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曲連成已經能拄著柺杖在地上走，家裡居然收拾的井井有條，豬也餵了，雞也餵了。

還給他們做好了晚飯，玉米麪糊糊鹹菜絲，一人還有一個玉米麪餅子。

看見兩個孩子回來，曲連成也是心裡高興，畢竟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孩子們還能上學，這就是他的希望，當然他慚愧的是這一切可不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做的。

曲小白和曲小江洗手吃飯，曲小江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把今天在學校的事對自家老爹說了一遍，重點當然是美滋滋地告訴父親老師誇獎他的字寫的很好很漂亮，他也很聰明。

可是曲連成卻黑了臉，這些事情在他這裡肯定串聯出來一個清晰的畫面，自己的好侄子居然在學校裡對自己的兒子下黑手。這些年他掙的大部分錢都給了曲老太太，他心裡清楚這部分錢都養活了，大哥二哥家的孩子，不然就憑他大哥種地掙的那點兒錢。要想養活兩個高中生出來。簡直就是做夢。

而曲小龍這個高中生不用說，也是自己的錢供出來的。

他不求他對自己感恩戴德，但是也不能現在把他們家當做仇人，恩將仇報。

他簡直是瞎了眼，錯把豺狼當親人，他還以爲他對一家子的付出，別人總會感激他的，總有人明白他的好。現在他才明白有些好別人會當做理所當然，反而你對人家的好，一旦停了，不僅是不好，而且變成了仇。

如果他沒有眼瞎這些年，就憑自己當初的身子骨利索的勁兒，還有能幹的那些本事，自己家裡也不會日子過成這樣。兩個孩子跟著他真的是太受委屈了。

是他做錯了。

看著曲連成一臉的內疚，曲小白不想再給他的傷口上撒鹽，只要自己老爹明白到底是誰親誰近，分得清裡外，弄得明白是非這就夠了，事情要一點一點做，日子要慢慢過。

這樣的曲連成已經很讓她驚喜。

“爸，您別難過了，我會在學校裡護著弟弟的。再說他一個男孩子受點兒罪，吃點兒苦也是好事情。”

曲連成嘆口氣，“都是爸做錯了！你放心吧，知道以後該怎麼做。這個家裡以後你說了算，爸知道你這個孩子心裡有主意，看得遠，比爸明白，也不像爸這麼糊里糊塗，咱們這個家交給你我放心。

以後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那些事情交給爸來做，你安心的上學，爸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希望，再說了爸現在也不傻。你給爸時間，一點兒點兒來。我總會慢慢的把這個家撐起來，別的不說總要給你們姐弟兩個，一個真正的家，這房子以後咱們還要蓋成新房子，爸要給你們攢錢供你們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學，你們能上到哪兒，爸就供到哪兒！”

曲小白笑了，這纔是一個真正的父親。

她的要求真的一點都不高，父親弟弟都安好，一家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生活就好。

她算是一個沒有大的追求的人，上輩子自己做的已經夠好，可是最後還是孤苦伶仃一個人，這輩子身邊有父親有弟弟，還有什麼不滿足。

這邊曲老爺子一個人到了鎮上，食品廠高大的廠門讓人看著就新生畏懼，尤其是門口門衛室裡兩個門衛那一雙眼睛就像是探照燈看的人心裡發虛。

他在門口其實已經徘徊了半天！一直猶豫要不要進去，畢竟這事情他已經這麼多年不說，現在要是捅出來，也不知道人家會不會相信。

可是想想老大家裡的兩個孩子，小虎可還等著自己的信兒呢，這孩子今天十八，高中馬上就畢業，考大學這種祖墳上冒青煙的事情他們家可不敢想，可是一個食品廠的工作應該不算什麼，應該不會影響到這一切，只要他不說，誰都不會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家的人也不會知道，他們更加不清楚。

咬咬牙，曲老爺子上去跟人家打招呼，“同志，你好，我想找你們李廠長！我姓曲！叫曲三順，你們李廠長一聽就知道我是誰！”笑著和人家門衛說話。

門衛看看這個一身土裡土氣的老農民，“你等著，我給廠長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沒拒絕。

誰知道會不會是廠長家裡拐著彎的什麼親戚，門衛打了個電話，有點詫異的出來對曲老爺子說：“你進去吧，往裡走，直走，一拐彎那個三層的小樓就是，三層就是廠長幫辦公室。”沒遲到想到廠長居然讓人進去！這倒是難得。

曲老爺子謝了人家門衛，才走進去，一路上思摸著怎麼說這個事情。

上了三樓，看到了廠長辦公室的牌子，敲了敲門。

“進來！”

這個聲音熟悉的讓他有些哆嗦，每次和他交涉的都是這個聲音。

李煜國沒動地方，看著這個老頭子走進來，臉上不由得滿是厭惡，這個曲老爺子還真的是貪得無厭，這麼多年居然還不放棄，自己弟弟都死了這麼多年，還想著想要佔他們家便宜，這種人就應該不客氣的攆出去，可是一想想畢竟養活了自己弟弟這麼多年，就算是貪得無厭那也是有恩情的。

“你怎麼還來？我弟弟都死了十年了，你還來想幹什麼？那一次給你的五百塊錢還不夠你們家花，這次想要多少？我可告訴你，我弟弟都沒了，我一分錢也不會再給你，當初是因爲我們家成分不好，還帶著帽子，不想我弟弟回來跟我們一起吃苦受罪，我們纔沒認，可是人都已經死了，你們也別折騰了，你們不累，我們還嫌棄累呢。”李煜國特別不待見這一家子。

曲老爺子彎腰陪著笑臉，雖然他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可是面子上還是不得不裝作討好人家，誰讓他需要這個人情。

“李廠長，這次我是真的有事來。不是爲了錢。這些年我也知道要不是當初你們的那些錢，我們家也過不下來。早就餓死了，也知道你們覺得我們貪得無厭，是愛財如命的不要臉的人，可是我們心裡也苦啊。你不知道其實你家小五沒了，可是留下了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叫做曲小虎，女孩叫做曲小小，當初那些錢就是爲了他們兩個，要不然孩子就餓死了，我當時實在是沒辦法。”

老淚縱橫，臉上的溝壑之間滿是滄桑，李煜國終於吃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