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陽城在大堯南。
一路舟車勞頓,玉忘言和蕭瑟瑟帶著王府的侍衛和親兵抵達了這裡。
蕭瑟瑟被照顧得細緻入微,玉忘言沒讓她受一點凍,挨一點餓,甚至因疼惜她的身子受不得馬車顛簸,每晚都給她按摩。
下了馬車,蕭瑟瑟看見一座精緻的官邸,上書“湖陽刺史府”。官邸前,湖陽刺史領著長使、司馬和一衆下屬,正翹首以待。
“湖陽刺史鄧倫,率刺史府上下,恭迎瑾王與王妃大駕,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一衆官員齊齊行跪禮。
“免禮。”玉忘言道。
“卑職等參見瑾王妃,祝瑾王妃萬福金安。”
“嗯,都起來吧。”蕭瑟瑟淺笑,立在玉忘言的身邊。
鄧倫帶著下屬站起,看著玉忘言平靜無瀾的臉上,一抹菸灰冷色,那目光乍暖還寒,看得人不由敬畏。再觀蕭瑟瑟,一襲淺色畫裙上珍珠點點,笑容靜美多情,卻也不缺皇族女性的典雅雍容,果真百聞不如一見。
鄧倫哈腰作揖,“刺史府已經收拾出來了,這些日子,就請瑾王與王妃屈尊下榻,下官攜家人搬到驛館去住,瑾王和王妃但凡有什麼需要的,只要知會下官一聲,下官定鞍前馬後的效勞。”
玉忘言道:“刺史不必多禮,本王先和王妃安頓下去,隨後自會傳你。”
“是,王爺、王妃,這邊請。”
按著鄧倫的指引,蕭瑟瑟很快熟悉了刺史府。玉忘言讓侍衛把兩人的東西搬進臥室,接著便以安頓爲由,揮退了鄧倫等人。
待刺史府只剩下自己人後,山宗帶著笑意,低聲說道:“王爺,替身已經安排好了,有兩個弟兄自告奮勇要當,我會留在這裡幫襯著他們。”
“嗯,注意安全,別讓鄧倫他們發現有異。”玉忘言囑咐。
“王爺放心,安心和王妃去蕭二老爺家吧。”
蕭二老爺,是蕭恪的庶弟,也是這湖陽城的大商戶,人稱蕭員外。
此次在來湖陽的路上,綠意就一直唸叨,可以拜訪二老爺。而玉忘言和蕭瑟瑟更是清楚,湖陽是趙家勢力的發源地,兩人踏入湖陽,就相當於是置身在趙家的虎口邊,鄧倫這些官員只怕是靠不住,刺史府也就不能住了。
所以,玉忘言才留下侍衛當替身,打算和蕭瑟瑟帶上幾個手下,去蕭二老爺蕭愷那裡借住。
就在昨日,何懼已經先一步潛入湖陽,打探好了蕭愷家的位置。
這會兒何懼從刺史府外□□進來,探好了路,接應玉忘言和蕭瑟瑟幾個,翻出刺史府,原路朝著蕭愷家去了。
“小姐小姐,綠意和你說。”走在街上,綠意的嘴巴閒不住,“小姐你不知道,二老爺挺倒黴的,攤上老太君那麼個厲害的嫡母。老爺的幾個庶弟裡,就屬二老爺的娘和老太君過節最大,結果他娘一死,老太君就把二老爺一家逼到了南方,不準他們走仕途,全給逼成了商人。士農工商啊,商戶在大堯最不受待見了,光有錢有什麼用?堂公子娶妻只娶上個農家女,堂小姐現在都還沒像樣人提親呢!”
老太君的凌厲,蕭瑟瑟是體會過的,估計自己從前裝傻的時候,老太君早就識破,卻沒有拆穿。
蕭愷攤上這樣一個嫡母,也難怪逢年過節都不給蕭恪書信禮品,都不知道他近來過得怎麼樣。
“快看快看!蕭員外的女兒終於有人娶了!”
在即將抵達蕭愷家的時候,街道上有人喊話。
“看啊!那不是迎親的隊伍嗎?敲鑼打鼓的,喜娘都帶了兩個,這不是來接蕭家小姐,難道還是來表演的?”
“嗬喲!看新郎官!挺俊啊!騎著匹高頭大馬!”
蕭瑟瑟下意識的望去,真看見一隊迎親的隊伍,穿著紅衣,喜氣洋洋的,停在了蕭愷家門前。當頭有個騎高頭大馬的,人是挺俊,卻渾身帶著股風流紈絝的氣息,看著不太正經。
有圍觀百姓道:“什麼迎親啊!這分明是南林侯爺家的公子來強娶了!你們不知道嗎?南林侯爺的公子看上蕭家小姐了,要迎回去當十三姨太的!”
有人低聲罵道:“南林候公子根本不是東西!欺男霸女!上個月剛搶了我一個外甥女,現在又要禍害別家姑娘!”
蕭瑟瑟忙和玉忘言綠意何懼過去,見那侯公子下了馬,叫人擡了兩箱子禮物,就命手下砸門。
“蕭愷老兒,還不出來!我家侯爺公子親自來迎娶蕭小姐了,識相的就把女兒送出來!”
門開了,一箇中年男子走出,面帶愁容道:“侯公子親臨寒舍,草民有失遠迎……”
“行行!別廢話!”侯公子不耐煩的一揮手,接著又滿臉堆笑,跑來拉起男子的手,“岳丈大人就不用多禮啦,本公子是來娶蕭小姐的。這都是聘禮,來來,都打開,岳丈大人看看夠不夠?”
立刻有人打開聘禮,隨即便是圍觀百姓的譁然。
蕭愷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身爲一方富庶,怎麼會缺錢。他就是不想自己的寶貝女兒落在這個禽獸手裡,可是富不與官爭,他拿什麼跟南林候家鬥?
蕭恪拱手,“侯公子,草民……草民的女兒今天病了。”
“病了?”侯公子眉頭一豎。
“……是。”
“哦,病了……”侯公子若有所思,猛然罵道:“我呸!”一腳踹在蕭愷身上,“好你個蕭愷,給臉不要臉啊你!上上次說女兒跟人訂了娃娃親,上次說去她三叔家住兩個月,好!現在兩個月過去了,你他媽又說她生病!你玩我呢!”
蕭愷被踹倒在地,“咳、咳咳……”一個家丁過來扶起他,旁的有人叫道:“這怎麼打人啊!”
“誰在說話!”侯公子囂張吼來:“誰在說話,就統統拖到南林候府裡打板子!”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這南林候府在湖陽就是霸王,根本不講理!
“咳咳,侯公子……”蕭愷捂著胸口,跪在地上央求:“您就高擡貴手放過小女吧!小女出身低微,配不上您金枝玉葉啊!”
侯公子囂張道:“老不死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啊!本公子這麼多聘禮都給送來了,你讓我現在轉身走人!我踹死你個老東西!”說著就踹起來,惹得百姓們驚呼,卻只能看著蕭愷被踹得在地上打滾,家丁想護也護不住,跟著被侯府的侍衛給圍毆了。
侯公子邊踹還邊罵:“真是給臉不要臉!你女兒能給本公子當妾那是她的福氣!你他媽還掃我面子!”
“住手!”人羣中一聲冷喝,暗含內力,震得侯公子胸口一悶,踉蹌了好幾步。
“公子沒事吧。”一羣手下擁上去接著侯公子。
他怔愣,接著吼道:“誰!哪個不怕死的敢阻本公子!”
玉忘言走了出來,眼底的冰冷,萬般凍人,臉上已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霜。目光凌厲的落在侯公子臉上,如箭似的鋒利。
“你是誰!”侯公子吼道。
“蕭家人。”玉忘言答。
蕭愷咳嗽著,捂著胸口趴起身,看向玉忘言,第一眼就覺得此人大有來頭。能穿蜀錦之人,容貌絕佳,如此內斂沉穩,尤其是那暗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氣場,絕非一般富貴之人所比,多半是皇室貴胄!
他到底是誰?
蕭愷還沒有想出答案,就被一雙手扶了起來。
順著這雙手,他看見了手的主人,是個靜美的女子。
蕭瑟瑟扶起了蕭愷,用帕子爲他擦脣角的血跡,接著轉眸,將一抹冰冷灑在侯公子臉上。
“南林候公子,我與我夫君初來乍到,不懂湖陽這裡的規矩。但有一點該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公子來迎親,丈人家是要先把嫁妝準備好的。這兩天蕭小姐病了,蕭員外一時無心準備嫁妝,所以按規矩,蕭小姐今日就不能出嫁,不是嗎?”
侯公子先是一愣,隨即瞇著眼睛問道:“你又是誰?”
“自然也是蕭家的人。”
“呵呵,是個美人,你們蕭家的美人倒是一個賽一個啊!”侯公子不怒反笑。
玉忘言頓時眼神一沉。
蕭瑟瑟冷笑著答道:“妾身謝過侯公子的讚美,想來侯公子定是個守禮之人,又備下這麼多聘禮前來迎娶蕭小姐,足以見傾慕佳人的誠心。既然這樣,就更該等蕭員外把小姐的嫁妝備好,再擇個良辰吉日,風光的迎娶佳人。南林候公子,你說是嗎?”
“這……”侯公子語結,蕭瑟瑟有理有據,還給他個臺階下,他要是不作罷就是有辱斯文。
“罷罷,本公子今兒心情好,就賣美人個面子!”侯公子手一擺,兩個家丁立刻給他按摩肩膀,把他擁到了馬前,其中一個跪下來,讓他踩著上馬。
“岳丈大人,趕緊抓緊時間準備蕭小姐的嫁妝吧,七日之內可要準備好了,到時候本公子來接人,岳丈大人可要給我笑著把蕭小姐送出來!咱們走!”
一行人繼續敲鑼打鼓,兩個喜娘執著帕子,邊扭邊笑,嗩吶的聲音從這條街到了那條街,他們總算走了,圍觀百姓們則罵的罵,同情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