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麗痕異典
麗痕書店很熱鬧。
新書籤售會現場摩肩接踵，客人站滿每一處角落。比人羣更擁擠的是這裡的書籍，架子上的書堆到天花板，像是一塊塊牆壁，將這間不算寬敞的店鋪分割成了小迷宮。
逛書店的人總不至於空著手的，哪怕裝模作樣，也得翻翻手邊的書冊。林德就拿著一本很不起眼的黑色筆記本，他一貫喜歡用這樣的簿子記筆記，厚實可靠，樸素沉穩。
同一個樣式的筆記本，他有滿滿一個書架，都是用變形術製作的。
不同的是，此前的變形材料是他的那件自動修復的睡衣，而現在拿在手裡的這本，原材料是一位魔神，赫麥尤斯·莫拉。
擁擠的人羣吐出熱烘烘的鼻息，把書頁的墨水味烤了出來，書籍也在慢慢呼吸，紙張碎屑瀰漫開來。
莫拉之書很活躍，書頁夾縫裡散發出稀薄的可疑黑霧，混入閃光燈的煙氣裡，慢慢擴散至整個書店。
雙胞胎兄弟盯著林德手裡的書，“喂，德·林，你的書是不是剛從烤箱裡拿出來？怎麼看起來這麼焦？”
他們猛盯這本筆記，筆記本的封皮突然睜開一隻眼睛，也回瞪了他們一下。
兩兄弟面面相覷，然後異口同聲地說：“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別擔心。你們不會記得的。”林德寬慰。
“這下更擔心了呢！”
閒聊中的韋斯萊先生突然仰頭嗅了嗅空氣，“可能是我的錯覺，但有沒有人也聞到了海腥味？”
他這樣一說，周圍人漸漸反應過來，原先燥熱沉悶的空氣，變得潮溼陰冷，還散發一股奇怪的魚類腐爛的臭味，如在海岸一樣。聞到這種氣味的人越來越多，疑惑的聲音也越來越響。
地板上出現了一層薄薄的積水，水體很混濁，近乎是漆黑的。書頁泡了水，變得模糊又陳舊。
方纔歡快的人羣開始驚慌起來。
不知什麼時候，櫥窗外面的街景變了個模樣，對角巷宜人的建築物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濃深的黑暗。
室外漆黑一片，但光線仍然透過了窗戶，室內的明暗毫無變化。彷彿是有一層幕布隔絕了景物。
靠近大門的巫師試圖用咒語開門，但毫無作用。使用蠻力則根本無法動搖門扉，有位男巫的皮靴都踹脫膠了，而門框紋絲不動。
大家被困在這裡了。
麗痕書店的異變越來越快，牆皮受潮脫落，露出瘡疤一樣鮮豔的紅磚，天花板蒙在黑暗裡，如星空一樣遙遠，有細微的綠色光輝在隱約閃爍，如同天空巨獸的神經元。書架開始腐爛，所有書籍都在流血般浸出墨水，把書頁染黑。
書店的佈局變得怪異，先前只是彷彿迷宮，如今這裡真的變成了迷宮。
原本的過道消失，原本是牆面的地方卻出現了新的走廊。兩排書架頂部的書籍堆成拱門，形成了一個入口，在無聲地邀請人們探索。
一些客人在書架迷宮裡失去了方向感，隨即像是遭遇了什麼可怕的事物，發出刺耳尖叫。有幾個勇敢的人進入迷宮試圖營救，但隨後他們也發出尖叫。
沒有人能夠走出迷宮，聚在空地的人們連忙遠離了那道拱門。
趴在窗邊的人眼巴巴地凝望屋外的黑暗，表情惶惶不安，突然一張臉龐從黑暗裡浮現，緊貼著玻璃，把他們嚇了一跳。
窗外的臉龐是一個年輕路人，她露出靈動的微笑，似乎在觀察書店裡的景象。
大家一窩蜂衝到窗邊，拍打著玻璃，大喊：“喂！外面的人，你能聽到嗎？救救我們！”
那旅人的眼中沒有倒映出窗內的景象，她很快就離開了。
屋外的人發現不了麗痕書店的異常。這個地方被世界拋棄了。
絕望在希望破滅後就以比閃電更快的速度蔓延。孩子開始抽泣，大人們滿面愁容。
就在此時，吉德羅·洛哈特踩上桌子，像個英雄一樣，“大家別擔心，有我在這兒！”
女士們激動地咬手帕，淚眼汪汪，“哦，梅林啊，這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洛哈特先生，我的超人。”
面對這樣怪異的事件，洛哈特臉上滿是激動的表情，他大概是說謊一千遍，連自己都騙的傢伙，真以爲自己是冒險家了。這時候還在恬不知恥地發表演說：“所有人，別擔心，有我在這兒。衆所周知，鄙人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探險老手，大家從我的自傳裡就能看到，我是如何應對這些可怕的情況，並且化險爲夷的。”
“洛哈特先生，請指導我們吧！”“是呀是呀，有您在這兒太好了。”韋斯萊夫人和許多相同年齡段的女巫一起央求。
“或許伱們不相信，”洛哈特志得意滿地叉腰，“但此刻我已經想出了十餘種可行的辦法來應對眼下的狀況。”
哈利他們一臉狐疑，湊在林德身邊嘀嘀咕咕。
“這人真的有這麼厲害？”羅恩目光挑剔。
“看起來挺笨的，不過既然能出這麼多書，或許真的有本事。”這是赫敏的判斷，“哈利，你怎麼看？”
“倒黴的總是那些自以爲是的傢伙。”男孩言簡意賅。
洛哈特的演講鼓舞了人心，許多巫師聽從他的指揮，開始嘗試所謂“十餘種可行的辦法”，他們先是一起使用熒光咒，試圖驅散天花板的黑暗，但毫無作用，螢火是無法照亮夜空的。隨後，人羣又聽從洛哈特的話，一起唸誦他在中亞地區一座雪怪神廟裡學到的咒語，結果自然是毫無用處。
蹩腳的主意接連失敗，到了最後，他開始指點大家在書店裡搭建避難所，他是這麼宣稱的：“這種情況下，我們要考慮如何過夜，危險隨時會來襲，但相信我，只要我們齊心合力，建造出合格的工事，就能挺過難關。”
“得了吧，我們是絕不可能在這兒過夜的！”大家終於受不了這個人了，他滿嘴胡話。
質疑聲爆發。
有人開始懷疑洛哈特是不是虛有其表，他的那些自傳是否又都只是謊言。
洛哈特的臉一剎那變得極度蒼白，他左顧右盼，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大義凜然地說：“那麼好吧，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我想出口一定就在那些書架裡。現在本人，梅林爵士團三級勳章的擁有者，黑魔法防禦聯盟榮譽會員，勇敢無畏的吉德羅·洛哈特，將親自進入迷宮，爲大家探明出路。”
人們安靜下來。
洛哈特露出迷人的笑容，“但再勇敢的騎士也需要扈從。偉大的探險家總是離不開助手。我需要英勇的人來和我一同進入迷宮。”
書店裡鴉雀無聲。
他看向靠近門的一堆巫師，爲首者是盧修斯·馬爾福，純血家族自有他們的小圈子，從一開始，這些巫師就對洛哈特的表演無動於衷。
“請問……”
盧修斯立刻搖頭拒絕，表情冷淡。
洛哈特眼珠一轉，盯上了另一邊，靠近書架的林德，“那麼，梅林爵士團二級勳章的擁有者，願意跟隨我深入險地，爲大家找尋光明的希望嗎？”
沒等林德開口，洛哈特粗暴地宣佈：“真勇敢！我就知道你願意犧牲自己，拯救大家。”
他跳下桌子，攙著林德的手臂，那位《預言家日報》的攝像師居然再次舉起相機，咔嚓咔嚓，給他們拍了一堆照，這種敬業精神也真讓人動容。
洛哈特湊到林德耳邊說：“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口腔裡的食物發酵味混雜海腥味，變成一股讓人作嘔的臭氣。
韋斯萊夫人很焦急地說：“喂，他還只是個學生！您不能這樣做，吉德羅先生！”
歡呼擁擠的人羣阻擋了韋斯萊夫婦的腳步，淹沒了他們的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二人走進拱門，被門後的黑暗吞沒。
韋斯萊夫人臉色一變，取出繩圈把頭髮紮了起來。
“莫麗，你要做什麼？”韋斯萊先生驚慌失措。
“去救那個孩子！”莫麗·韋斯萊深吸一口氣，“聽著，亞瑟親愛的，假如我回不來，照顧好孩子們……不，你留下，好嗎？”她胖胖和藹的臉上滿是溫柔的訣別，“我愛你。”
說完這些，她頭也不回地擠出人羣，小跑衝進了迷宮。
昨晚碼字昏過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