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貧嘴,快說吧……你剛剛說要我不生氣的那件事,是什麼?”
微微收斂情緒,紀安瑤錯開閻烈略顯灼熱的視線,只當是沒有聽見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因爲身上流了太多的血,閻烈不免有氣無力,說起話來也是細語低聲的,比平時的音量要小上許多,再加上他們現(xiàn)在在海岸邊,在一陣又一陣接連不斷的海浪聲中,他的話很容易就會被淹沒。
那一剎那,甚至連站在邊上的尹媚兒,都沒有聽清楚閻烈的話。
只隱隱約約聽到了幾個音節(jié)。
但是閻烈很清楚,紀安瑤聽到了,而且聽得很清楚。
此時此刻,她靠他靠得那麼近。
她的手就扶在他的肩頭上,她的呼吸就輕拂在他的臉頰上……儘管紀安瑤此刻滿心擔(dān)憂的是他的傷勢,可是他和她之間,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距離這麼近,靠得這麼親密了。
甚至在這以後,只怕再也沒有機會讓他享受到她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的那種感覺。
所以……
即便很不合時宜,閻烈卻是忍不住心猿意馬了起來。
哪怕多一分的親近,哪怕多一秒的溫存,對他而言都是極爲珍貴和奢侈的。
奈何時間總是流逝得如此無情,不肯爲他停歇一分半秒。
在紀安瑤的再三催問之下,閻烈只能輕嘆一聲,收回了隨風(fēng)飄蕩開來的思緒和情愫,繼而微挑眉梢,口吻幽幽地坦白道。
“其實……剛纔我是騙你的。”
一句話,閻烈說得挺誠懇,沒有了先前的油腔滑調(diào),紀安瑤卻是聽不明白了。
不由擡眸反問了一句。
“什麼騙我的?”
閻烈便又解釋了一番。
“剛纔的那張爆炸,其實沒有把我炸暈過去,我只是爲了看你擔(dān)心我、在乎我的樣子……所以才故意裝作昏迷不醒,好讓你像現(xiàn)在這樣抱著我,爲我緊張焦慮,對我關(guān)懷備至……”
聽到閻烈這樣說,紀安瑤不禁皺了皺眉頭。
一下子分不清閻烈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跟她開玩笑。
要是放在平時,紀安瑤肯定直接甩手走人了,可是現(xiàn)在……看著閻烈一身狼狽的樣子,倒是讓她下意識猶豫了起來,等到閻烈把話說完了,才滿臉懷疑地同他確認了一遍。
“你是說真的?!你真的……只是在騙我?”
一句話,語調(diào)由抑至揚,將兩人間的氣氛一下子凝結(jié)了起來。
閻烈微抿薄脣,端出幾分委屈巴巴的神態(tài)。
“你剛纔答應(yīng)過我的,我說了……你不會生氣……”
“閻烈!”
不等閻烈話音落下,紀安瑤陡而揚聲喊了一句他的名字,打斷了他的話。
閻烈眉眼兒彎彎,一點認錯的意思都沒有,還厚著臉皮輕哼了一聲。
“嗯?”
“你還能更無聊一點嗎?!”
丟下一句話,紀安瑤直接將閻烈往地上一推,即便站起身來,氣沖沖地轉(zhuǎn)身走了開!
惱怒之下,紀安瑤雖然沒有用很大的力,但也沒有刻意去控制手中的力道,閻烈被她那麼一推,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身體比想象之中更加虛弱,一下子沒能撐住身子,肩胛骨驀地撞到了地上,疼得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唔!”
聽到閻烈的痛呼,紀安瑤下意識頓住了腳步,又有些不大放心。
剛要回頭探看他的情況,就聽閻烈在身後嬉皮笑臉地調(diào)侃道。
“雖然昏迷是裝的,但流血是真的啊……小瑤兒,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狠心,居然下手這麼重,很痛啊……”
見閻烈還有力氣插科打諢,想必是死不了的,紀安瑤便沒有轉(zhuǎn)頭,徑自邁開步子走了開去,不想再搭理這個半點兒都沒正經(jīng)模樣的傢伙……再要繼續(xù)待下去,就算他沒事,她都要給他氣個半死好嗎?
身後。
閻烈扯了扯嘴角,還想再說兩句。
胸腔內(nèi)卻是一陣氣血翻騰,叫他不得不收了聲。
然而,就算他盡力屏住呼吸,那股子血氣還是翻江倒海似的涌了上來,叫他忍不住嘔出了一口血。
“咳……咳咳……”
見到這一幕,尹媚兒頓時一驚,當下疾呼了一聲。
“閻烈!”
蘇成煜同樣微變臉色,俯下身伸手去扶住閻烈。
方纔聽到閻烈對紀安瑤那樣說話,不說是紀安瑤,就連他們兩個都差點被這個傢伙騙了……要不是閻烈忍不住咳出了一口血,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們大概真要以爲他剛纔是裝的昏迷。
但顯然……
閻烈是真暈了。
“閻烈!”
“閻三少?!醒醒……醒醒啊!”
在尹媚兒的連聲呼喚下,閻烈才又恢復(fù)了一些意識,但整個卻像是脫力一般,比剛纔的狀態(tài)還差了一大截。
看他這個樣子,尹媚兒又急又怕,唯恐他出個什麼好歹來。
轉(zhuǎn)過頭,見紀安瑤沒有走遠,尹媚兒立刻揚聲喚了一句,想要把她給喊回來。
“瑤瑤,閻烈他……”
只是,纔剛剛張開嘴巴,一句話還沒有說道一半,就被閻烈擡起手,輕輕地擋在了她的嘴巴前,阻止了她。
“別……別喊了……”
倒頭靠在蘇成煜的懷裡,平日裡威風(fēng)凜凜的閻三少,此時此刻卻是氣若游絲,憔悴得令人心疼。
甚至於讓人暫時忘掉了他曾經(jīng)作威作福的模樣。
“可是,你這個樣子……”
尹媚兒咬了咬嘴脣,回過頭來看向閻烈,眉頭緊緊地皺著,想要同他辯駁兩句。
閻烈搖搖頭,打斷了她。
“我不想讓她擔(dān)心,更不想……讓她覺得虧欠了我什麼……”
說完這句話,閻烈便就腦袋一沉,再度昏死了過去。
彷彿剛纔那一會兒是迴光返照一般。
因爲聽到了紀安瑤憂心如焚的呼喚,所以就算拼盡體內(nèi)剩下的所有力氣,他也要努力地醒過來……讓她不要悲傷,不要難過。
他保護她,爲她捨命相守,不是爲了讓她擔(dān)驚受怕,更不是爲了讓她內(nèi)疚自責(zé)。
他只是想當她的騎士。
哪怕今生今世,就只剩下了這唯一的一次機會……他也想要守護這個他深愛著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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