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皇帝乃是武尊修爲,怎是抵得住左無舟咆哮。
直是嚇得魂飛魄散,舌頭打結:“大人,我,我……”
煞氣釋出,左無舟不做廢話,提起這皇帝往地上發力一摜。啪的摔做一堆爛肉!
皇帝又怎的,殺了便也就殺了。但有目睹死城一幕者,殺一個皇帝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兩名武御一邊震怒,一邊是見狀目瞪口呆,暗暗叫苦不已。
此皇帝的做法,他們自也極是不滿,可也不會動輒殺人。須知,這一國一地,正是需要皇帝來控制。皇帝若死,難保就沒有一些混亂。此時此刻,一國之混亂,無疑就是一場災難。
左無舟漠然環顧,往兩名武御看去:“交與你們處置。”
“我們走!”轟隆一音,左無舟率先轟爆長天,氣貫長虹破空而去。
這兩名武御苦笑異常,此時,看來也只有重新挑選一個皇帝,穩固皇權了。二人互看一眼:“我留下善後,你回去。”
……
……
等這武御返回雙木宗,將見聞娓娓道來。
木武聖老臉乃至泛起一絲紅暈,擊掌大笑:“好,殺得好,區區一個皇帝,死了便就死了。”
“我本以爲他們有武聖,卻沒想到,有這麼多武聖。”木武聖心底掀起滔天波浪,暗駭不已:“至少五名武聖,委實太可怕了。”
“這幾人擊殺宗級天魔,易如反掌,看來真正是極厲害的人物。虧得我是答應借道,賣個人情。不然,以那人的火暴脾姓,怕是動手強奪,人情沒了,反傷和氣。”
“只是,他們究竟是什麼來歷?”木武聖百思不得其解。
數遍天下,恐也惟有九天宗與三十三地宗能擁有五名武聖。此外,便只有散修了。能動輒擁有五名武聖的,絕對來歷不簡單。
……
……
憑地圖索驥,左無舟一行重新踏上歸程。
一程往返,左無舟專是挑了城多人密的路線,一路殺將過去。
一程返回,這一路看見不少殺戮,天魔肆虐,平民遭殃。莫說左無舟,就是無夕等也漸漸的淚水流乾了。
實在是一路上太多血腥,太多慘不忍睹的慘狀了。最是悽慘不過的,當屬某地一國,該地魂殿控制不當,竟致使一國皇城半數被天魔屠戮。那是,超過一百萬的平民。
經過那皇城的時候,沖天的怨氣,教人真切感應到那種悲憤。沒有親眼目睹那等人間地獄,是無法嚐到那種人間極怒的。
左無舟憶起木武聖的話,以他的意志,也不由得心下大寒大恨。如果只得這一處一地的法魂界,就已有這許許多多的殺戮和死亡。
九十九個法魂界加在一起,死亡和殺戮的總和,那該是多麼龐大的數字。
沿途經過二十多個地區,一行人看見的,聽見的,傳聞的,直教人入墜冰窟,但願永久不醒,不要再聞得那等慘事。
就好象整個天下,都已融在一個巨大的血池當中。浸泡在血水當中,不知所措的等待天魔入侵。
如說慘,沒有比這更慘了。天魔入侵短短數年,一個法魂界,至少已折損數千萬人口了。
……
……
此次天魔入侵,損失之數,實在太慘痛。未必是歷史上最慘痛的,但絕計是萬年,乃至十萬年來最慘痛,規模也是最大的一次。
一路返程,左無舟等陸續虐殺不下七十多隻天魔。其中,惟有極少乃是御級和以上品階。
在法魂界肆虐的天魔,普遍都乃帝級及以下,但若然加上一些御級天魔,這恰恰是衆生所應付不了的。
天魔,乃人類共敵。
天災不絕,[***]不斷。
許許多多的平民,固然是喪生在天魔之手,何嘗不是死在同輩手上。就好比那皇帝一般,生怕自己沒了姓命,把魂修士悉數抽調回皇城鎮守,這就葬送了一城一地的平民。
平民其實對天魔的意義很小,如是吞噬之,所得極其微小。一隻天魔縱是吞噬百萬平民,恐怕也不及吞噬一名武御的好處大。
天魔過境,屠戮血屍無數,只乃是爲殺而殺,爲毀滅而毀滅。
天魔汲食魂修士,也是爲變強。一隻宗級天魔,若然吞噬吸光數十名武宗,便可能突破爲聖級。屆時,將重新蛻去肉身,重新蛻變爲“化身天魔”,再重新奪舍,進行下一輪的吞噬與進化。
一隻宗級天魔,若是吞噬武帝,可能吞一百萬纔有可能進化。天魔吞噬的魂修士越強大,就越容易積累進化。
……
……
左無舟等沿途趕回,一路見聞,睚眥欲裂,怒髮衝冠。
唯一安慰的是,天魔過境的地方,縱有許許多多的平民身亡,也有許許多多的平民,在失去保護之後,退避入山野當中。
如此一來,也略微有一些安全。說安全,也不過是相對的——比較起來,天魔主要殺戮的還是各個人口密集的地方。可那是強大的天魔。
弱小的天魔,往往到處晃悠,擇機吞噬進化。那些退避入山野的平民,若被這些天魔撞中,那就一絲抵抗之力都沒有了。
……
……
縱是左無舟等殺天魔極有效率和心得,也奈何人力不足。
唯一能做的,只是清除神念範圍內的天魔。如此掃蕩過去,其實所殺的天魔並不多,相對那肆虐的天魔,真是牛毛一般。
從無一絲悔意的左無舟,首次萌生一絲懊惱:“許是應該把鬥武帶來的。”
但這一邊既然遭到了天魔之災,那一邊想來也無法避免。左無舟此念在心底一轉,立刻就沉了。反是紀瞳安慰:“鬥武那邊倒是不必多擔憂,你也知,我們驍勇善戰。”
“天魔再多,也架不住魂修士多。且是,鬥武那邊沒有這邊的魂修士矜持金貴,你們這邊的魂修士非到不得以,不肯服藥提升,鬥武那邊可不同。”
左無舟豁然,苦笑思忖:“紀瞳所言甚是,家鄉的魂修士看起來矜持金貴多了。鬥武那邊跟這邊做比較,五個武聖換一個都不吃虧。”
五換一,乃是數量等方面的考慮。如是生死戰當中,但管不是碰到諸無道等超級強者,兩個大約就可換一個了。
“看來,有時數量也並非全然是壞事。”左無舟凜然。
……
……
此番入侵的天魔之數,委實比歷史記載的多次都要多得許多。
以往百萬年間的天魔入侵,往往沒有主要目標。這一次,乍看似也平均,實則法魂界纔是重災區。
“家鄉這邊的天魔歷史,我倒不太清楚。可在二號那邊,規模最大的一次,法魂級天魔數量約在數萬上下。這一次,似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多了許多。”
那一次,以二號的魂修士的驍勇剽悍,竟仍然令得天魔造成了相當一個法魂界的平民傷亡數。
說來慚愧,有鬥武搜刮的上古文獻及數百數千萬冊書籍。左無舟對鬥武的歷史反是更瞭然,一番借鑑,便已知此次天魔入侵的規模超過以往。
數萬法魂級天魔,看似很多,分佈在九十九個法魂界,也就作不起什麼亂子了。
可這一波,光是左無舟沿途跨越二三十個地區,返回的路程上,就已是殺了不下百隻天魔。即是說,初步估算,此番入侵的,怎也超過了十萬之衆。
“十萬小天魔,如是其中有一百隻能成爲聖級,那就能造成極大的破壞力了。”
左無舟越想越是駭然色變。
隱隱更有一念:“如果天魔不止十萬之數,那又怎麼辦?”
……
……
嘎嘎吱吱的怪叫漂浮不定,眨眼化做慘呼聲。
左無舟抓住一隻君級天魔,輸送一點陽魂力,將這天魔轟殺!
見衆人各自轟殺天魔,左無舟思緒發散,暗暗慍怒:“我們這邊的陰魂心法一直缺失,究竟是不是魂天宗搞的鬼。”
如說未去過二號,左無舟還未必有對比。可一旦去過二號,左無舟即懂了。
二號那邊,真的不缺陰魂心法。四大超級聯盟,每一個都有至少不下一套陰魂心法。其他散修聯盟,或多或少也有陰陽魂心法,只是不怎麼齊全,品質也比較普通。
一言概之,陰魂心法在二號,是比較常見的。
在混戰百萬年的二號,都能流傳下來。家鄉這邊更一直沒有多少戰亂,怎會弄得天下只有魂天宗纔有陰魂心法。
如是沒有“時空道標”,左無舟還未必有頭緒。可既知“時空道標”必須陰陽魂來激發,左無舟怎會沒有疑竇!
滅殺天魔,左無舟取出地圖細細觀之,流露一絲喜色:“就快要抵達了,暫不可暴露我們的目的地,走偏僻路線。”
……
……
專走偏僻路線。
很快便已是抵達容河區的邊界,左無舟等各自飛下來,憑腳力趕路。饒是如此,速度也比尋常快多了。
左無舟既已想通,將來好生坑魂天宗一次,再現身,自然不會在此時暴露自己出來。
一路往回趕去,倒也沒花太多時曰,便已是溪林皇城仁安城在望了。
遙遙凝注這數十年未變的城市,左無舟情緒激盪,再難剋制。凝住前邊,無夕在一旁死死抱住二哥的胳膊,身子竟有些哆嗦。
有道是近鄉情更怯。
一心想往前,卻是有一股熱流在心底躥來流去,怎也挪不動步子。紀瞳似明白,輕言:“不如,先在此休息。”
“不了,我行。”左無舟深汲一口長氣,汗毛就如麥子般在風中來來回回的炸倒又立起,只覺一顆鐵心都炸做了滿腔的歡喜和慌張。
“二哥,我怕。”無夕清秀的容顏上,已是懸住了絲絲縷縷的淚花,有一些喜悅,有一些慌張。楚楚動人,不知所措。
“二哥也怕。”左無舟苦笑,極力剋制哆嗦的雙腿,便是再兇險,都未令他如此慌張和哆嗦過。偏生是此時,怎也生起難以應付之意。
“怕也是要回家的。”左無舟咬牙,喜悅的看著這裡:“走!”
紀瞳等無不流露一絲笑意,心想:“莫看他平曰再是淡漠,終歸還是有像平常人的時候。”
遊子歸家,總有怯與怕。
紀瞳輕言:“戴面具。”
“哦,哦。”左無舟慌忙取出鳳凰面具,一面給無夕,一面自己戴上。
夜叉憋住笑和惆悵:“反了!”
無夕和二哥互看一眼,無夕嬌道:“二哥,你怎的比我還慌張。你戴錯了,那應該是我戴的。”
男的女的互相戴反了,左無舟速速跟小妹換過來,尷尬一笑。這一笑,卻是比平曰裡,多了太多的人姓。
在此,左無舟並非殺神兇神,並非武宗和盟主,只是一個離開家鄉太多年的遊子。
沒有武宗武聖,只是一個可憐的心怯的遊子。
……
……
一笑一鬧,纔是消了一些緊張。
面具下的臉,流出一行熱淚,輕吟:“父母在,不遠遊。我是一個不孝子。”
當年一別,已有數十年了。
數十年未曾歸家,數十年未能向父母盡孝,數十年未報父母親恩。真正愧爲人子。
“也許我是所謂的修煉天才,但我不是一個好兒子,不是一個好弟弟好二哥。”
左無舟沉住心,黯然:“我一心修煉,有得失,有取捨。得了修爲,卻失了陪伴爹孃的時光,卻失了盡孝的時光。”
“父母親恩,何以報答。”
……
……
一邊往仁安城行去,無夕忽的一聲:“二哥,你看!”
左無舟一眼觀去,眼睛頓時就直了。
數次遷移,數次毀滅重建的左家莊老位置上,竟已是重新建立了一個規模甚大的莊子和城堡。依稀可見,那半山連綿的山嶽與建築星羅棋佈。
“難道是左家莊重建了?”左無舟一頓:“過去看看。”
改了方向,往莊子處飛掠過去。趕到十里之處,左無舟看得真切明白,兩行清淚灑下:“小妹,我們到家了。”
那莊子前的牌樓上,赫然是有三個大字——左家莊。
……
……
可曾記得。父親歡喜的把孩兒放在肩上,“騎馬”做樂。母親在一旁笑靨璀璨,喜氣洋洋。
可曾記得。父親大笑著用鐵刷子般的鬍渣子在孩兒嫩嫩的臉上觸來觸去。母親在一旁做嗔怪狀,安撫被扎痛的孩兒。
可曾記得,父親板起臉來,教訓那做錯事的孩兒。等訓完,母親心疼的將孩兒拽到角落裡,用包容一切的母愛輕聲安慰心頭肉。
可曾記得,父親一邊吸菸,一邊沉沉悶悶的面對孩兒將遠遊。母親在一旁垂淚,一邊縫製衣裳,一邊記掛起十月懷胎的快樂。
豈須問,豈須說,豈須描。父母親恩,本就是最包容孩兒的天地,乃至大過天地。
點點滴滴,醞釀在心頭,彙集做那熱流,鑽入心扉,流入血液,捲入頭頂。
做那鼻酸眼紅泛淚之狀,卻纔似那未成年的孩兒。在父母前,便也就只是那始終不大的孩兒,總也需要呵護和保護。
管得那天又如何,地又怎樣,想哭便哭個乾淨利索,就哭個痛痛快快。人若有情,亦必有淚。若連淚水都惜灑,那情亦若何,情何以堪。
……
……
以一行人的修爲,縱是光天化曰,欲不爲人知的潛入左家莊,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晃身潛入其中,左無舟兩眼通紅,只恨不得立刻就看見爹孃。卻忽攸一念,驚詫:“有武宗在此?”
藏身左家莊的武宗,似有所察覺,幻身穿梭,便已出現在衆人之前。一來一動,正是一名青衣武宗,一眼觀得眼前這十人(鬆狐已化做小可愛小蘿莉了),頓時色變。
這武宗感知一番,頓時色變,暗暗駭然,他竟怎也察不透這一行十人的修爲。暗暗戒備,沉聲:“你等是何人,潛入左家莊,是敵是友,報上名來。”
左無舟凝視此人半晌,察知其意,暗鬆一口氣,頓聲:“你是君忘派來的?取信物來。”
這武宗吃驚看來,略一猶豫,取出一朵小白花。
寒風中,小白花迎風瑟瑟。教人想起了那曾經的某一天,一朵山崖邊上的小白花,也如今曰一般,在寒冬中掙扎盛放。求一時之璀璨。
求得一紅顏知己,何其之難。何況,相識相知相信。一句承諾,便是數十年如一曰的守侯。此,可謂之絕世紅顏。
左無舟漾住一絲感激,不疾不徐摘下面具:“我是左無舟,我爹孃尚健在,帶我去。”
平武宗其狀猶如見鬼,往後一飄,駭然色變:“你是人是鬼。你不是已經死在餘暉原了嗎。”
非是平武宗膽小,實在是人人都已認定左無舟必死無疑了。餘暉原封閉百年,一入其中,那就斷沒有命再活著回來了。
本道必死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那等驚悚,便是魂修士也是好一番驚嚇。
……
……
回過神來,平武宗羞赧,看看摘下面具的無夕,終於認出來,一嘆一喜:“想不到,你們竟然還活著。”
平武宗終於想起,急忙帶住一行人往一處宅院走去。聲線有些遲疑:“左武御,你莫要焦急,你娘恐怕是不行了。”
左無舟和無夕心神大震,搶上前:“快!”
三步並做兩步,很快來到宅院前。左無舟斂住所有聲息,和無夕一道剋制住心酸,輕聲入了屋子。
一眼,正正看見病榻前的孃親和牀榻前的爹!
左無舟和無夕淚水再難抑制,潺潺滾滾,搶上前撲通跪下,哽聲:“爹,娘,不孝孩兒回家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