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皇上冷漠的背影逐漸遠了，長橋遲疑了下，害怕婉妃會拿她出氣，但還是不得不走到婉妃身邊來安慰，“娘娘，皇上他……您沒事吧？”
巧兒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看著皇上離開的背影，沉默著，親眼見識了皇上對自家主子的冷漠無情，她自詡對世情很瞭解，但還是想不通，雖說自娘娘伴在皇上身邊起，就沒得過什麼寵，但也從來沒像今晚這樣無情過。
婉妃沒有說話，只是失聲笑了，又是這個顏妃！
長橋看著婉妃落魄的表情，這般淒涼，她一個趨炎附勢的小宮女自是不敢說什麼，可是，心裡還是一陣涼意，沒有料到聖上竟會突然變得這麼無情。說變臉就變臉，果然是聖意難測！
一開始長橋只當皇上是因爲心情不好，才一來就陰沉著臉，或許是因爲在外面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可是，現在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看來聖上這分明就是來找茬兒的，若說娘娘有什麼事情惹惱了皇上，莫非是因爲——
“娘娘，奴婢想會不會是今天早上，顏妃手被燙傷的事情……”
長橋看著婉妃，她知道自己並不需要將話說得十分明瞭，長橋知道，這件事婉妃心裡應該有數的，看著娘娘現在這個樣子，對皇上的意圖無疑是心中有數的。
“將這裡收拾乾淨！本宮累了，要休息了。”
婉妃收回悲慼的心思，餘光再次掃過這一地狼藉，起身離開，心裡痛恨不已。
雖然傷心過無數次，但還是舍不掉這份心思，女人，果然是爲愛而生的麼？
異日清晨，未央宮。
“你們兩個一大早的就在那裡嘀嘀咕咕，說什麼呢？過來也說給我聽聽。”
童顏伸了個懶腰，見千晴和瑾兒邊走邊說著悄悄話，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的樣子，她便生了好奇心。
斜倚在殿前回廊的闌干上，好笑的看著千晴和瑾兒兩個人，這兩個丫頭，真是大膽了，以前在她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現在都敢當著她的面說悄悄話了，她倒要看看究竟說了些什麼——
看到她們爲難的樣子，童顏脣角一勾，“怎麼了？看你們爲難的樣子，過來啊！本宮還能吃了你們不成？”
“……”
只是一個勾脣的變化，千晴卻看著有些陌生，雖是陌生，可又有些熟悉。
這是自家娘娘嗎？娘娘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的……不正經了？
她們倆當然不會知道，這個勾脣的動作，是童顏受慕容軒潛移默化的結果，所有的事情本來都沒什麼大不了，可怕的是一旦成了習慣，便再也難以釋懷了。這個動作，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呢。
猶豫著，沒有等到千晴開口，瑾兒不得已說道：“娘娘……您聽了可不要傷心。要不然，奴婢們可就是罪人了。”
“嗯，不會的，你們說，能有什麼事讓你們家娘娘我不開心的！”
“就是，我們早上從下面那些奴才那裡聽到，皇上昨晚好像去了長樂宮那邊——”
“……”童顏無語，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那皇帝本來就佳麗無數，想去哪裡誰還敢不準不成？
千晴和瑾兒見童顏沒有說話，還以爲這是因爲聽到這個消息，傷心的說不出話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一起叫了聲‘娘娘’。
童顏這纔看向她們，“嗯？”
童顏這一眼看過去，瞬間見到四道同情的目光，她們這是在同情她麼？童顏心裡覺得好笑。可是想想她們畢竟也是在關心她，童顏也就沒好意思笑出聲來，硬是忍住了。
“好啦，”童顏理了理衣袖，正色道：“我並沒有傷心啊，皇上他本就有很多妃子，想要去哪兒是皇上的自由嘛。咱們何必管那麼多呢？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千晴：“……”
瑾兒：“……”
原來是她們想多了。
可是，當知道顏妃根本就不傷心、不難過後，她們又重新擔憂起來，到了，不知是該放心還是該憂心。
這麼不上進的主子，她們作爲宮女，也是第一次見識。
童顏笑著轉身進殿，其實不能說聽到這消息她內心一點觸動都沒有，只有她自己知道，所謂鎮定？無動於衷？
那是騙人的。
但她又覺得慕容軒根本就沒有必要，既然要去婉妃那裡，又何必找人來跟自己說夜裡要在御書房處理政事？有什麼好隱瞞的！
果然是個薄情寡義的。
帝王本來不就是薄情的麼，既然早就知道，那麼，又有什麼還放不下……
長壽宮。
“纔沒有呢，姑母在侄女眼裡一直都是很年輕呢。”
皇后討好的聲音從殿內傳出來，皇上放慢了腳步，其實他這幾天都不想見到皇后的，那天的事情他還記得呢，不是也有皇后的責任麼，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對皇后說一些過分的話。
其實皇后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把這後宮打理的也很好，他一直沒有想過，原來她的心胸也這麼小。
“呵呵呵，明月就是會說話，討得哀家開心……”
皇上走到門口，擡手示意那宮女不用出聲，徑自擡腳邁進了殿內。
臉上扯出一抹笑意，說道：“兒子來給母后問安了——”
聞聲，太后擡頭看向慕容軒，皇后也向他看過來，太后看到皇上後不禁會心一笑，她這兒子啊，每每看到他就會想起先皇來，尤其是這眉眼與龍準，真的是像極了。
“皇兒來了啊，正巧皇后也在，坐到皇后那裡去。想來，哀家好久沒有看你們在一起的樣子了。”
皇上冷眼看過去，沒什麼多餘的表情，腳步一轉，卻是走向了太后這邊的坐榻。
“不必了，朕與母后多日未見，有些想念，朕還是來母后身邊坐吧。皇后規矩未免太多了，兒子只怕一不小心冒犯了皇后——”說到這裡，頗爲不滿地瞥了一眼皇后。
雖然皇上剛進殿時已經做得十分自然，太后還是看出了他對皇后的冷淡，從一進來就沒有正眼看過皇后，這還不是冷淡嗎？
現在又說這樣的話出來。可是，他和皇后以前不都是相敬如賓麼，現在這是個什麼狀況？
一個是親生兒子，一個是孃家侄女，這兩個孩子可千萬不要讓她爲難。
突然聽到皇上這樣不滿的語氣，皇后疑惑的看著皇上，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讓他這樣子冷嘲熱諷的。
“臣妾不明白，皇上何以這樣說臣妾？”
皇上冷笑，“皇后你當然不明白，要是明白，又何以連真正的規矩都忘了！”
“皇兒！不許這樣對皇后說話，再怎樣她都是你的妻子，你寵愛其他妃嬪也罷，皇后的身份始終是擺在那裡的，由不得你胡來！再這樣，哀家可生氣了。”
太后也看出了皇帝這是在故意挑釁，怕皇后多心，於是出言警告。而後又換了語氣對皇后說道：“明月你先回去，不要多心，哀家自當給你問出個所以然來——”
說罷，頗有深意的看了眼皇上。
“是，那明月就聽姑母的，先回宮了。”
皇后離開之前又看了眼皇上，眼帶留戀，奈何落花有情，流水無意，皇上沒有看她，依舊是一臉的冷漠。
目送著皇后離開，太后這才轉眼看著皇上，她真覺得有些無奈了，應經這麼大個人了，還動不動就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到底是不成熟啊。
“說罷，這又是爲的那般啊？”
皇上無語，撇撇嘴，心道，能不能不要老把他當成個小孩子啊，他都已經加冠兩娘了好吧。
“母后就別問了，這事兒子自己能處理好。”
“自己處理，不是不行，只是，你自問，能心平氣和的嗎？真當母后老了？你那天晚上在長樂宮裡鬧得還不夠？現在還要再扯上皇后？”
太后不動聲色地說著，她其實早猜到皇帝會這樣說，哼，不要她管？以爲她這個當孃的真的吃了幾天齋，恢復吃葷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以爲母親什麼都不知道的，現在聽她親口這樣問，慕容軒反倒有些尷尬。
“母后都聽說了？”
“你說呢？母后就知道你會這樣，死要面子！在自己親孃面前有什麼不能說的？雖說你已經加冠兩年了，已經成年了，但，你得記住——無論何時，你在母后這裡始終是個孩子。”
這話，出自他母后之口，饒是他慣常冷情，也著實被感動了。
自十六歲登基以來，總是習慣了帶上面具應對各色的面孔。累了，也只有默默的忍耐，可是，誰會清楚，即便是帝王又怎樣，他首先也是個又七情六慾的平常人，吃著五穀，有喜有悲，久了，也會有感覺累的時候。
只是，這些年來，習慣了時刻準備著面具，習慣了在任何人面前帶起，這也是無可奈何——身上的擔子太重，在狐貍一樣的朝臣的逼迫下，他不得不老成，不得不藏起真實的情緒。
“兒子只是習慣了一個人去處理……”
掩去眸子裡一閃即逝的柔情，他心底無聲的笑笑，柔情麼……這樣軟弱的情緒，真的不適合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