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蘭啊，你說你們家凌雲可以算是滿村子最有出息的男人了，你大可以挺直了腰板跟你三嬸說話。她讓你做的事兒，合理的，咱做，不合理的，就別做，她要是欺負你，你就去跟凌雲說，不要總是怕這怕那，她就是看你膽子小又老實，可勁兒的欺負你呢。”
姚二嫂一席話，說的忐忐忑忑，心臟亂跳。
就怕姜淑蘭聽了之後，覺得自己是在挑撥她和張秀琴嬸侄之間的關係，說完之後，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姜淑蘭。
就看到姜淑蘭毫無反應的低著頭，眉毛也垂著，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要不是還有一雙腿在一搭一搭的往前邁，她都要以爲她是不是徹底呆住了。
“淑蘭？淑蘭？二嫂也是隨便亂說的，你要是覺得二嫂的話不對的話，就當二嫂沒說過就是了，你別這樣，怪嚇人的。”
“啊？”姜淑蘭回過神來，忙朝著姚二嫂蒼白的笑了笑。
“二嫂你沒錯，錯的是我。我……這麼多年來，都沒能看清她的嘴臉。二嫂，我家到了，你們家二哥還沒吃飯吧，你快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姚二嫂擡頭一看，果然看到沈家院子已然近在眼前，忙朝著姜淑蘭叮囑了兩句轉個彎往自己家去了。
姜淑蘭收回視線，提步進了自家門口。
鄧寧心剛剛做好了早飯，正準備親自出門去叫姜淑蘭回來吃飯，就碰到了從門外走進來的姜淑蘭。
渾身溼漉漉的，頭髮都耷拉成了一坨，整個人縮成一團，就差點滾地上去了。
“哎呀，你……你這是怎麼了？摔下河了？”
鄧寧心急忙走過來，雙手扶著姜淑蘭往裡走。
看到鄧寧心眼中的關切，姜淑蘭才覺得冰冷的身體回暖了一點兒，“媽，我……我被三嬸不小心一腳蹬到了河裡，回……回來換身衣裳。”
鄧寧心聞言，不由面色一緊，滿目都是擔憂和驚慌。
“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會把你踢下河？”
鄧寧心的話，讓姜淑蘭腳步一滯，側過頭看向鄧寧心。
脣，抿了抿。
“媽，如果我說這麼多年，三嬸一直偷偷的欺負我，你信嗎？”
說著，眼眶就泛起了一陣酸澀，溫熱的眼淚，奪眶而出。
鄧寧心什麼都沒說，只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先別說這些了，你快回屋把溼衣服脫了，我去給你燒熱水過來，你先洗個澡再說吧。”
說完，徑自鬆開了姜淑蘭的胳膊，轉身朝著廚房大步而去。
姜淑蘭看著她淡薄的背影，脣角一扯，一陣苦笑。
看，媽都不信這是真的。
張秀琴，實在是太會演戲了。
這麼多年，她不敢說出來，就是因爲覺得沒人會相信，張秀琴很小心，欺負她都是暗地裡，明面上好像對她很好的樣子，誰會信啊？
一陣寒風猝不及防打過來，姜淑蘭忍不住鼻孔癢癢，忽然頭一擡，對著老天爺就是一聲噴嚏。
“阿嚏……”
她再不敢多想，急忙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不管怎麼樣，既然她回來了，既然她剛剛在河邊都敢推開張秀琴了，那就說明這也是一個進步！
姜淑蘭匆匆忙忙洗了個澡，就想起了還堆放在河邊的一堆衣裳，作勢就要去河邊繼續洗衣服去。
鄧寧心卻在她的房門外將她給堵住了。
“衣服在那兒丟不了，你跟我一塊兒先去吃飯吧，吃了飯，咱們娘倆一塊兒去。”
她實在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再去河邊，張秀琴還沒回來，她要是去了，指不定又要受欺負。
“媽，裡面有一件衣服是凌雲新買的，我怕被人瞧見了偷偷拿走。”
這年頭，吃的用的，不但要錢還要票。
沈凌雲工作體面，穿著也要體面，不然面子上也不好看。好在他的單位每年都會發一些布票，她倒是不用爲了給他添置衣服發愁，可那件衣服才穿了兩次，丟了可惜。
鄧寧心卻擺了擺頭，牽著她往竈房走去。
“那去河邊都是本隊人，外面的人也不去那兒，誰拿呀？他那衣服的料子都是棉紗的，合作社買的最好的料子，跟咱們自己織的純棉大布不一樣，別人拿去了都不敢穿，誰要呀？”
姜淑蘭聽完覺得也是，雖然沈凌雲不怎麼愛花錢，工資攢在手裡除了買幾包煙，她和媽需要花銷了找他要以外，他用的最多的就是買衣服鞋子了。
他那黑色棉紗縫製的立領中山裝，都是整個生產隊獨一份的，別人拿去了也不敢穿。
這麼一說，姜淑蘭也不急了，只要那中山裝沒人要，其他的東西就更不會有人要了。
於是安安心心坐下來，跟鄧寧心一塊兒吃飯。
腦子裡，難免就想到了剛剛在門口時自己問鄧寧心的話，頓時食不知味起來，嘴裡含著筷子咬來咬去，想問鄧寧心卻又不敢問。
怕得到一個令自己失望的答案。
不過沒過一會兒，鄧寧心就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慢慢放下了筷子，斂起了神色。
“淑蘭……”
“嗯？”
“你三嬸欺負你，你怎麼這麼多年都不跟我說呢？你這傻丫頭啊，你知不知道這麼多年，我看著你每天低眉順眼的受她欺負，心裡多難受？”
每次看到她被人欺負了回來不說就算了，凌雲問兩句，她還搖頭否認，凌雲就覺得氣大，轉過頭來就埋怨自己給他找了個這麼軟弱窩囊的媳婦是錯。
這麼多年，她都被兒子埋怨的心裡生出一種真是她錯了的感覺來。
要不是她當年識人不清，託了張秀琴的嫂子替凌雲說親，怎麼會……
“我……我怕你們不信我，每次她欺負我的時候，都沒人看到，我怕你們不信我，回頭她更變本加厲的欺負我。”
她是從外鄉嫁過來的，孃家離這兒起碼要走上一天的路，她所有的依靠就是這個家了。
而張秀琴就是拿捏住了她這一點，一直威脅她。
“你別想著跟沈凌雲和你媽告狀，這村子裡的人誰不知道我們倆好，你去跟他們說我欺負你，你試試，看誰信你？”
鄧寧心聽到姜淑蘭的話，差點兒忍不住捶桌子。
這女人，這女人怎麼能這麼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