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博道了別,云溪打車去往約定的地方。
到重慶火鍋店的時候,已經(jīng)太陽西下,人流攢動。此間店鋪從外面看上去,光裝潢便知道不是普通大衆(zhòng)消費,古色古香的木製建築,隨處一指,便是一處景觀。偏一進門就被熱浪撲來的人氣弄得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可見味道有多地道才能引得這麼多人不顧成本的青睞。
云溪還沒來得及掏出手機,站在門口的迎賓就直接朝她走來:“請問,您是冷云溪冷小姐嗎?”
云溪點了點頭,換得對方立馬笑靨如花,順帶眼底帶著不著痕跡的豔羨和嫉妒:“您男朋友已經(jīng)在包廂等您了,就在二樓左手邊‘錫蘭閣’,我給您帶路。”說著,朝著坐在一邊等位的客人們低低道:“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一路走過去,整個大廳裡吃得熱火朝天的食客們都忍不住紛紛回頭,心底猜測,這誰家的姑娘啊,這麼有臉面,這家火鍋店可從來不接受預(yù)約,吃東西只能老實地等位子。
摩西分海似的從一樓一路走過去,到了二樓,服務(wù)人員恭恭敬敬地將她請到包廂,一開門,便見雕欄花木、復(fù)古優(yōu)雅的房間內(nèi),一身銀灰色休閒服的嶠子墨正噙著淡淡的笑望了過來。
那一瞬,云溪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微微一顫,有一股熱流流過,不知是被眼前的風(fēng)景迷了神,還是被他脣邊那抹悠然勾去了魂。
出神不過剎那,云溪眨了眨眼,轉(zhuǎn)瞬間平復(fù)了表情,“怎麼來得這麼早?”
“沒什麼事,就提前過來等你了。”一句明明不算是甜言蜜語的陳述,偏偏被他說得像是情話一般動聽。云溪扶額,越發(fā)不能理解,之前這人一副生人勿近、高山仰止的仙人風(fēng)範(fàn)到底是去哪了。
“能不能吃辣?”低頭看菜單,云溪一邊勾勾畫畫,一邊分神去問他的口味。
“我都可以,你愛吃什麼點什麼。”把吃飯的地方選在重慶火鍋店,難道她還能喜歡吃清淡的?向來挑剔,但和某人在一起的時候格外隨性的嶠子墨忍不住勾起她下巴,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輕輕地在她脣上吮了一口。
云溪只覺得脣邊一陣酥麻,拿著鉛筆的手指微微顫了顫,下一瞬,整個人便被某人抱在懷裡,熱烈的氣息撲面而來……。
門外服務(wù)人員聽到服務(wù)器響,進來拿菜單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覺得那皎潔如玉的男人此刻笑得風(fēng)月無邊……。
等火鍋和各色菜點上來的時候,云溪已經(jīng)徹底平息了臉上的溫度,一邊涮菜,一邊說話:“聽說那位吳老被人在河邊撿上岸的?”雖說保了一命,可惜,被撿上岸的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口袋裡大把大把的照片,竟然都是之前他在老家裡剝削礦工的證據(jù),另外,還有不少他爲(wèi)了搶奪生意暗下毒手的資料,剛被送到醫(yī)院救治,活了條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直接扭送到公關(guān)機構(gòu)。
“路人總是好心的。”嶠子墨微笑地將菜品一一放進火鍋裡,面色平靜而淡然,彷彿真心誇讚這世上還是好人多一樣。
云溪瞥他一眼,頓時嘴角抽了抽,隨意夾起塊毛肚慢慢吃了起來。
要說火鍋,這家的味道絕對算得上夠味,麻辣鮮香,吃的人大汗淋漓。等云溪放下筷子的時候,基本上外套早已經(jīng)給丟到一邊去了。拿桌上的十斤擦了擦嘴,整個嘴脣都紅豔豔地飽滿了一圈。
嶠子墨的眼神微微一深,云溪卻已經(jīng)先下手爲(wèi)強地站了起來:“吃飽了,好撐,陪我散散步。”
望著前面自然牽著他手的云溪,他忍不住淡淡一笑。
下一刻,云溪只覺得背上一重,整個人被人從後面摟住。
“喂!”大庭廣衆(zhòng),望著一個個都忍不住盯過來的服務(wù)員和食客,饒是她,也有點不淡定了。
“嗯,抱一會。”嶠子墨卻只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冷云溪。
等走到外面的時候,都已經(jīng)差不多是晚上九點了。
一邊哀嘆美色誤人,一邊云溪朝著天空看去。
近年頗受環(huán)境污染的影響,晚上很少能看到星星的b市,今晚竟然能看到幾顆璀璨的星。
“子墨,你有沒有恨過?”那般金貴的出身,明明可以俯瞰世界,卻陰差陽錯,早早就失去了父母的庇護,結(jié)果幾乎相當(dāng)於是在別人家長大,歲不至於看人眼色,但,到底還是不能和自家相比吧。這是第一次,云溪和他談到這個話題。
嶠子墨靜了一瞬,隨即挑起她耳邊的碎髮:“恨誰?”
輕輕的兩個字,卻讓她眼底忽然一重。
是了,恨誰?他父母是殉職,大公子與他一起長大,幾乎當(dāng)他是親兄弟。若論恨,便只能怨命運。
不像她。
她恨的人,最看重的是蕭氏,所以,讓它徹底消失,理所當(dāng)然。
嶠子墨輕輕撫了撫她的額頭,露出她那雙空靈而冷寂的眼:“不論什麼時候,只要你認爲(wèi)是對的,放手去做。”我,一直站在你身邊。
這是第一次,他隱約中透露出他知道了些什麼。但,沒緣由的,他並沒有深究。
云溪忽然想起那時在香港,他坐擁整座秘而不宣的大廈,身後盡藏機密,可每次望向她的眼神,卻是那般深情而坦然。
第二天,云溪一早就聯(lián)繫了藍朝升去了金茂國際,相對於冷氏集團和自己手中其他的公司,沒
己手中其他的公司,沒有什麼比剛在紐交所上市並直接參與能源貿(mào)易的金茂更適合參加這場角逐。
相對於其他公司的內(nèi)部鬥爭厲害而言,金茂的決策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之前是藍朝升的一言堂,如今,自從云溪升爲(wèi)公司的第二股東之後,整個公司不自覺地開始跟著她的步調(diào)來。
所以,當(dāng)云溪直截了當(dāng)?shù)馗嬖V藍朝升,她準(zhǔn)備吞併蕭氏集團的經(jīng)營渠道時,藍朝升嘴邊剛點上的煙直接掉在西裝上,燙得他睚眥欲裂。“你每次都要這麼挑戰(zhàn)我的心臟極限嗎?”
雖然一開始自己聽說岳晨的動作頻頻之後,是有點小算盤,但那也是準(zhǔn)備乘機沾點好處,撈到點便宜就撤,她呢?釜底抽薪?狠!真狠!
云溪懶懶地睨他一眼,笑得一臉神情溫柔。
“蕭氏現(xiàn)在海外公司遇到麻煩,國內(nèi)還沒有完全反應(yīng)過來,乘著這個機會,能佔幾層市場份額就佔幾成,剩下的,我會和嶽晨去談。”嶽晨既然聯(lián)合了道金斯動手,便沒有被她越過去的可能,對方在這個行當(dāng)入行比她早,人脈比她廣,這點她還是看得很開的。
畢竟,她自己的主營業(yè)務(wù)並不在這塊。能源貿(mào)易是對方的強處,以對方的強處來對比自己的短板,這種無聊的事情,向來不是她的作風(fēng)。
對於蕭氏,只要能徹底壓垮它,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她覺得順心。
藍朝升在短暫的驚嚇之後,是濃濃的躍躍欲試。聽到云溪的計劃之後,幾乎立馬就將公司中最有實幹的中堅力量召集起來。也不管對方是男女,直接要求二十四小時待命,然後帶著這羣人開始將國內(nèi)能源貿(mào)易的渠道挨個分析,計劃有簡入難,先從易下手的幾個渠道入手。因爲(wèi)前段時間在紐交所成功上市,很是積累了些人際關(guān)係,這個時候,通過各家老總也能慢慢啃下來幾筆單子。
而與此同時,云溪接到了冷偳的電話。
“我約了嶽晨出來見面,你要是有空,也過來一趟吧。”
誰曾想到,嶽晨竟然真的在國內(nèi)。只聞道金斯家族最近有入駐b市計劃,動作頻頻,業(yè)內(nèi)人士紛紛猜想在海外動手的嶽晨,竟然正在蕭然的眼皮底下,慢條斯理地斷他的資源。
細細算來,卻有點像,他當(dāng)初被蕭然直接截斷了中東客戶的手段。
心狠手辣嗎?
云溪掛了電話,眉頭一挑,不得不說,這樣的隊友,能幫她省去不少麻煩。
冷偳約嶽晨見面的地方是在冷氏的辦公大樓,當(dāng)對方神色平靜地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冷偳忍不住細細打量他的神色。
在他記憶中,對方從來是一個進退有度、清俊淡薄的成功商人,但,今天,望著這熟悉的面龐,他卻是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的印象是不是都錯了?
“說實話,我有點吃驚。”冷偳沒有掩飾自己的打量,相反,他的目光帶著一種執(zhí)著的探尋。
面對他的細細思索,還隱約的驚疑,嶽晨無奈地按了按眉梢,疲倦地閉了閉眼,終於露出幾分疲態(tài):“就因爲(wèi)我動了蕭氏?”
“蕭氏積累了幾代人的心血,樹大根深,你即便沒有蕭然在商界的呼風(fēng)喚雨,但以你原來的市場佔有額,也絕對可以傲視羣雄了。我實在想不出,你爲(wèi)什麼要冒險去招惹他。”冷偳自詡自己識人能力還算不錯,但,自從嶽晨參加了他爺爺?shù)陌耸髩壑幔傆X得,有些事情慢慢地和當(dāng)初有些變化。
如果不是云溪給他打電話提醒的話,他還不曾細細回憶。
在爺爺八十大壽那天,明明嶽晨表現(xiàn)還算正常,可,不知不覺,似乎,他似乎插手他們冷家的事情越來越多了。從當(dāng)初云溪一定要幫助祁湛對抗蕭氏的併購,他參與幫忙,到後來和道金斯結(jié)婚婚禮當(dāng)天被國際刑警帶走,從而牽扯出中恆控股的舊事,似乎看上去和云溪都沒有直接關(guān)係,但,爲(wèi)什麼,他隱約中,有種預(yù)感,他做出的這種多事,絕對不是單純的巧合?
雖然覺得自己有點小心過頭了,可天知道,當(dāng)初詹家也是他們冷家的老部下,千里迢迢來參加老爺子的生辰聚會,到頭來,不也是從那個時候就早早打算好了要背叛的嗎?
“你也知道,我是一名商人。”似乎沒有聽出冷偳話裡的意有所指一般,嶽晨擡眉,定定地看他一眼,“商人,從來,就是貪心的。”
商,追逐名利爾。
曾幾何時,他曾否認過,自己的野心?
不過是世人被自己眼前的幻覺自我催眠罷了。
既然站在商場上,博弈從來不是玩笑。他從來沒打算一輩子被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匕丛谑捜恢帷?
冷偳被他一堵,頓時有些啞口無言,就在這時,云溪,推門而入。
“聊什麼,這麼投機。”笑靨如花,扶蘇美人,便是隻一個露面,便讓整個色調(diào)冷冰冰的辦公室瞬間多了一抹光彩。
只是,她這話,是噎他呢?還是噎他呢?
冷偳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他是實在看不出自己剛剛和嶽晨哪裡看得出是“投機”的畫風(fēng)。
云溪卻像是沒看到他那張臉一樣,輕輕側(cè)身,坐到嶽晨對面的沙發(fā)上:“沒想到,上次見面你還和夫人在香港蜜月遊,才隔了多久,就碰上你對蕭氏動手了。”
從進了辦公室,表情就一直很平靜的嶽晨竟少有地露出一個笑,對著云溪,目光忽然一
目光忽然一定。那神色,從側(cè)面看去,極野性,彷彿是在廣茂草原上奔馳的孤狼,明明只是個淺而又淺的微笑,卻讓人心魂一震。
“所以,你是想也在其中插上一手?”
平靜無波的氣氛,忽然被他的這句話,徹底打破。
沒有了遮掩,他直接點名了她的來意,彷彿,再理所當(dāng)然一般。
也彷彿,他早知道,她其實,比他更想將蕭氏徹底壓垮。
“你忽然停手,不就是因爲(wèi)遇上問題了嗎。兩個人聯(lián)手,總比一個人陷入僵局要來得劃算得多。”云溪喝了一口放在手邊的茶,絲毫不爲(wèi)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而變色,相反,正因爲(wèi)他的篤定,她越發(fā)明白這人的難纏和深沉。
是的,深沉。
隱匿自己的野心,沉澱自己的實力,連婚姻都毫無在意,只選擇對的,選擇利益,對於一個連“愛情”都沒有任何執(zhí)著追求的商人來說,這世上,怕沒有什麼可以動搖他的信心。
“你怎麼知道,你能解決我的僵局?”嶽晨好整以暇地雙手交握,露出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對於她的話,似乎並沒有多少動容。
“因爲(wèi),除了我,沒有人會敢和你站在一條船上。”蕭氏,在商界中成名多年,早已被人供在神壇,打到他要花費多少心力暫且不論,一個疏忽,便是傾家蕩產(chǎn)、粉身碎骨,她和他都清楚,這商界,沒有幾個人有這膽量,敢放手一搏,置之死地!
“好。”似乎被她的理由說動,嶽晨忽然站了起來,整了整衣領(lǐng),目光靜靜地望了她一會。
良久,卻是直接轉(zhuǎn)身離開:“我會把材料發(fā)到你郵箱,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冷偳和云溪都沒想到,他竟然這麼爽快地答應(yīng)了。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反而讓人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隱憂。彷彿,這場會面,壓根不是他們找的嶽晨,相反,卻是他等著他們來上鉤。
可那道背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口,再沒給他們一點反應(yīng)的機會。
回到家,云溪果然收到了嶽晨的郵件。
能讓他止步的僵局,的確不是一般人能夠解決的問題。
可恰恰,在她這裡,卻並不是難於登天的事情。
因爲(wèi),事情的轉(zhuǎn)機恰好落在金貿(mào)國際上。
蕭氏能在國內(nèi)壟斷能源貿(mào)易,一方面是因爲(wèi)資源,獨享的社會關(guān)係資源,還有另外一重重要原因,是資金。
資金的雄厚,決定了他可以做到價格壟斷,和規(guī)模巨大。
但以嶽晨和道金斯的力量,或許可以籠絡(luò)不少小客戶的青睞,但是,遇上真正的國際客戶,對方卻不會因爲(wèi)他開出的條件而立刻倒戈。
除非,那價格,優(yōu)越到對方肯放棄蕭氏這樣的常年合作伙伴。
說到底,人脈、關(guān)係、資源,道金斯那邊已經(jīng)提供了。而目前,最具有主導(dǎo)影響的,便是,財力!
而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