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婭的臉再次凝固，她痛苦而糾結地盯著洛婭“我不懂……你爲什麼要變成這樣，爲什麼你不肯放過自己，爲什麼你這麼熱衷於罪惡？”

洛嵐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她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並不是天生的罪惡，而是因爲某些事而被迫遵守那些約定，即使身染罪惡，我也要履行我的義務，而現在……我已經厭倦了，正如你們所說，我想要放棄了，但放棄就意味著背叛，我……就得死??！”

洛嵐面無表情地看著洛婭恍然的表情，她沉重地點了頭。

“沒錯，我和你一樣，我也曾立下過誓約！！”

“誓約？！”洛婭駭然地盯著洛嵐“是什麼樣的誓約？”

洛嵐萬念俱灰的搖著頭，然後自嘲地笑道：“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所立下的誓約並不是你的那種程度，而是把我所擁有的一切，把我的存在當作制約的條件，從而形成某種意志！”

“意志？”

洛嵐將手撫在自己沾滿血的胸口，然後說道：“單純的善是拯救不了世界的，所以，我將我自己化爲極致的‘惡’，爲消滅世間所有的惡的‘惡’，而只要我的目的還沒有達成，那麼這條誓約就將永遠持續下去！”

“爲什麼，你的行爲根本就是個無底洞，你爲什麼要這樣?。俊?

“因爲憎恨，對我自己的憎恨，還有對這個世界的憎恨！”

洛嵐絕望地低著頭，然後說道：“曾經，我以那份扭曲的信念茍延殘喘的繼續存活著，但如今也已經毫無意義了，我已經背叛了自己！”

說著，洛嵐又擡起頭，目光平穩地望向洛婭“你覺得我……怎麼樣？”

“你對我很好，也一直很照顧我，我很感激你，但過去我真的不理解你！因爲過去的你給我的感覺就像一臺冰冷的機器，對敵人殘忍，對自己也很冷酷，不過，經歷這次的事情後，你找到了自己的樂趣、煩惱，我很高興！”

“切，我可沒愚蠢到要被你說教的地步！”

洛嵐嘴角帶著微笑，然後臉龐又漸漸變得陰沉。

“但你說的沒錯，至今爲止，我的人生是不斷殺戮堆積起來的，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殺死了各種各樣的人，有善人也有惡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他們因爲各種緣由而死，我對於他們來說都是罪不可赦的，那麼我該死嗎？”

還不等洛婭回答，洛嵐便自答，她瞳孔中閃爍著一絲扭曲的意志“不！我不僅不該死，反而應該問心無愧地繼續活著，因爲無論是我做對還是做錯，我都不能因貫徹罪惡而後悔，甚至不能感到一絲迷惘和猶豫??！”

“因爲……我即是惡！”

洛嵐顫抖地盯著洛婭，眼中充斥著悲涼與痛苦，她又說道：“既然過去作出了選擇，那麼不管多麼黑暗也只能錯步前行，所以，我要永遠的貫徹這份惡，而惡就要泯滅多餘的感情，成爲最冷酷致命的魔鬼！！”

洛嵐面色沉重地深吸了口氣，然後看著洛婭，她又無力地搖了頭。

“本來應該是那樣的，但是現在……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就好像在回憶什麼似的，腦海裡回閃過一些令她刻骨銘心的畫面“有人曾對我說過，我很溫柔、很善良，這難道不是很可悲的事情嗎？面對我，卻說出這樣的話，然後……我動搖了！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說過，以往我所見過的人都畏懼我，而他卻選擇了無條件的相信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但是在與他相處的過程中，我重新體會到了溫暖，我生來第一次喜歡上了他人，但也因爲這種美好而癡迷的感情，我接觸到了人性中的善意，所以這幾年裡我一直活著糾結中！”

洛婭愕然地抿起嘴脣，遲疑地問：“那個人……是格雷嗎？”

洛嵐沒有回答，她的沉默已經告訴了洛婭答案，於是，洛嵐無比悲痛地說：“但是，我不能接受，並不是不願意接受，因爲一旦接受了，就等於否定了過去人生的全部，違背了我所堅守的惡，但是……我欺騙不了我自己，你們說的話，我又何嘗不懂，但是我只能故意裝作不懂，故意扭曲這份信念，而現在……我的內心接受了善，才因此造就了誓約的反噬！”

聽完，洛婭終於恍然大悟，她遺憾地嘆息道：“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你從來都不是天生的惡，而是由於誓約被迫成爲了惡？”

“有誰喜歡去做大奸大惡呢，除非她是個大傻瓜！”洛嵐神色蒼白地閉上了眼，然後緩緩說道：“沒有無所謂的傷害，沒有無所謂的仇恨，也沒有無所謂的殺戮，更沒有無所謂的罪惡??！正如因果輪轉，善惡終相報！”

“我現在不再是從前的自己了，心中的仇恨……消散了，我開始爲自己的惡行而感到後悔，並厭惡過去的自己，但是……即使我認清了我的真心，我也無法得到救贖，因爲我的未來從過去就已經註定，我是一名……醜陋的惡人，即使心中懷抱著正義，但也改變不了我被消滅的結局！”

“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洛婭悲傷的咬著牙，更加用力地抱緊洛嵐冰冷的軀體“我！你還有我，讓我來……救贖你吧??！”

“你連自己都救贖不了，還要拿什麼來救贖我？”

洛嵐痛苦地搖著頭，表情頹喪道：“你從以前就那樣，妄圖拯救所有人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的死，你不覺得痛苦嗎？！”

洛婭渾身發抖，眼中溢出淚水“痛苦……正因爲痛苦，所以纔要傾盡全力啊，我不想要再看見同樣的事情了，所以，洛嵐……別離開我，好嗎？”

“……辦不到！”洛嵐無比悲傷地搖著頭，眼中又摻雜著無奈“誓約的反噬一旦發動，我就會立刻被抹去生命，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事情，我無法違抗誓約的規則，作爲行惡的代價，自然用死來償還！”

“怎麼會？！”洛婭兩眼瞪地發紅，然後極爲失落地搖著頭。

這時，洛嵐緩緩擡起頭，她看向洛婭身後的哈迪斯。

“現在，你滿意了嗎？你不是說制裁我嗎……來吧！”

“洛嵐，你先好好看看我身後的人是誰吧？”

哈迪斯目光凝重地說著，然後朝一邊移動，將古蘭和莉莉絲的身影清晰的映入了洛嵐的眼中，洛嵐只看了一眼，臉龐便突然僵住，然後陷入了沉默。

“……”古蘭和莉莉絲都一言不發，他們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

洛嵐像迴避似的悲憤地咬著牙，轉而將目光重新放在哈迪斯身上“原來如此，我從一開始就中了你的計策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從兩年前，你的轉變開始！”

“這和你有關嗎！哈迪斯，你真的是閒的沒事幹了?。　?

聽著洛嵐的粗言穢語，哈迪斯再次面無表情地嘆息了一聲。

他繼續語重心長地說道：“所謂善惡相報，你爲了消滅罪惡而墜落進深淵，但諷刺的是，最後卻因爲他人施加的善意而重新迴歸到這邊的世界！”

“善意，是嗎，你不是說這是我心裡的渴望嗎？那我就當是好了！”

“但是，你已經立下誓約，重新接受善意，它會像毒藥侵蝕你，你會更進一步的沉淪，直到死亡的盡頭，而現在，你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時間？”聽完這句話，洛婭瞬間豎起了眉毛。

“誓約正在一點點的加速侵蝕你的生命，沒有人能夠救你，除非……停止你現在的想法，拋棄現在的一切，重新做回一名冷酷無情的惡人！”

聽完，洛婭慌忙點了點頭，叫喊道：“就算是這樣也沒關係，只要你還活著，不管你多麼罪大惡極，你依然是我唯一的親人！”

“——不??！”

洛嵐發出絕望的嘶吼，她瞥了古蘭和莉莉絲一眼，然後痛苦地搖著頭“我不願意！我已經受夠了，我不想再奪走任何人的生命，惡意只會引來更深的惡意，它不斷製造仇恨，而這個世界也並非黑白兩面，明明是一開始就懂得的道理，我卻倒行逆施的做著我自己不想去做的事情，這是我的命運嗎？不，這都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那麼試問，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洛婭目光顫抖地望著洛婭，並像發了狂似的不斷搖頭，腦中渲染上一片蒼白，此刻，她的心如同泡在鹹澀的海水裡痛苦和無奈“我……！”

洛婭剛要開口，卻忽然被洛嵐打斷，只見她平靜地露出了微笑。

“好了，我已經沒多少時間了，我來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我想知道的事情？”

“之前你不是問過我嗎，我的過去！”

洛嵐紫色的眼眸裡含著溫柔的笑意“我現在就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你，在這最後的時間裡，在我第一次遇見你之前的那段經歷，以及我爲何會立下這條誓約的緣由我現在全部告訴你！”

“你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都經歷了什麼？！”

洛婭著急地望向洛嵐，這也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雖然洛婭與洛嵐曾經融合並共享了對方的記憶，但是洛嵐在遇到洛婭之前的某一段記憶卻被隱藏的很深，也是由於那段記憶導致她的絕望，從而讓她性情大變。

洛嵐說：“你知道嗎？最初的我，頭髮並不是黑色的，而是紫色的，而眼睛跟你一樣是金色的，而我以前的性格，你知道是什麼樣嗎？”

洛婭面色愁苦，輕聲問道：“是什麼樣？”

“和現在的我……一點也不像，以前的我性格很靦腆，而且不敢輕易與外人接觸，看不出來吧？不過那時候的我也許……跟現在的你很像！”

說完，洛嵐輕輕閉上了雙眼，並逐漸陷入到回憶中。

————

“記住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用來讓凌月復活的調劑，除此以外，你什麼都不是！別妄圖反抗不屬於你的東西，你只要乖乖等到宿命之日的到來！”

樹林裡，陽光透過樹蔭照射在一名紫發少女的臉上，她猛地從睡夢中驚醒，擦著滿頭冷汗，這才清楚看到了周圍，她心有餘悸地喘著粗氣。

“是夢嗎，還是……？”

諾嵐面色愁苦地搖著頭，心中充滿了無奈，自從她誕生已經過了三年，而凌月也消失了三年，她依然記得臨走前，赫爾斯對諾嵐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此殘酷而無情的話語，令諾嵐充滿了絕望，他完全沒有把自己當作人來看，而是一個物件，一個調劑，一個以將來讓凌月重新復活的工具。

因爲，諾嵐的誕生本就對赫爾斯毫無意義，何況諾嵐誕生自凌月陰暗的一面，代表著她過去所有的邪惡與骯髒，是她所不需要的東西。

所以，赫爾斯對諾嵐充滿了厭惡，因爲諾嵐同時也是奪走凌月生命的罪魁禍首，但諾嵐何嘗不厭惡著赫爾斯，她也痛恨著凌月，痛恨著諾婭計劃，因爲她明白自己也是鮮活的生命，她不只是個物件！

但她的痛苦沒有人去傾述，只能自己孤獨的承受，她甚至連生命都不屬於自己，諾嵐的心中充斥著無限的苦痛和絕望，但是那股情感也很快消逝，因爲她明白一味地宣泄情緒毫無意義，只不過是徒添悲傷罷了。

面對如此殘酷的命運，除了接受也沒有其他選擇了餘地了，而最關鍵的問題，諾嵐無法反抗赫爾斯，兩者擁有絕對性的實力差距。

而且，自凌月分裂出的陰之力的化身，諾嵐雖然分得了凌月大部分的力量，但她的記憶卻是一片空白，她還沒辦法熟練的掌握金剛力。

“好了，不想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諾嵐灑脫的笑了一聲，換個角度來想想，雖然自己的命運沒有掌握在自己的手裡，但在最後的宿命之日來臨前，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自己是完全自由的，諾嵐可以隨意去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於是，諾嵐從地上站了起來，並擦拭著衣服上了灰塵，她迅速穿過了茂密的樹林，明媚的陽光普照而來，她站在山頭悠閒地俯視著四周。

諾嵐是在兩天前來到這顆星球上的，她並沒有什麼計劃，只是漫無目的的流離了三年後，偶然降落到這裡休息，這裡是宇宙裡隨處可見的人類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