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霜雲(yún)對這些宮中貴人的脾氣還算了解,以前跟著母親周氏一同進宮時,也曾聽聞許多皇室秘辛,這會兒她又剛進門,縱然再有脾氣,也不能當面這麼頂撞過去,伸出的手只好那麼尷尬的停在空中,臉上皆是尷尬的笑意。
朱璧不忍讓自個兒妻子這樣受辱,忍不住就瞪過去。
“鳳儀公主這般豈是一個女子的爲妻之道?縱然皇上對公主再縱容,也不會真的將這些事情睜一眼閉一眼不聞不問,且這還是皇上的旨意,若鳳儀公主不願意,我這便上摺子請皇上收回成命,也省的鳳儀公主在我們家裡頭受委屈!”
連朱璧都開始說反話,鳳儀公主有些詫異,她原以爲朱璧這麼個人應(yīng)當是一根腸子直來直往的,可這才過了幾年,就連朱璧都開始對她有這麼多的怨尤了,鳳儀公主覺得她有些冷,明明是大熱的天氣,可站在靈堂跟前,渾身忍不住顫抖一下。
“不過是看你們府裡頭的對牌太過陳舊,不知多少人拿過,本宮嫌髒罷了!”鳳儀公主自己給自己找臺階下,看了眼跟著的徐姑姑,“你跟在本宮身邊眼睛是瞎的麼?不知道替本宮接過來?”
鳳儀公主將這些事情全都推到了徐姑姑的腦袋上,徐姑姑也算是習(xí)慣成自然了,忙伸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對牌來。
謝霜雲(yún)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這幾天在朱家確實是累壞了,她跟朱璧到了現(xiàn)在都還沒有圓房,而且她每天都是沾枕便睡,哪兒還有心思想其他的,就連孃家那邊兒,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應(yīng)對了,母親倒是派了幾個人來幫她,讓她心裡頭妥帖極了,可她到底也才新婚,沒有哪個新嫁娘會喜歡自個兒新婚期就管這管那的,像個管家婆。
交接完了府裡中饋,謝霜雲(yún)跟著朱璧去了花廳,朱璧在外頭迎男客,謝霜雲(yún)在裡頭迎女客,縱然是有鳳儀公主在,她也不敢有半點的懈怠,誰知道鳳儀公主是不是真心管事的,若是管不好的話,豈不是丟臉?朱家丟臉不要緊,要緊的是她現(xiàn)在也是朱家婦,到時候說起來,這丟臉裡頭也有她的一份,這樣一想,讓人心中十分的不痛快。
謝霜雲(yún)一邊兒待客一邊兒琢磨起來,如今朱璗是世子,鳳儀公主既然是奉命來府裡頭做宗婦,那朱家只要有朱璗跟鳳儀公主在,就沒有她跟朱璧兩人出頭的日子,這會兒朱老太爺沒了,朱老夫人又看上去十分憔悴,若是能說動朱老夫人,將這個家分開,往後她就不用再受鳳儀公主的氣了。
這個念頭在朱瑿腦子裡越來越盛,她只覺得自己像是要掉進這個念頭拔不出來了,在接到下人稟告的:“安親王妃前來給老太爺奔喪”這條消息時,還猶自沉浸在自個兒思緒裡頭,直到安親王妃夏嬋衣真正的站到了謝霜雲(yún)面前,謝霜雲(yún)才反應(yīng)過來。
“你!你你你!”謝霜雲(yún)驚訝的險些尖叫出來,指著嬋衣指尖都發(fā)顫起來,“你怎麼回來了!”
嬋衣忍不住撲哧一笑,“我我我?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了?霜雲(yún)表姐,幾年不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兒都沒變!”
其實嬋衣纔回來雲(yún)浮城沒半天,連夏家跟謝家都沒去,就徑直過來奔喪了,倒不是因爲她有多重視朱家,實在是她一路上聽聞了朱家發(fā)生的那些事情,對朱家現(xiàn)在的情況有著濃濃的好奇心,這種好奇壓不住的要讓她來跑一趟,所以她在回到毓秀園之後收拾了一下,便來了朱家。
謝霜雲(yún)看著嬋衣,久久不能言語,她記得嬋衣從雲(yún)浮城跟著楚少淵去往川貴的時候,連及笄都不曾,可她這麼一回來,竟然會變得這樣俏麗,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清麗嬌豔的少女,白皙的鵝蛋臉上沒有半點瑕疵,還能隱隱的從裡頭透出紅暈來,那樣的紅暈是這世上任何昂貴的胭脂都沒辦法抹就的。
更不要說她那雙靈動的眼睛了,就像是眨眼之間,夏嬋衣就變成了絕世美人一般,無論是膚色也好身段兒也好,還是她的相貌跟氣質(zhì),都讓人覺得移不開眼,彷彿是從畫兒上走下來的美人一般,叫人看了忍不住便想一直盯著她看,而最爲奇特的是她給人的這種感覺,分明是美的,卻沒有半點的攻擊性,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據(jù)爲己有。
謝霜雲(yún)覺得她一定是形容錯了,她對夏嬋衣向來是嫉妒跟嫉恨的,怎麼會這會兒面對出落的這樣出挑的夏嬋衣時,腦子裡竟然只有羨慕只有驚豔,而沒有半點的嫉恨了。
“誒?傻了?”嬋衣習(xí)慣了那個語速流利的像金玉相擊聲音的謝霜雲(yún),對於面前這個,一見到她就發(fā)呆的謝霜雲(yún)委實有些不習(xí)慣,忍不住伸手在謝霜雲(yún)面前晃了晃,“怎麼看見我這樣的表情,像是見了鬼似的,表姐,你便是不想我,好歹也要做個想念的表情出來吧,否則你讓我的臉往哪兒隔啊?我可是一回來就過來朱家找你了,知道沒參加你的婚宴,你定然氣我,便早早的將添妝也準備好,一齊帶過來了,你這樣反應(yīng),我可是有些傷心的!”
嬋衣也只有面對謝霜雲(yún)這樣的,與她一同長大的小娘子纔會有少女的嬌嗔,尋常時候的她都是老成持重的,也沒辦法不持重,畢竟她是安親王妃,無論是走到哪裡都是人羣中的焦點。
謝霜雲(yún)這才醒悟過來,出自真心的笑了:“我只是太久沒有看見你了,覺得你的變化太大,有些不敢認你而已,都說川貴養(yǎng)人,看你這一身兒細皮嫩肉的,倒是一點兒沒錯,你心裡惦著我這個表姐,我自然是高興的,只是家裡的情形你也看見了。”
她一邊說話,一邊讓人給嬋衣看茶,然後將嬋衣拉至身旁,讓她做在自己身邊,一副小姐妹親密無間的樣子,就好像她們還尚在閨閣之中那會兒似得。
嬋衣笑了:“我本來還擔(dān)心你過的好不好,現(xiàn)在看你臉上的笑容,也算是能放下心來了,川貴那麼個地方嘛,有好也有不好,不過現(xiàn)在不論是好還是壞,都過去了,如今我跟著王爺一同回來,就打定主意再不回去了。”
這些話本來也不是什麼秘密,便是告訴謝霜雲(yún)也無妨。
不過謝霜雲(yún)卻是有些驚訝的挑了眉,她有些驚異的發(fā)現(xiàn)在一開始看見嬋衣的時候,她竟然沒有第一個想起來楚少淵那個一直藏在心尖尖上的少年,而這會兒聽嬋衣提及他,她也不過是心中微微發(fā)酸,再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晦澀難言甚至還夾雜著心痛的感覺了。
垂下眼睛來,謝霜雲(yún)淡淡的笑了。
“能回來就是好的,姑母這些年來家裡總是說起你,如今你回來了,姑母的心思也能放下一半兒了,只不過你與他也算是成婚多年了,怎麼到現(xiàn)在還沒動靜?”
即便是剛及笄還沒過一年的時間,可看看謝霏雲(yún),這都已經(jīng)是懷了第二胎了。
嬋衣有些羞赧,看了謝霜雲(yún)好幾眼,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勾得謝霜雲(yún)不由得拿眼神往她身上瞅。
“其實不是沒動靜,你知道的,我身子不太好,這些年在外頭又經(jīng)歷了太多的事情……”
嬋衣這話雖然有些水分,但謝霜雲(yún)卻忽然記起來,好像有一回她從外頭抱著新剪的薔薇花枝準備回房插瓶,聽見母親在院子裡跟姑母說起嬋衣,好像裡頭隱隱夾雜著小產(chǎn)什麼的,她當時一點兒也不想聽見嬋衣的消息,連停留都沒有停留,就直接走了。
“你也不用急,這種事兒想來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有的,尤其你還這樣年輕,”謝霜雲(yún)這會兒看見嬋衣臉上的失意之色,心中再沒有那種厭煩之感,只覺得嬋衣遭遇有些不幸,也是怨她嘴碎,怎麼就能說起這個話題來,忙補救道,“他又待你這樣好,應(yīng)當不會急著跟你要這個孩子,你好好休養(yǎng)身子,定然能夠一舉得男!”
嬋衣聽見謝霜雲(yún)最後那句“一舉得男”忍不住撲哧一笑:“都說成了親的女子不一般,看來表姐這才成親的女子更不一般了。”
謝霜雲(yún)臉色一下緋紅,她哪兒是不一般,她根本就連一般都不知道是什麼。
“好啦,不打趣你,”嬋衣笑吟吟的將話題揭過去,狀似不經(jīng)意的打量著朱家,“表姐這才嫁過來,就遇見這種事兒,想必這些天很辛苦,我在路上隱約的聽見了一些,但不全,表姐若是有難處,可以跟我說說,我看這禮房,還有這府裡的許多辦事方法,都跟外祖家極爲相似,如今中饋可是表姐在管?”
嬋衣這麼幾句話問的雖有深意,卻沒有讓謝霜雲(yún)感覺到半點兒被人窺探府中隱私,且又恰到好處的表達出來對方對自己的關(guān)心,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夏嬋衣這樣從小一同長大的人,這種關(guān)心之意就讓她覺得更暖心了。
謝霜雲(yún)忍不住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