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車車速至少比班車快一半，三點半從莞城出發，五點多就回到了公道村。

之前寫過信確定歸來日期，唐青雲和唐浩誠在機場又給村裡打了電話，告知從莞城回來了，是以當幾輛車子緩緩駛進村子，最後在莫阿公家院門前停下，只見公路兩旁早已站著許多迎候的鄉親，小曼推門下車，就聽到無數把聲音驚喜地喊著：“小曼！小曼！”

“小曼可算回來了！”

“小曼長高了！更加漂亮了喲！”

“城裡的自來水好啊，養人！看小曼長得白白嫩嫩，多鮮亮多水靈！”

“就是就是，怪不得姑娘們個個想嫁去城鎮呢，城裡樣樣都好啊！”

“……”

小曼被熱情的奶奶大媽嬸子姑嫂們團團圍住，這個拉手那個挽胳膊，還有的摸一摸她的馬尾辮，捏一捏她的衣服料子，七嘴八舌各種問題連珠炮似地問個不停，小曼只有一張嘴，不知道先答理誰，索性都不答，只笑著喊人就行，奶奶大嬸姑姑嫂子一路喊過去，大家聽了也一樣高興，簇擁著她往院門口走去。

阿公阿奶早就站在門口等著了，小曼被婆媽們圍住，唐青雲就先帶著唐浩誠和顧少給兩老寒喧問好，莫支書、莫家寶和莫承福接待軍分區護送小曼姐弟回來的幾個人，往院子裡延請，一面叫幾個年輕人把卡車上的東西卸下來。

看見小曼走近，阿奶用手帕擦拭了下紅紅的眼睛，高興地伸出手，小曼鼻子一酸，喊著阿奶，上前一把抱住了阿奶。

十五歲的小曼身高一米六三，比嬌小的阿奶高出很多了。

阿公看祖孫倆光顧著激動流淚不理他，就拍拍小曼的肩說道：“不哭不哭，阿公在這裡，阿公在這裡啊！”

小曼忍不住噗哧笑：自家阿公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幽默？

轉身抱了抱阿公，祖孫三個還沒說得幾句話呢，早已候在一旁的關愛蘭幾個不耐煩了，直接把小曼拖走，阿公阿奶乾瞪眼，看看門外的鄉親們，只得先招呼大家都進院子裡來坐會，喝碗茶聊聊天。

還好此時太陽西墜被雲層遮住，又有一絲輕風吹過挺涼快的，院子裡原先擺著的椅凳都坐著人了，再進來的就只能隨意找地方或坐或站或蹲著，滿滿當當一院子全是人，大家談笑風生好不熱鬧。

鄉村習俗就是這樣，一家有喜事大家一起高興，圖個熱鬧新鮮，也算是趁機偷個閒大聚會，小曼是公道村頭一個考上的女大學生，還是京城的大學，一整年都沒回來過，這次放假終於回來了，可不就整得熱熱鬧鬧的。

唐青雲從他的車子裡搬出三個紙箱子，裡邊是他買的糖果餅乾香菸，阿公阿奶笑呵呵跟他一起分發給大家吃。

以前的唐青雲可不會有這種舉動，雖然他從基層幹起一步步往上爬，卻是官架子十足的，平時下鄉除非是做樣子上報紙，不然也用不到他親自跟老鄉拉家常。“換孩子”事件之後，親生女寧肯留在鄉下和阿公阿奶生活也不肯認他，公道村這地方就成了他的執念。看見唐奶奶、唐青山每次來都會給大家發糖，贏得好感爆棚，他給記住了，此後他有了假期就過來探望阿公阿奶，每次必帶糖果菸酒，又利用自己基層官的身份和經驗，跟鄉親們談談政策支支招，傾聽大家的心事和困難，他雖然調離了本地區，一些老關係還在，幫忙疏通疏通上頭關係、解決些實際問題不在話下，這麼著接觸多了，鄉親們都說唐書記平易近人熱心親切，自動模糊他在抱錯孩子事件裡不光彩的一面，京城裡人們都習慣了小曼是唐青山的女兒，但在公道村，鄉親們可一致承認唐青雲的親爹身份，村幹部和年輕點的人會稱他一聲“唐書記”，老人小孩和女人們見了面卻是直接喊“小曼爸”！

爲著這聲“小曼爸”，唐青雲每次來公道村都恨不得把糖果菸酒塞滿車子。

唐浩誠看見他爸爸發糖，記起來奶奶也有準備糖果給鄉親們，姐姐被關愛蘭幾個小姑娘拖走了，顯然管不了這個，他就和顧少欽打理起那些卸下來的東西，對應包裝袋外邊的字，一一指給阿公阿奶看，告訴他們裡頭是什麼東西，並把裝著京城各種特色小吃的包裝袋打開，阿奶喊來莫家寶和於五妹，直接用簸箕盛裝糖果小吃，捧出去一抓一抓地分散給鄉親們品嚐。

外面人太多，關愛蘭、莫水霞和莫靈慧直接把小曼拉進了屋子裡去說話。

廚房裡五叔奶、八叔奶領著兩個媳婦兒正在弄菜，莫杏花負責煮茶，她煮的是菊花茶，煮好了還得守著晾到適當的溫度，倒進從糧站借來的有小龍頭的鋁製大茶桶裡，請兩個年輕人幫忙擡到梨樹下的臺上子上讓大夥兒自個拿碗喝，忙完這些，她也趕緊跑進屋子裡來。

姐妹見面，自然又是一番歡喜，杏花笑道：“我剛纔也去到門口了，看見你讓大媽嬸子們圍著說話，阿公阿奶望眼欲穿的樣子，就知道站那也是白搭，怎麼著也輪不到我，還是老老實實先回來幹活吧。”

“可不是？要不是我硬搶，阿公阿奶還抱著他們的寶貝疙瘩不放手呢。”關愛蘭翻著白眼說，大家都咯咯咯一陣笑。

杏花拉了小曼走進她原先住的那間房子，只見四面牆上雪白一片，小曼的牀鋪、櫃子、書桌基本沒有變動，唐浩誠睡的小隔間卻拆除掉了，另外擺了張高低牀，還有衣櫃和桌子。

杏花指著新打的牀、櫃子說：“這是你去大學之後，阿公和阿爸給我新做的，你的牀和櫃子都沒讓人亂動。阿公說錢攢夠了，明年得利，就起個大的新洋樓，我們姐兒倆現在還得住一起。放假前阿公阿奶說你肯定要回來了，趕緊收拾家裡，我爸帶著弟弟把各個房間都重新粉刷了一遍，廂房那邊兩間客房也重新整理鋪好牀了，全是新鋪蓋，保證清潔衛生，唐叔和浩浩他們可以安心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