。”
“蕓蕓，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什麼時候纔到家啊？”電話那頭，雲均盼望的聲音傳來。
雲蕓眼眶一熱，卻拼命忍住。
是啊，即使什麼都沒有了，她還有哥哥，哥哥的家門，永遠都爲她而敞開。
“我下午就回去，晚上能到家。”
“好，我們等你回家吃晚飯。”
“嗯。”
回到林彥辰的公寓，雲蕓開始收拾行李。
看著放滿衣帽間的自己的衣服、鞋子和各種首飾，件件價值不菲，都是林彥辰爲她準備的。
每次，他給她買東西，他都說，“不許瞪我，如果不喜歡就扔掉。”
就算是真的不喜歡，她又怎麼可能會扔掉。
隨便收拾了幾件自己以前的衣服，雲蕓將房子的每一個角落再細細的打量了一遍，或許，她將是最後一次站這公寓裡了。
走到書桌前，掏出車鑰匙放進抽屜，取下右手臂上林彥辰親自爲她戴上去的手鍊，他說，讓她每天24小都戴著它，他說，讓她每天24小時活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他還說…
還有此刻靜靜躺在抽屜裡的那根粉鑽項鍊，她，終究是沒有機會戴上它了。
……
既然帶不走一切，就一切都不要帶走。
……
只是，翻開書桌右上角那本黑色的筆記本，上面寫著他愛她的61個理由。
雲蕓閉上眼，每一個理由都已印在了腦海，心痛，瞬間讓她無法呼吸。
原來，是她用100個愛的理由夜夜折磨著他，日日凌遲著他，刻刻摧殘著他。
現在，不需要了，再多的理由都不需要了……我只要，你能回到從前，回到我從來都沒有來過的地方，快快樂樂的過你的人生。
灌鉛的腳步慢慢地走近不遠處的白色三角鋼琴，他在她面前彈過的曲子還在記憶裡紛飛，一切彷彿還在昨日。
坐下，伸出十指落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她曾那麼努力的學琴，只爲再見到他時能爲他彈奏一曲。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聽到她彈奏的曲子。
雲蕓深深喟嘆一聲…算了吧，算了吧，既然什麼都不帶走，又何必再爲記憶多添一份哀傷。
雲蕓緊緊咬住泛白的脣角，直到一抹血腥在嘴裡泛開才微微鬆開。
走吧，走吧，再多留戀，再多不捨，終究都是要走的。
拿過行禮箱，再不多做一秒的停留，毅然，轉身，覆門而去，就當，她從來都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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