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相助
顧海也說了，那次助他進雲夢書院，顯然是湊巧之舉，並且人家根本就沒打算接受他的謝意，一則不屑，二則像他此等身份地位的人，就算接受一個人的謝意，也要看這個人夠不夠資格。
可以想象，如果當時顧海沒有考中貢士，文郡王是不會給他再見的機會，今生今世他們就不會再有相交集的時候，更別提扶助了。
顧十八娘重重的把頭在車壁上重重的碰了下，吐出一口氣。
這天下哪有無緣無故的感情，更何況貴如郡王的人。
她的心忽悠悠的沉了下去，出了這麼大的事，如果文郡王有心相救，早就救了。
馬車猛的停了，彭一針小心的掀開車簾，正好與顧十八娘雙目對視。
他似乎嚇了一跳，“沒睡會兒？”
“彭先生。”顧十八娘不眠不休幾夜的雙眸泛起紅光，“你幫我打聽個地。”
她說這話，側過身來，在彭一針耳邊低語幾句。
彭一針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不如回去問問顧老爺？”他低聲提議道。
顧十八娘搖搖頭，忽的問道：“是誰把靈寶送來的？”
而刑部牢房大門外，夜色也越發濃染起來，不遠處一個茶湯店掛著的氣死風燈給夜色裡添了一抹亮色。
驟然亮起的火光讓內裡的人一瞬間失明，他不由將頭埋在稻草裡，好一會兒才適應這光線，再一次轉過頭來，火光裡映照出一張鬚髮凌亂、污跡橫布的臉，依稀能看出面容幾分清秀。
眼睛適應了這裡的黑暗，模模糊糊可以看到髒髒窄小的牢房裡，趴著一個人形，似乎睡了抑或者如同其他牢房裡的人一般半死不活。
老頭從靈寶脈搏上收回手，點點頭，“沒事，熬的。”
“先生，你找的這地方真是跟神仙府似地…..一定很貴吧？”一個小廝揉了揉臉，對彭一針低聲道。
“那日老夫正好到文郡王府去，看到似是顧娘子的身影…”王一章忙解釋道，“許是老夫老眼昏花看錯了，老夫唐突了…”
這的確有問題，彭一針也皺起眉。
王一章忽然有些鼻頭髮酸，他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好孩子，好孩子啊。”他喃喃說道。
這樣的場景老夫妻倆見多了，也沒有慌張，而是嘆口氣，顫巍巍的一個捧著熱茶一個拄著柺杖走過去。
兩個小廝恍然哦了聲，便一掃擔憂，露出笑臉，但想到此時的處境，又愁眉苦臉起來。
“那老者怎麼知道咱們來了住在這裡，咱們昨日纔到，靈寶自己也不知道。”顧十八娘看著他問道。
“恩”屋內有聲應道。
遭遇此等大變，萬一想不開….
兩個小廝鄭重點頭，每隔一盞茶時間就到顧十八娘屋子前轉轉，直到華燈初上顧十八娘也沒有出來，屋子這裡靜悄悄的陷入一片黑暗中。
這些手無縛雞之力文官士子，難道真的不怕死？
明知道必死無意，而且會累及親族，卻依然以卵擊石飛蛾撲火，對於獄吏來說，這簡直是難以理解的愚蠢行爲，這種行爲還有一種說法，叫什麼以天下道義爲己任，這是隔壁牢房那個已經被定了死刑的大學士說的。
就目前來說保和堂跟顧十八孃的關係可謂很複雜，簡單點說就是曾經笑語晏晏而後反目成仇，這次他要來，家裡還有一半的人反對，不管怎麼說，保和堂被擠出建康藥行界，這顧娘子干係不小，尤其是那幾個年輕人，對其恨之入骨。
“如果真有人盯著咱們，他不想露面的話，咱們是打聽不出來什麼。”顧十八娘搖搖頭說道，既然這個人把靈寶送過來，顯然並無惡意，起碼無隨意傷人之意，目前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怎麼見到文郡王。
“十八娘，到了。”彭一針的聲音從外傳來。
“大人放心，小的們記下了。”獄吏如同溫順的小羊乖巧的答道。
“顧娘子要見文郡王嗎？”王一章忽的低聲道。
“十八娘，你好歹先瞇一會吧，都好幾天沒閤眼了，這樣下去可怎麼受得了….”彭一針隔著門輕聲說道。
“大人放心，雖然尚不能起身，但已無大礙。”獄吏帶著幾分小心答道。
“誰在說話？”他動了動乾裂的嘴脣，問道。
那些日子靈寶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備受煎熬卻什麼也做不了，只得日日守在大牢門外，似乎這樣就能分擔少爺的苦楚。
顧十八娘站了一刻，擡頭望了望那硃紅大門，恍惚覺得自己又站在仙人縣學堂外，正被三個不良學子糾纏，而那個少年翩然而至。
來的路上他已經想過好多種怎麼透露出這個消息，也想過很多種這位顧娘子的反應。
這點點星火在幽暗中閃爍，起不到絲毫照亮的作用，反而更添幾分詭異。
“是一個老丈。”他想了想說道。
“把她送去東城樓外樓….”風中飄來這句話，以及一錠雪白的銀子落在腳下。
她守在大牢門前，各種可怕的消息便無時無刻不傳入耳內，刑部的刑訊逼供手段是她聞所未聞想都不可想到的，光聽聽就嚇得她差點死過去，要真親身嘗一邊….
少爺那樣一個文弱書生，可怎麼受得了，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連個親人面見不到，連句話也留不下，這讓小姐和夫人可怎麼活。
“沒，沒…沒事。”老頭哆嗦著說道。
“呔！”禁軍的低喝將眼前的虛影擊碎。
獄吏哼了聲，看了眼顧海，嘀咕道：“放著好好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做著等愚蠢的事，讀書人，真是奇怪！”
“我要說的都已經說了。”顧海將頭再一次轉向裡面，似乎陷入沉睡。
“老頭子….”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在圍裙上擦了擦溼漉漉的手，對老伴努努嘴，往門外大樹下使了個眼色。
“宿安藥行會。”他低聲念道。
下了車隨著店家的指引徑直進了屋子，其間所視無物。
“還沒走？”佝僂的老頭顫巍巍的走過來，順著老伴的視線往外看，搖搖頭嘆口氣。
自從少爺被抓入獄，兩個小廝跑回家報信，她不知道該做什麼能做什麼，便日日守在刑部大牢前，只求能探望少爺一面，當然那是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不，你沒看錯。”顧十八娘搖搖頭，一派清明的看著他，“我是去求見文郡王。”
他們說話聲音很小，似乎是怕驚醒內裡躺著的人，但還是驚醒了。
低沉的腳步聲伴著一點星火亮起來，似乎從地下冒出一般的獄吏恭敬的站在那點星火前。
“大人，小女建康府仙人縣顧氏，名湘，希望求見郡王爺，有勞大人通傳一下.…..”顧十八娘在那些禁軍面前施禮說道。
火光照耀下，牢房裡只有一個面色猙獰身材魁梧的獄吏。
老兩口互相看了眼，同時揉了揉眼，直到看到腳下的銀子真實的存在，才相信剛纔出現的不是幻覺。
他說著拿出來，晃了晃，“….寫著這裡的地址以及房間，並且註明一切費用已付。”
但是，她真的能夠見到這位具有皇族血統的貴人嗎？
如果他肯見自己，那事情就有希望，如果見都不見，那就印證了自己的猜測，在這位貴人眼裡，根本就是無舊情之念，只有利益之用。
顧十八娘深吸一口氣，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少爺…少爺…”靈寶依舊淚如雨下。
果然皇族身份，非同一般，顧十八孃的心沉了下去，且不說人家見不見，怎麼讓人知道自己求見就是個問題。
“他怎麼樣？”星火上方傳來一個聲音，低沉，因爲刻意的壓低聽起來有些模糊。
她就這樣落落大方毫無芥蒂的承認了，且請他相助。
不管他們出自何種目的,這時候的問候,對顧十八娘來說都極爲可貴,她真誠的表達了感謝.
“顧娘子放心,顧公子在牢裡尚且無礙.”會長姓齊,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忽的低聲說道.
顧十八娘一驚,看向他,眼裡帶著幾分難掩的激動.
他們是做藥行的,難免會與大夫打交道,又是天子腳下的藥行,也自然難免與朝廷的醫藥官僚機構打交道,雖然自身沒有什麼地位,但關係卻是四通八達,深入到刑部大牢裡,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一開始是受刑了,但後來就沒有,只是關著,問話也是言語上….”齊會長低聲說道.
“那我哥哥的傷..”雖然知道進了那種地方不可能毫髮無傷,但聽到受刑二字,顧十八娘還是心揪起來.
“顧娘子安心,雖然沒能親眼瞧瞧顧公子的傷,但聽裡頭人的意思,顧公子的性命暫時還沒人敢動.”齊會長說道.
顧十八娘心神恍惚的點點頭,知道她如今精神不佳,衆人也沒有再停留,說了幾句安心住著,顧公子大仁大義,爲恩師鳴不平乃是天下士子先範,天地君親師,顧公子此行此徑無可厚非,跟判了死刑的李大學士性質是不同的,上頭肯定也顧慮著云云安慰一番,告辭.
顧十八娘施禮謝過,親自送他們出去.
王一章走在最後.
“顧娘子.”他停下腳開口道.
顧十八娘看著他,”王老先生.”
“怎麼樣？”老婆婆問道。
“少爺出了這麼大事，用錢的地方還多呢….”鄧二在後嘀咕一聲，帶著幾分不滿。
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測的那樣，去試一試就知道了，顧十八娘靠在車廂上，不眠不休的雙眼已經紅絲布滿，蒼白的嘴脣裂出絲絲紅線。
顧十八娘剛跳下車，就見無數殺氣籠罩過來，不遠處，四五個禁軍手握腰刀厲聲喝道。
彭一針一愣，暗夜濛濛的裡被店夥計叫起來，嚇得他以爲出了什麼事，腿肚子只轉筋。
那人影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憔悴的臉，正是靈寶。
掩上門，看著神情憔悴的顧十八娘，彭一針忍不住再一次勸她休息一下。
“誰？”乾澀沙啞的聲音低低的傳來，“誰在哪裡？”
“她…”聲音低低的傳來，“沒事吧？”
“都警醒著點….”彭一針小聲囑咐他們，衝顧十八娘屋子裡努努嘴。
“說什麼話！”獄吏抖著一臉橫肉，狠狠的敲打著牢柱，“顧海，你有什麼話還是趕快說的好！免得多受些罪！”
彭一針隨著她的手指看去，見是一繁華酒樓，人來人往車馬不斷。
不管怎麼說,她日後必定是要在藥行界混的,這世道各行各界都有規矩關係,哪怕你是再有名的藥師,也脫離不開,只要是人,就逃不開人情世故.
聽說是他們來了,顧十八娘沉吟一刻說了聲請.
簡單洗漱一下,顧十八娘來到這層包間的獨有會客廳,見到屋子裡坐著八個中老年男人,穿著打扮並無什麼特別之處,面色和藹,低頭交談什麼,當她的視線掃過去,落到最後一位男子時,不由愣了下.
“顧娘子.”王一章站起來含笑說道.
看著眼前這個老者,顧十八娘心裡頗有點五味雜陳,但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察覺顧十八孃的疏離,王一章頗有些感慨,不由想起當初與這小娘子相交時,她雖然謹慎客氣,但眼底卻是難掩那一絲感激,當時他還有些不解,後來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那是知遇之恩,那是對慧眼識寶伯樂君的溫情,也正是因爲這份初相識的溫情,這小娘子纔在雖然有秘籍在手,但師徒之份未明,前路未知的狀況下爲他們特製了紫金丹,她那是冒險,爲了他們保和堂而冒險.
險果然出現了,而且是他們保和堂一手造成的,想到如今大有生的勢頭,那一切本來應該屬於他們保和堂的.
王一章幽幽嘆了口氣,時也命也,要不是自己家那幾個年輕人不夠沉穩,受了別人的蠱惑,事情也不會到了這個地步.
但他能怪誰,商場之上,本就爾虞我詐敵友不分,輸贏各自認命吧,不過勝者可以敗,敗者也可以捲土重來.
他轉過頭,看顧十八娘已經與在座諸位互相見禮,大家紛紛表達對其兄事蹟的擔憂以及欽佩.
“咱們身賤地微,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給顧娘子解解後顧之憂…”
看著小姐沉穩的面容，這麼多日子來神經一直緊繃的靈寶終於放鬆下來，有小姐在，少爺這次一定沒事，她在顧十八孃的攙扶下，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藥，果真沉沉的睡去了。
顧十八娘心裡一驚，面上不動聲色，看向他。
“郡王府邸，只有郡王召見之令，無通傳之禮！”禁軍們沉聲說道，再一次揮動手中腰刀，“速速退去。”
其實對於獄吏來說，隨著他們的頂頭上司朱大人….的堂哥這些年權勢如日中天，奇怪的現象是，牢裡送來的這些慷慨赴死的士大夫也是越來越多，就如同割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
路旁座落著一個氣勢恢宏的府邸，朱牆明瓦相圍，武裝禁軍相護，單看這守衛，不用其他標識，就表明了這裡主人的身份是個皇族。
“那老丈是說自己是在刑部大牢門口開茶湯鋪子的，我去問問他，看誰在背後盯著咱們！”他壓低聲音說道。
“都這麼多天了，不管颳風還是下雪，一步都沒走開….”老婆婆也嘆氣說道。
彭一針搖搖頭，衝兩個小廝做個無奈的神情。
顧十八娘搖搖頭，伸手往前一指。
那人久久的矗立在牢前。
“大人。”他低聲躬身問好。
自從踏上前往京城的路開始，顧十八娘整個人都陷入一種奇怪的木木的狀態，讓她吃她就吃，喝就喝，下車，走路，皆自如，但就是似乎整個人魂遊天外，抑或者說全副精神只集中到一個念頭上，其他的什麼事什麼人也好，都被她自動擯棄隔離了。
他的年紀稍長些，考慮的事要多些。
“沒事，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出來。”顧十八娘帶著軟軟的笑說道，接過彭一針遞來的藥，“來，靈寶吃藥，吃完了安心睡一覺，醒了，一切都好了。”
彭一針不由停下腳，在這等氣勢前微微有些怯意，卻見顧十八娘越過自己，步履從容的向那禁軍而去。
“也不知道里面關了她什麼人，家又在哪裡，這深更半夜的….”老婆婆嘆氣道，一面矮下身子，要將手裡的茶喂她吃。
三人立刻吩咐夥計將清淡的飯菜上來。
親戚大官也見過了，顧十八娘又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彭一針帶著兩個小廝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只的安生吃飯，然後各自蹲在屋子裡，豎著耳朵看著顧十八娘屋子。
直到她陷入沉睡中，顧十八孃的眼淚才撲撲的掉下來，彭一針在後也跟著嘆氣，滿面感慨。
這該不會是勾魂的陰差大人吧.
眼前的人沉默一刻，轉身走開了，與夜色融爲一體。
阿四和鄧二嚇了一跳，“還有這好事？誰這麼好心？難道小姐在這裡還有親戚？”
經營茶湯店的是一對老夫妻，刑部大牢雖然是個陰森可怕的地方，但生意倒也不錯，忙碌一天的夫妻兩此時才得以清閒一刻。
哥哥的事是因爲觸怒了當朝權利最大的朱大人，但朱大人再大，也是臣，同樣爲臣的人中已經沒人能夠壓制住他，但君則可以，不管是現在的君王，還是未來的君王。
悉悉索索的稻草響，牢裡的人有些吃力的轉過頭來。
被關在屋外的三人對視一眼。
對於這小姑娘異於常人的膽子，禁軍們沒有絲毫動容詫異神情。
可是，走到今天這一步，能單單說是因爲一個人的緣故嗎？
如果換做別人，可能在這顧娘子眼裡是雪中送炭及時相助，但因爲先前的恩怨，自己這麼做，在任何人眼裡包括這顧娘子自己都將是他攜恩報仇，她則是虎落平陽。
“恩。”屋內依舊答道。
說著低頭施禮，“還請王老先生相助。”
這一次總共帶了兩個小廝來，兼做車伕，一個喚作阿四，一個喚作鄧二，是顧十八娘最早採買的家人。
“這裡是人流最雜，消息最靈通的地，打聽這個貴人，不是什麼難事。”彭一針臉上又露出笑，囑咐小廝看好小姐，自己顛顛的去了。
“小姐，要不要吃點東西？”阿四用不高不低的聲音問道。
砰的一聲響，顧十八娘走進屋內，隨手關上了門。
當他轉過頭來時，那方纔亮著的一點星火瞬間被黑暗吞沒，而說話的人也消失了。
“不是我定的….”彭一針忙擺手說道，“你忘了，咱們在顧老爺門前等著時，兩個人遞給我一封信….”
彭一針抖開了信，指著落款上鮮紅的一個圓印章，寫的篆書，兩個夥計根本不認得。
“姑娘，進來坐坐，喝口茶暖暖身子吧….”老婆婆看不下去了，走出去，柔聲招呼道。
“文郡王府要一些藥，顧娘子知道，我們保和堂尚是太醫院醫藥供奉…”王一章也立刻簡單明瞭的說道，“顧娘子要我怎麼說？”
正當顧十八娘愁眉深鎖時,店夥計拿著一張帖子蹬蹬的跑過來,對於這位將客棧天字號房無期限的包下去的金主,夥計恨不得當神仙祖宗對待,就差一日三上香.
“顧娘子,顧娘子.您的帖子.”小夥計點頭哈腰的將帖子遞上來.
顧十八娘神遊天外,彭一針伸手接過.
“是藥行會的.”他眉開眼笑的說道.
趁著靈寶被送來,顧十八娘終於清醒一刻的時候,他已經將藥行會贈送住處的事說了,一面請示顧十八孃的意見.
顧十八娘這才擡頭看了眼自己所住的地方,點了點頭道:”搬走就不用了,你提前把帳結了就是,這樣也不算拂了他們的好意.”
“什麼人？這裡不許停留，速速走開。”
“不可再對他用刑。”過了很久他輕聲說道，停頓一刻似乎顧忌什麼又接著道，“尚書大人那裡，我會去說…..”。
不多時彭一針就高高興興的回來，吩咐調轉馬頭，向宿安城的西北角駛去。
顧十八娘笑了笑，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身旁一陣風捲過，站過來一個人。
天牢裡又陷入一片死靜，接著幾不可聞的腳步向一個牢房走去，他走的很輕，似乎是怕驚醒裡面的人。
“別動，別動。”顧十八娘伸手按住她，撫著她毫無血色的臉，“我來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彭一針這才恍然，不過旋即又皺眉。
獄吏搖搖頭，舉著火把轉身走開了，走了幾步又轉過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一動不動的顧海，不過這小子倒是好運氣，竟會被那人相護，獄吏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帶著一絲疑惑，這真是奇怪，那個人明明是…..這些彎彎繞繞的關係實在是很難理清，或許是上邊人有什麼安排也說不定，他晃晃頭不去想其中的道理，轉身走開了，牢房裡瞬時又被黑暗吞沒。
可憐啊，夫妻倆同時嘆口氣道，不管這刑部大牢裡關的都是多麼可惡的人，他們的家屬都是可憐人。
“哥哥曾得他舉薦進雲夢書院。”顧十八娘低聲說道。
“十八娘，你這樣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他焦慮的說道。
“不敢當.”王一章苦笑一下道,看著顧十八孃的眼神柔和。
此時的刑部天牢裡，沒有日夜之分，永遠都籠罩在一片幽深之中，沿著骯髒的甬道一直走下去，責打聲哭喊聲幽泣聲漸漸的消失，只餘下死一般的寂靜。
“小姐…..”靈寶瞬時痛哭出聲，她的嗓子火辣辣的疼，發不出半點聲音，掙扎著要起來。
“老實點老實點，吵什麼吵！”獄吏唰的點亮火把，用腰刀敲著牢柱兇神惡煞的喝道。
跟在身後的小廝和彭一針則張大了嘴，一副鄉下人進城的神情，一路走來眼睛都看不過來。
老兩口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來，這深更半夜又是在這離閻王殿最近的刑部大牢外，換做誰也要被嚇個半死。
“走吧。”顧十八娘轉過身。
這裡是京城一處豪華幽靜的園林客棧，顧十八娘將身上所有的錢財都交給彭一針掌管，住哪裡吃什麼，她一概不操心，讓走就走，讓吃就吃。
“多謝婆婆，不用….”她動了動乾裂的嘴脣，發出羸弱的聲音，扶著樹幹要站起來，才起身卻身形一晃，終於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這個人裹在大大的黑斗篷裡，從頭到腳都包了起來，這等夜色裡看起來，格外滲人。
“說我是建康府仙人縣顧十八娘，求見他一面。”顧十八娘答道。
靈寶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身子被軟軟的溫暖的被子包裹著，牀頭有一雙溫暖的眼睛望著自己，雖然這雙眼看起來有些嚇人。
而此時的顧娘子，擡眼看著自己，久熬傷神的面上一派清明，並沒有絲毫的提防也沒有絲毫的冷笑嘲諷，也並沒有憤然變色。
大樹下蹲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暗夜裡瑟瑟發抖，看不清是男是女。
王一章點點頭，說聲好，不再多言躬身告辭。
“王老先生，”顧十八娘喚住他，再一次施禮，“多謝。”
這簡單的一句話，對於王一章來說，帶來的極可能是禍事，這等上位者，最忌諱下屬結黨汲汲營營，更何況王一章不過是個賣藥的商戶，竟敢私自替人遞話，萬一那人惱了，擡擡手重則讓他人頭落地，輕則滅了他們家百年傳承的生意。
“有顧娘子這句話，就夠了。”王一章回頭捻鬚笑道，拱拱手而去。
——
過週末了，老習慣，這章奉送七千字，大家週末愉快。
這是什麼？所有人都能看到嗎？試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