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帶春風(fēng),徘徊亂繞空。君看似花處,偏在洛城中?!陛p輕唸完,葉至珩將紙張遞給丫鬟,看向了目瞪口呆的沈姝蘭,“幽王妃如何說?!?
沈姝蘭一臉懷疑的接過丫鬟呈上來的紙張,反覆看了兩遍纔敢相信那詞真的是顧嫋嫋自己做的。她放下紙張看向顧嫋嫋,見她臉色平淡可眼角的笑意卻壓都壓不住,再看李綺華,眼角眉梢俱是得意,見她看過來還囂張的朝她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一瞬間,她明白了什麼,氣的手掌握緊,將張紙捏成了一坨,揚(yáng)手欲要狠狠丟出去,卻在丟出的一瞬間控制住了洶涌的怒火,深深吐出一口氣,緩緩開口:
“看來確實(shí)是我錯怪顧小姐了,沒想到顧小姐竟有此等才華。我認(rèn)罰,一萬兩銀子明日便送到顧府去?!?
“民女得罪。”顧嫋嫋低著頭,態(tài)度謙卑。
葉至珩大手一揮,“既然你們二人達(dá)成了共識,那本王就不參與。這件事到此爲(wèi)止,吟詩會繼續(xù)……”
“等等!”沈姝蘭出言打斷,看向葉至珩道:
“顧小姐的才華著實(shí)讓我驚訝,這詞美輪美奐讓人心醉,只是,卻爲(wèi)何只有下半闕?”
隨著沈姝蘭這句話出口,看了一出好戲的衆(zhòng)人才回神,是呀,這詞沒有下半闕呢。
“當(dāng)然是有的,嫋嫋,你快念出來,好讓這些誤會你的人瞧瞧!”李綺華激動極了。
聽著耳邊的催促,和那些壓低了聲音的議論,顧嫋嫋緊緊咬住嘴脣。
可把李綺華急壞了,用力推了推她的胳膊提醒她,“嫋嫋,你怎麼了?”
另一邊,沈姝蘭看著垂頭不語的顧嫋嫋,嘴角的笑容越發(fā)燦爛,“顧小姐怎麼不說話了,難道是下半闕還沒做出來?或者說,這上半闕根本就不是你做的!”
“濃香斗帳自永漏。任滿地,月深雲(yún)厚。夜寒不近流蘇,只憐他,後/庭梅瘦?!碑?dāng)沈姝蘭挑事的聲音落下,在顧嫋嫋身後安靜的一角緩緩響起一個聲音,不大,但因周遭安靜,這聲音便清晰無比。
聽得這個聲音,顧嫋嫋垂下的眼眸微微擡起,某種閃過一絲難堪。
“李慕!你什麼意思!”看到那站起來的男人,沈姝蘭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雙眼直直盯著他,眼底憤恨委屈交織在一起。
“回稟幽王妃,這首詞是我和顧小姐一起做的,那日顧小姐有感而發(fā)做了這上半闕,我便接了這下半闕?!崩钅缴锨皟刹秸驹陬檵枊柹磉叄崆闈M面的看了她一眼,才拱手向沈姝蘭回話。
隨著他這番話出口,現(xiàn)場頓時一片八卦的抽氣聲。
李綺華吃驚的捂住嘴,視線在顧嫋嫋和李慕身上來回掃,眼底有些驚訝,而更多的是羨慕。和心愛的男人同做一首詞想一想就浪漫!
感受到周圍熱切激烈的眼光和議論,顧嫋嫋暗暗握緊了拳頭。
前世裡,她爲(wèi)了和他說上話,日日強(qiáng)迫自己讀書,可腦子笨,天生對這些東西沒天賦,讀了再多也沒什麼長進(jìn),不僅在他面前說不上話,還被他冷嘲一番。
她記得那是一年冬天,第一場雪降下,她靠在窗櫺下看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有感而發(fā)做了這半闕詞,轉(zhuǎn)頭時就看到他倚靠著門看著她,眼神一貫的冷漠輕蔑。
可那時候他並沒有和她對詞……
“你何時對的?”她看著他脫口而出。
李慕溫情的望著她,眼底星光熠熠,“聽到你念出來時,我心裡便對了詞。”
看著他誠懇深情的目光,顧嫋嫋心底涌起一股情緒,她張張嘴正要說話,耳邊卻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碎瓷飛迸,葉至珩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渣,趙典一個哆嗦,立刻上前去收拾,額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吟詩會繼續(xù),旁的事情別在此地做,沒得髒了人的眼?!比~至珩靠著椅背,聲音冰冷臉上滿是鄙夷。
在場衆(zhòng)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將視線落在顧嫋嫋和李慕二人身上,臉色各異。
這邊的沈姝蘭,在李慕站起來接了下半闕時,臉色就陰沉無比,眼裡怨恨嫉妒交雜,袖子裡的手緊握,指甲掐進(jìn)肉裡,清晰的疼痛感在心中爆開,如火上澆油,燃燒起熊熊的嫉妒之火。
顧嫋嫋,你等著,本王妃定不會讓你輕易就死掉的!
這廂,被目光雜論淹沒的顧嫋嫋,全然不顧及旁人的目光,緩緩坐下,心情十分複雜。他說他當(dāng)時就對了詞,那既然對了詞爲(wèi)什麼不告訴她呢?不屑嗎?啊……她老想前世做什麼,不是在從噩夢中醒過來的事後就下定決心,前世一切都隨風(fēng)麼!
心中夾雜著各種情緒,有些理不清,顧嫋嫋低著頭,桌面茶杯的茶水裡清楚的倒映她的樣子,眼神焦躁不安,黛眉緊緊攏在一起,雪白的臉頰上傷口縱橫交錯,十分狼狽。
看著茶杯中的自己,她猛然驚醒。自己的淡定沉著呢?不過因爲(wèi)他半闕詞自己的心緒便要被攪亂嗎?可是自己爲(wèi)何會這樣呢?難道真是對他餘情未了嗎?
不不不……不是的,在胎兒化成血水從身體中滑落時,她的心就已經(jīng)死了。此時此刻,她在意的,只是對前世自己的付出癡情的不甘心罷了。
相通這些,她煩亂的心終於平靜下來。
顧嫋嫋緩緩擡起頭,一定睛便愣住了,李慕不知何時竟坐在了她的對面。
“顧小姐?!币娝磥恚钅轿⑿χ笆郑鄣椎募舆€未完全消散。
“李公子?!鳖檵枊枏澝嫵α诵Α?
“嫋嫋,我真是沒想到,你竟還有此等從才華,可笑我還自作聰明給你遞紙條,真是讓你笑話了!”感覺到桌上的尷尬,一心想要幫好友撮合一樁好姻緣的李綺華笑著開口。
“只是碰巧符合情景罷了,沒你說的那麼好?!鳖檵枊栔t虛一句。
李慕立刻接口誇讚,“顧小姐總是如此謙虛,過分的謙虛那就是驕傲?!?
這話一出,顧嫋嫋和李綺華齊齊笑起來,桌上的尷尬沉默一掃,氣氛輕快起來。
不時有人起身作詩對詞,而葉至珩卻根本無心鑑賞,他單手?jǐn)R在椅子扶手上,視線穿過一切阻礙落在那張氣氛和諧的桌子上,臉色十分難看。
“……王……王爺,小生才疏學(xué)淺,要是哪兒做的不好您大可以指點(diǎn)!”底下做了一首詩,正興致勃勃等著王爺大人鑑賞的小公子,一擡頭就看到王爺大人臉色陰沉眼神冰冷,心中一抖,便以爲(wèi)是自己的詩做的不好讓他老人家生氣了,心中又羞又怕。
葉至珩回神,將視線拉回,掃了那小公子一眼,冷冷道:“淺薄輕浮。”
“小生……小生明白了,回去定好好讀書!”小公子臉色通紅,羞愧的坐回去,連頭都不敢擡了。
“好了,吟詩會到此結(jié)束,午後再來?!眮G下這句話,葉至珩起了身。
感覺到氣氛不對,顧嫋嫋擡頭朝上首看去,就見葉至珩起了身,朝著這邊的石階走來,不知是不是眼神不好,在路過她身邊時竟一腳踩在了她的腳上。顧嫋嫋疼的差點(diǎn)跳起來,好在定力不錯將那到嘴邊的尖叫忍了回去,纔沒有丟那個人。
再看那那踩了腳的人,卻跟個沒事人一樣踏著方步瀟灑離去。
“恭送王爺……”顧嫋嫋忍著火氣起身隨同大家一起行禮,同時快速看了一眼自己的鞋面,就見那粉色繡花鞋的鞋面上印了個黑黑的大腳印。
這廂葉至珩一走,現(xiàn)場頓時熱鬧起來,大家三五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有那上前找沈姝蘭攀談拍馬屁的,但毋庸置疑的是,顧嫋嫋始終是全場的焦點(diǎn)。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此刻既然可以休息,顧嫋嫋自然不願意在這種地方久待,和李慕到了道了別,便跟著李綺華一起下了百花臺,往賓客落腳的庭院休息去了。
而百花臺上,卻沒有因爲(wèi)她們二人的離開而安靜,然而更加熱鬧了。
沈姝蘭被衆(zhòng)人簇?fù)碇鴧s無心應(yīng)酬,她的眼睛緊緊盯著不遠(yuǎn)處的李慕,目光在他清俊的側(cè)臉上流轉(zhuǎn),越看越是覺得俊俏,若不是顧嫋嫋在其中攪合,自己早就應(yīng)該是她的人了!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失了清白的身子,還要在一個老男人身邊曲意迎合!
“李公子……”眼中淚光閃爍均被壓下去,沈姝蘭上前一步正要說話,那頭的李慕卻忽然轉(zhuǎn)身,大步離去,似根本沒聽到她的呼喚一般。
瞬間,難堪委屈匯積在胸口,臉上火辣辣的在燒,可也只是一瞬間,那些難堪便被她收了起來,沈姝蘭朝身邊簇?fù)淼娜藨?yīng)付幾句,擡腿往百花臺下走去。
走了兩步,身後傳來呼喚聲。
“幽王妃!”
沈姝蘭回頭,看到了李珍珠,立刻冷了臉色。
“何事?”
李珍珠也不在意,笑吟吟的上前來,湊到近前,小聲說了幾句。
原先還臉色冷淡不願理睬的沈姝蘭瞬間亮了眸子,嘴角勾起,低低讚了一句:“還是你有辦法。我看你現(xiàn)在過的不怎麼好,若是這次能成功毀了她的清白,那麼往後,劉敖絕對沒那膽再打你了?!?
“多謝幽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