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馬前卒

不過並沒有等太久，等到晚上，她再一次滿臉陰沉的出去溜達了一圈，回到帳篷時，桌子旁便坐了個人。

那人聞聲轉過頭，正是吳先生。

封朔和彌月也隨後跟了進來。彌月不著痕跡地衝她眨了眨眼。

外面的守衛都被調走了。

沈明嬌暗暗挑眉，很顯然，對方這是悄悄來的。

她沉著臉冷聲道：“你就是這島上的主子？”

吳先生微微含笑，既沒有否認也沒有直接承認。

沈明嬌似乎已經完全被磨沒了耐心。“說吧，你們大費周章抓我來的目的？”

吳先生依舊一臉的笑瞇瞇，擡手給沈明嬌沏了杯茶。

“年輕人，別這麼著急??！”

沈明嬌沒接話，只是冷眼盯著他，那眼中透著高高在上的不屑。

這樣熟悉的眼神，吳先生心中劃過屈辱的惱意。

當即也不想再假模假樣客氣下去，開門見山道：

“不知道我該叫你粟公子呢？還是祁琛世子？”

先帝時期衆皇子鬥得厲害，其中以吳王蹦噠的最歡，直到璟和帝登基後又過了好幾年，吳王一黨才被徹底剿滅，與此同時，吳王世子封祁琛卻不知所蹤。

惹得朝中民間猜測了好一陣，有人說吳王世子躲起來打算日後東山再起，也有人說那就是秋後的螞蚱不足爲懼。

然而事實是，吳王世子早就死了，只是死得不甚光彩，皇家賢丟人就一直沒公開。

沈明嬌當即臉色一變，隨即猛然看向彌月。

彌月心虛地別過了臉。

吳先生滿意的欣賞著她眼中驟然而起的慌亂。

他曾有幸遠遠的看過吳王世子一眼，那時對方還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雖然時間久了模樣有些模糊，可沈明嬌那不由自主流露出的貴氣騙不了人，再加之對方如今這反應，他便再沒有什麼懷疑。

隨即才慢條斯理的安撫笑道：

“世子不必緊張，實不相瞞，老夫當年差點做了吳王殿下的幕僚，這麼多年來，老夫最遺憾的事便是沒有跟在吳王殿下身邊……”

沈明嬌努力緩了緩情緒，終於勉強冷靜下來，不耐煩的打斷他：

“繞了這麼大一個彎，你不過就是想讓我幫著你們對付桃花島那羣女人！”

被人打斷話，吳先生絲毫不惱，

“是，只要您幫著辦成了此事，我保證送您回大夏國?！?

沈明嬌心中一動，眼中一喜，面上卻一臉懷疑的冷笑：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桃花島上那幫人的厲害，你覺得我若是真做了什麼，還有命在嗎？”

“大丈夫能屈能伸，那幫女人也就空有一身蠻力，”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依舊一臉的笑瞇瞇，說出來的話卻殘忍狠毒：“這裡面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到時候你悄悄把它倒進他們做飯的水缸裡，再想法子把島上的那些女人都聚到一起。直接來個一網打盡！

我知道你肯定也恨透了她們，這也算變項的給你報了仇！”

一旁的彌月在聽到說“見血封喉”時，便氣得攥緊了拳，直至聽到後面什麼一網打盡。

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從小生活在桃花島，速來活的隨心所欲，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隱忍：

“去你孃的——”

因爲太過用力，實木的桌子直接四分五裂。

沈明嬌扶了扶額，卻也並未阻止，反正遲早都是要動手的。

吳先生直接被這一幕驚呆了，不過他反應倒還算快，看著這碎成渣子的桌子，瞬間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他心中一驚，張口就要大叫。

封朔從兜裡掏出一顆彈珠，就那麼隨手一扔，不偏不倚扔進了對方張開的嘴裡。

吳先生只覺舌根一麻，還沒等他反應，便被人大力的扭住雙手。

他拼命掙扎起來，他自覺自己功夫還算不錯，要不然也不會被朝廷通緝這麼些年還能安然活著。

可他那點力氣，放在彌月跟前那簡直是不夠看。

沈明嬌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驚恐怨毒的臉。然後聚攏心神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

好在這人心志雖也算堅定，卻也不算太難催眠。要是再來個成格爾那樣的，她非得嘔死。

吳先生的眼神慢慢渙散，沈明嬌琢磨著自己該先從哪裡問起，

想了想，她還是問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你知道回大夏國的路嗎？”

吳先生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

沈明嬌皺眉看著他：“有沒有一句話的事，你這點頭又搖頭的幾個意思？”

吳先生呆呆的回：“我知道大概位置，但沒走過，不過憑著感覺，我應該能找到?！?

沈明嬌想給自己倒杯茶，結果掃了眼四分五裂的桌子，她訕訕的收回視線，

輕咳一聲，問：“那。換個問題，你在哪裡遇到的萊恩一行人？”

“高麗。”

沈明嬌仔細想了想，高麗好像是在大夏國的東北方向。

“你此前在大夏國是什麼身份？怎麼會跑到高麗那麼遠的地方？”

提起這個，吳先生僵硬的臉色抽動，顯然此事對他情緒影響很深。

“我是負責給西北軍送信的差役，五年前，驛站接到太子殿下寫給肅王的信，那日正好我輪值，那時朝廷正和北狄交戰，我不敢耽擱，牽了馬便打算往軍營去，半路上卻被人截住了?！?

沈明嬌下意識摒住了呼吸，五年前，那是先太子。

先太子寫給封黎笙的信！這敏感而巧合的時間！

吳先生繼續機械的開口：“攔住我的人是個內侍，他拿出了一封信，讓我替換掉太子的信。我自然不願，那人說是貴人吩咐，還露出了一角明黃聖旨，說只要我辦成此事，以後便提拔我進京城，爲了以後能有個更好的前途，我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後來沒過多久便傳出太子遇刺的消息，我心中慌亂。卻又想著這是聖上的吩咐，便又安下心來，暗暗期待著此後的升遷，可誰知……”

說到這裡，即使眼神依舊呆滯，可他的語氣卻激動起來：

“誰知我等來的卻是殺人滅口。逃跑中，我幸運地跌入一個隱匿的山洞躲過一劫，爲了怕再被追殺，我跟著一個商船逃到了高麗。”

沈明嬌聽得直皺眉：“你怎麼確定那內侍是陛下的人？就憑著一張未見全貌的聖旨？”

吳先生卻很堅持：“不是陛下還有誰？太子出事後，私下裡都在傳，說陛下忌憚太子得人心，早就想要廢太子了?！?

沈明嬌下意識的看向封朔。

卻見小傢伙依舊面無表情，耳朵卻悄悄豎起。

她收回視線，和封黎笙的想法一樣，她覺得璟和帝不可能去害先太子。

她看了眼目光呆滯的吳先生，不由冷笑，

這人心裡不可能沒有懷疑，只是爲了自己的前程，不自覺這樣想而已。

如今不是多想這些的時候，她問吳先生：“可記得那內侍的長相？”

吳先生點頭：“中等個頭，方臉，眼睛略彎……右手手臂內側有顆痣。”

沈明嬌按照他的描述，在腦中努力勾勒出一個模糊的人影，可惜這裡沒有紙筆，不然她就能畫下來，等出去了交給封黎笙來查。

她揭過此事，轉而道：“寶藏的事是假的吧！”

她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吳先生點頭：“是，根本沒有什麼寶藏。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本來我只是想弄點財物，可萊恩這個人太好糊弄了，我便想要的更多，萊恩這人空有野心沒有腦子……”

沈明嬌不耐煩聽他在這裡自我陶醉：“直接說你的目的?！?

“萊恩手裡有武器，他這人一心想要創建自己的王國，我便讓他去攻打青州，有了那些武器，拿下青州不是問題，等到那時，我再聯合手下人藉機殺了他。我便能順理成章繼承他的一切。

如今吳王世子在我手上，只要放出這個消息，當年擁護吾王的那些人一定會過來投奔……”

沈明嬌一言難盡的看著他，她只想說，這格局，這眼界，也沒誰了！

就連從未看過外面世界的彌月也覺得他這話太過不靠譜。

沈明嬌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些武器藏在哪？”

“在萊恩的貼身帳篷裡，就藏在他的牀底下，足有十幾個箱子?！?

沈明嬌點頭，再次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今天的事情談得很順利，吳王世子答應了你的所有條件，你的心情特別好?！?

沒多一會兒，對方的雙眼慢慢變得清明，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去，臉上忍不住流露出高興的神色。

沈明嬌揉了揉微有些疲憊的額頭。對面兩人對於他有這樣奇異的能力，表現的都沒有太驚訝。

彌月沒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以爲這是外面一些人的一種本事。

封朔雖然有些驚訝，可他性子淡，驚訝過後便很平靜的接受了。

吳先生心情愉悅的出了帳篷，然而他不知道，他自以爲隱匿的行爲，卻被人時刻監視著。

萊恩所在的帳篷內，聽完暗中盯梢人的彙報，萊恩頭也沒擡，似乎這些事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隨他折騰去，一個好用點的馬前卒而已！”

……

隔天萊恩就正式見了沈明嬌幾人，爲了配合雙方表演，沈明嬌的臉色明顯比前兩日好了許多，

落座後，還下意識看了眼吳先生。

坐在上首的萊恩彷彿什麼也沒看到。

萊恩最後同樣給了她一瓶毒藥，唯一不同的是，承諾等她事成後會賞她兩箱子金銀，以後封她做島上的親王。

沈明嬌再一次看了眼吳先生，而後上前接過瓷瓶，

再說些諸如絕對不會讓王上失望等奉承話。

萊恩對她的態度顯然很滿意，問她什麼時候出發，按照剛剛商量好的。她佯裝千辛萬苦逃回桃花島，再找機會下毒。

等事成後，他們便可不費一兵一卒佔領桃花島。

沈明嬌爽快的說等晚上就出發，卻提出她身體不便，請求派個人送她一程。

萊恩掃了眼她蒼白的臉色，很爽快的應下了。

不過掃了眼跟在身後的彌月和封朔，

“你的妻兒就不必跟著了，留在島上等你回來?！?

這是要扣留人質的意思了。

沈明嬌毫不猶豫的應下，似乎對兩人的死活毫不關心。

有彌月在，朔兒的安全完全不用擔心，再說一來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時間。

此時離晚上還有大半天時間，沈明嬌閒來無事，便在島上來回溜達，不同前兩日的臉色陰沉，今日她的心情似乎不錯，一張俊美的臉溫潤含笑，讓人頻添好感。

前面有些喧譁，尋聲走進，見又是幾個金髮碧眼的男人在和一羣西域人打架。

沈明嬌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折回身。她走到一處海岸邊，那裡?？苛耸畮姿覛馀傻拇蟠?

有幾艘船底還有未乾透的潮溼，顯然是剛剛使用不久。這些船看著都還算簇新，除了停在角落的一艘中等大小的船。

那船看著雖然也算氣派，可明顯有些老舊。隱隱還能聞到從那上面飄過來的菜蔬腐爛氣味。

她好奇的問緊跟在她身後的兩名壯漢，“這麼破的船，你們怎麼還留著？”

兩名金髮碧眼的壯漢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也大概能猜到。其中一人便隨口說了句什麼。

沈明嬌自然是聽不懂的，掃了眼跟在一旁的封朔。

臨走前，似乎是爲了以後打算，沈明嬌特意和島上不少的人套近乎，當然，她只找聽懂漢語的，不然也沒法交流啊。

天色擦黑時，沈明嬌坐上一艘小船，封朔站在岸邊一臉淚汪汪的看著她，沈明嬌卻頭也沒回，只硬邦邦的說了句：

“乖乖聽話，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找你。”

封朔咬著脣重重的點頭，模樣別提多可憐無助了。

與來時一樣，這次送她回去的依舊是山本吉禮。

山本吉禮衝她笑了笑：“粟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沈明嬌也回了他一下笑意味不明地道：“客氣，總得有始有終不是！”

山本吉禮並沒怎麼在意她這話，他熟練的滑動著船槳，

兩人一路無話，快到桃花島時，想起封朔那張精緻漂亮的臉，山本吉禮試探的開口道：

“我瞧粟公子挺不待見你那兒子的，我倒是一直遺憾沒有個孩子，粟公子若是不介意，就讓那孩子跟著我玩幾天？”

沈明嬌猛然轉過了身，目光定定的看著他，紅脣勾起涼薄的笑：

“你的心太髒了，我得幫你洗洗?！?

山本吉禮一怔，心裡有股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的伸手摸向腰間。然而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

頭腦忽然一陣暈眩，眼神變得空洞呆滯。

沈明嬌靜靜的坐在狹小的船艙，

小船沒再往前，而是掉了個頭往原路返回。

不多時，天色徹底黑沉下來，小船最終停在一處無人的海岸邊，

山本吉禮帶著沈明嬌一通左拐右繞，最後來到她之前所住的帳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