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緩收,大廳裡的客人仍是久久回不神來,只聽這一曲,來這一趟也算是值了。
“各位,”翟秀文站在衆(zhòng)位賓客之前,微揚(yáng)著聲音道:“踏月姑娘今天還再會撫第二曲,跟上次一樣,價高者得。”
踏月姑娘?原來那位神秘的琴師名叫‘踏月’啊,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個人。
夜深立盡扶疏影,一路清溪踏月回。
這是清溪給自己取的化名。
“姑娘,客人來了。”
裡面沒有人應(yīng)聲,小廝略等了一會兒,才把一位年輕公子給引了進(jìn)去。
此時只見那簾幕微動,似乎有人要從那裡出來,年輕公子不由緊張起來,難道那位傳言中的神秘琴師要出來見自己了?
片刻之後,但見一女子從帷幕之後走出,卻見她一身勁裝,手執(zhí)長劍,顯然不是撫琴之人,倒更像個侍衛(wèi)。
“姑娘問公子想聽什麼曲子。”問話的聲音也有些冷硬,不像是慣常服侍人的。
年輕公子見她如此,心中越發(fā)好奇,這位踏月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在這裡撫琴,身邊還帶著侍衛(wèi)的。
“這位公子……?”見他久久不開口說話,青禾不由皺眉看著他,眼神中添著幾分戒備。世子說了,凡是接觸過清溪小姐的男子都得好好看著。
“哦,那個……”年輕公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趕緊道:“什麼曲子都無妨,全憑踏月姑娘做主。”
青禾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轉(zhuǎn)身走回到了簾幕之後。
年輕公子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這女子的眼神好生懾人。
手腕微沉,一首悠遠(yuǎn)寧靜的曲子從指間流瀉而出,這樂曲彷彿能撫慰人心靈一般,讓聽者只覺心中一片空靜,無一絲雜念。
一曲既罷,年輕男子衷心讚歎道:“姑娘果真好琴藝。”有生以來,他第一次聽一首曲子時,聽得這麼入神,好像除了這琴音之外,世間再無其他。
男子話音落下,裡面卻沒有人迴應(yīng),他心中暗暗想著,若是自己這時候走去帷幕之後,不知道能否看見那位踏月姑娘的真容。但一想到方纔那位眼神冷然的侍女,他便收斂了心思,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青禾從帷幕後走了出去,對那年輕男子道:“姑娘說多謝公子的讚賞。”說罷,不待那男子再說話,便已揚(yáng)聲對外面的人道:“來人,送客人出去。”
“等一下,”年輕男子連忙道:“我還有話要跟踏月姑娘說。”
青禾頓時擰眉看他,“難道公子不知道姑娘的規(guī)矩嗎?踏月姑娘只撫琴,不見人。”
“是,這個在下知道,我沒有要踏月姑娘出來見在下的意思,我只是想……”年輕男子面色微窘地開口道:“我還是實話實說吧,其實今天我來見踏月姑娘,是受人所託。那人想要請?zhí)ぴ鹿媚锶ニ茄e,至於價錢嘛,隨便踏月姑娘開,多少都可以。”
青禾聞言心中冷哼一聲,口氣倒是不小,多少都可以?他們以爲(wèi)清溪小姐是用錢能收買的嗎?世子不比他們錢多?真是不自量力。
“等著。”青禾冷冷丟下兩個字,轉(zhuǎn)身回去了帷幕之後,片刻之後,又是走了出去,徑直對那男子道:“我們家姑娘說不必了,她沒有要另換地方的打算,公子請回吧。”
男子聞言連忙道:“託我的那人還說了,只要姑娘答應(yīng)不再呆在泠音閣就行,拿了銀子之後隨便姑娘去哪裡她都不會管,只要姑娘不呆在泠音閣。”
青禾卻不願再聽他繼續(xù)說下去,衝著外面揚(yáng)聲道:“人呢?客人要走了,來送送。”
“是,來了,來了……”外面有小廝應(yīng)了聲,很快走了進(jìn)來。
“客官,小的送您。”
那年輕公子朝帷幕之後又看了一眼,只好無奈走了出去,不過心中倒也對這位踏月姑娘生出幾分佩服之情來,價錢任她開這樣的話都已經(jīng)說出來了,她還無動於衷,足以可見其骨清傲。
小廝領(lǐng)著那位公子離開之後,清溪才從帷幕之後走了出來,“青禾,你去找一下秀文姐姐,幫我跟她傳幾句話。”
“是。”
“這位公子請留步。”翟秀文從樓上下來攔住了即將走出去的那位年輕公子。
那公子見狀,頓時有些心虛,“翟姑娘,是有什麼事兒嗎?”
“沒什麼大事,只是想讓公子幫我給你背後的人帶句話。”
男子聞言面上很有些尷尬,“翟姑娘誤會了,其實我……”他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早知道自己就不答應(yīng)幫忙這件事了,現(xiàn)在搞得自己這麼尷尬。
“無妨,只請公子回去告訴她,做人凡事留一線。她好歹也是從泠音閣出來的人,何必想方設(shè)法非要搞垮泠音閣?我本無意與她爭什麼,大家各憑本事而已,不要在背地裡做這些小動作,被發(fā)現(xiàn)了,自己也覺得丟人不是?”
年輕公子聞言,面上一陣羞愧,再也不願多留,腳步匆匆地就離開了。
“這個翟秀文!”柳如煙面有羞惱之色,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位神秘琴師竟然這麼清高,價錢任她開,她都不爲(wèi)所動。就翟秀文那點家底,怎麼可能給得了她大價錢?若是她能給得起,前陣子,她就不會準(zhǔn)備關(guān)門走人了。
難道是那位姑娘不缺銀子,可若是她不缺銀子的話,又何必去泠音閣爲(wèi)人撫琴呢?
實在是想不通……
但不管理由如何,她都已經(jīng)確定,這位神秘的踏月姑娘,自己是不可能說得動了。
……
轉(zhuǎn)眼已是中秋之日,原本每到月中,清溪都是要去泠音閣的,但因爲(wèi)中秋是家人團(tuán)圓的日子,所以今日也就作罷了。
一家人一起在院中的涼亭裡吃罷晚飯,稍坐閒聊了一會兒之後,江老爺子和老夫人都有些發(fā)睏,便回房去休息了。
送走二老之後,清溪也是起身道:“我去看看阮師兄,今年是他第一年搬出章家獨(dú)自一個人住,這中秋之日,不想讓他過得太冷清。”
其實她之前就已經(jīng)跟程沐予和阮懷彥說好了,中秋之日他們?nèi)齻€在阮師兄的家裡聚一聚,程沐予他……不想跟他的家人一起過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