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並沒有停歇，問著一邊的人，“皇后已經睡了？”

一邊的人道，“該是睡下了！”

他定了一下，還是向九媛的房間走去，“今日皇后都做什麼了？”

一邊的人道，“與往常一樣，皇上不必擔心！”

可雖然聽他們這樣說，可是他心裡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見九媛所住的暖閣果然已經暗了下來，想來也是，已經子時了，她本該在夢想中。

“皇上，要休息了嗎？”一邊的太監見他一直看著暖閣，便小聲問。

他低頭想了一下，卻毅然走進了暖閣中。

是推開門，暖閣溫暖的氣流，帶著淡淡的薰香味，像往常一樣撲面而來，他拿過了一邊太監手中的宮燈，輕聲走進去，卻見她躺在牀上已經熟睡。

睡夢中，長長的睫毛，貼在眼下，還在微微顫抖著，臉頰上兩團紅暈，看起來煞是可愛，她呼吸均勻，似乎睡的很熟。

他低下身來，默默的在寂靜中看著她的臉，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一日不見，他內心裡，竟然是十分想念她的。

看著她那純淨的臉龐，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她似乎感到異樣，眉頭微微皺起，紅脣動了動。

他微微笑了笑，站起身來，爲她掖了掖被子，然後向外走去。

然而剛走出門外，卻見睡在外間的嫣兒醒來，她皺著眉，望著司空希，似乎有話要說。

司空希道，“嫣兒，有什麼你便與朕說，怎麼了？”

嫣兒看了眼裡面，輕聲道，“皇上不要看如今娘娘已經睡著了，其實，娘娘剛睡沒多久……”

他愣了愣，也看了看裡面，然後道，“她等朕了？”

嫣兒點頭，“不禁等了，娘娘從傍晚，便在廚房親自下廚，爲皇上準備了幾道菜，想要給皇上一個驚喜……可是左等右等了，菜都熱的透了，皇上，還沒回來……娘娘說，皇上怕是不會回來了，纔回來睡覺了……”

司空希沉著的臉上，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只是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

嫣兒道，“依娘娘性子，明日定好像沒事一樣還是對皇上嘻嘻哈哈的，可是……奴婢怕皇上看不到娘娘的用心，因此才忍不住……”

“朕知道了！”司空希看著她點了點頭，然後嘆了聲，向外走去。

他沒有看到，房中，他剛剛離開，九媛便睜開了眼睛，黑暗中，她的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但是，她嘴角卻帶著笑意，只是那笑，很是諷刺……

而司空希，來到了大堂中，見大堂的圓桌上，還放著絲毫沒有動過的菜，四菜一湯，看著都很別緻，他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筷子來，一邊的小太監連忙勸，“皇上，都涼了，要不熱一熱……”

他卻搖了搖頭，“無事！”然後夾起了菜放進了嘴裡，其實她怎麼也比不上御膳房的御廚煮的好，但是，他吃著卻很香，他想著嫣兒說那一句，皇上怕是不會回來了，心裡便想著，她說這一句話時，臉上的失望，他心裡突然的一痛，嚼著嘴裡的菜，他擡頭道，“拿飯來，朕還真有點餓了！”

那一晚，他第一次吃了那麼多飯，將桌上的彩都吃的七七八八的，看的一邊的太監宮女都直髮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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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司空希起牀後，首先到了暖閣去，進了門，嫣兒去已經在那裡整理著屋裡的桌子，轉頭看著他，“皇上，娘娘已經起了！”

他一滯，看向裡面，牀上被子都已經疊的整整齊齊，她卻不知去了哪裡。

司空希問，“皇后去了哪裡？”

嫣兒也不知道，“娘娘說出去走走，不讓任何人跟著，奴婢……也不知娘娘去了哪裡啊……”

司空希皺起了眉，喃喃道，“她還是怨了朕了……”然後，便向外走去。

讓人在園子裡找了半天，才終於有人說，看見了她往後園去了。

司空希將那些在殿中等著的大臣丟在了一邊，往後園找去。

四個院子中間，是個大花園，夏日裡，這裡的錯落的各色植物，比起御花園，有過之而無不及，可是到了冬日，這裡也如同御花園一樣，顯得有些荒涼。花壇裡積雪未除，堆在那裡彷彿一朵一朵的白雲。他順著小路一路找著，找了許久，終於看見了她，她站在園子中間的假山上，假山上積雪還一片一片的，她披著大紅的外袍，在黃白相間中如此顯眼，又讓她顯得更加柔弱和單薄，她彷彿沒有看見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望著遠方，迷離的目中，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情愫，他看了一會兒，才邁上了假山中彎彎曲曲的小路，也上了假山的頂上。

冷風吹過了她的髮絲，她臉上凍的有些發紅，鼻尖都是紅撲撲的，他走過去，停在她身後，“你生氣了？”

她沒有動……

他停了停，又上前幾步，“昨晚，等了久了吧……”

她卻突然轉過了身來，目光平靜的詭異，“不久，比這久的，都等過了，這些又算什麼呢……”

他皺了皺眉，一臉疑問的看著她，不知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輕輕的笑了笑，然後看著他的臉，“我在別宮五年，已經將所有等待都熬的幹了，可是，昨晚不過是幾個時辰而已，不知爲什麼，熬起來，就好像比幾個五年，都難受。”

他心裡有些愧疚，想要解釋，卻見她輕笑一聲，滿含嘲諷的道，“昨晚，其實我一夜沒睡，躺在牀上想著，爲什麼……爲什麼會那麼難熬，後來，我終於想明白了！”

他看著她，“爲什麼？”

她笑，“別宮五年，我從沒奢望，皇上有一日，會想起我來，會來接我回宮，甚至來看我一眼，因此，我並不難熬，可是昨晚，我以爲皇上一定會回來，皇上不會丟下我不管的，我那麼堅信……所以，我說，雪人有了形體後，便完全不同了，我也是，有了希望後，一切便不同了……”

他嘴脣動了動，低下頭去，“對不起……朕是因爲……”

“我知道！”她打斷了他，“是因爲李貴妃！”

“不是……”他想要解釋，可是，回想起來，其實，歸根究底，還是因爲沒有狠下心來拒絕她，他將要說出口的話，壓了下去。

她看著他的表情，更自嘲的笑了笑，不用猜都知道原因，她搖了搖頭，道，“皇上本不該如此的！其實從前我很佩服皇上，自古都說帝王好色貪婪，可是皇上，卻獨愛李貴妃一人，對別的女子，都不過是出於帝王的責任義務，爲此，即便皇上對我冷酷無情，我也並沒有責怪過皇上，畢竟我們的婚姻，本就是一樁荒唐的笑話，皇上對於突然插進你們平靜生活的我，自然會很討厭，這樣一想，一切便在情理之中，我不過是迫於權勢的無奈中，一個可憐的女子，我的可憐，與皇上也無關，只能怪這個時代，女子向來是蒲柳之姿，隨風搖擺。地位低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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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看著她，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她這樣怪異的長篇大論，但是，每一次，她所說的，似乎都讓人驚奇和感傷。

她頓了頓，接著道，“可是皇上突然對我這樣好，讓我倒是不太適應了，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有痛，有苦，有累，有傷，可是，我看到皇上竟然在默默關心著我，在背後支持著我，用皇上自己的方法，注意著我，我心裡，其實真的很高興，這樣說，其實是有些丟人的，可是我還是要說，此生，除了大哥和爹爹，你是第三個讓我覺得很依賴的男人，雖然你並不太善於表達你的關心，可是，就是你彆扭的樣子，試探著幫助我的種種動作，都讓我覺得心裡暖暖的……”

她說著，臉上更透出了暖暖的笑意來，然而她擡起頭來望著他，那笑意，已經被平靜無波取代，“可是皇上，如果不能愛我，就請不要對我這樣好，即便是小小的一點溫暖，也不要給我，因爲我們之間的關係，本就處於尷尬的地位，你是昱兒的親生父親，是我名義上的夫君，這些，本就帶著曖昧的關係，皇上再對我好一些，便會讓我覺得飄飄然，覺得很幸福，甚至……會奢求得到更多……”

他想要，想要多少，他都能給的起，他可是一國之君，然而，他突然想起了她那張願望的紙條上，寫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他想要說的話，便又咽了下去，不，世上總有些東西，是他給不起的，這個，便是其中一個……

“昨日我等著皇上時，我其實心裡又是甜蜜，又是緊張，那種感覺，真是單純的可笑，可是後來我終於知道，這些，其實都不是屬於我的，不過是我偷來的，總有一日，是要換回去的，皇上給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曖昧的情愫，都是我偷來的，皇上，若是愛我，就請明確告訴我，不愛我，就請走開，我不想要那種戀人未滿的尷尬感覺，不想要若隱若現的奇怪感情，不想要若即若離的苦痛感受，所以，皇上，若是做騎士，就請在背後守護我，不要跨越了那條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