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浪鋪面,紅光遮擋了視線,杜子衿只能循著記憶中的位置摸索著朝東窗的多寶閣走去。
影影綽綽的,杜子衿目力分辨著多寶閣上陳列的東西,當(dāng)初被顧傾城不懷好意的暗示楚逸煊後,她未免招麻煩就索性將七彩琉璃玫瑰用匣子裝起來了,她記得當(dāng)初是用一個墨綠色花紋的匣子……
目光落在多寶閣的最上面一層,隔著火光,看起來倒有幾分相似,杜子衿霎時伸出手去抓取。
杜子衿剛伸出的手還來不及觸及那匣子,忽然東窗的窗戶框架整個掉了下來,砸在她的手臂上。氣流的竄動,引起更大的火勢,火舌一下子貼上她的頭髮,隨著特別的焦味傳來,燒掉了半頭的青絲。
“主子,主子……”墨桑急切的聲音傳來。
杜子衿快速撲滅了頭髮上的火苗,伸手抓過那匣子護(hù)在懷裡,回頭朝著墨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過去,“你怎麼跑進(jìn)來了?快出去,火越來越大了……”
“主子,咱們一起出去。”墨桑僅僅的抱著兩個包袱,目光驚慌而茫然,哪哪都是火,根本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你朝著門口……”杜子衿雖然心中也著急,奈何火海中寸步難行,這主屋的外室又是第一著火點(diǎn),已經(jīng)燒得面目全非。時而有木樑門框或是屏風(fēng)架子等倒下來,稍不留神就會被砸到,橫在地上又?jǐn)r住腳下的路。
杜子衿叮囑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聽得墨桑驚呼一聲,模模糊糊似乎看到火光中有個影子倒下。
“墨桑,墨?!倍抛玉菩闹写蠹?,忙想要上前去查看墨桑,突然斜刺裡衝出一個黑影,猛地鉗制住她的胳膊推進(jìn)內(nèi)室去。
杜子衿身上的溼披風(fēng)掉了,懷裡的匣子也摔了,整個人踉踉蹌蹌的被推進(jìn)內(nèi)室。室內(nèi)同樣燒得灼熱,但是火勢卻小了許多,等那黑影關(guān)上槅門轉(zhuǎn)過臉來,露出表情狠絕的瑰麗臉龐。
“是你!你把墨桑怎麼了?”杜子衿緩過神來看清那襲擊自己的黑影,來不及顧及掉落的匣子,唯一的念頭就是墨桑還躺在室外的火海中。
月冥扔掉手中從墨桑懷裡搶過來的兩個包袱,亮出彎刀抵在杜子衿咽喉,看著她被煙燻黑被火燒了半頭青絲的狼狽模樣,陰沉森冷的開口,“只要你將暗尊令給我,我就讓你們離開,若不然……你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婢女活活被燒死?!?
外面是什麼情況杜子衿心裡很清楚,墨桑躺在那地上真的是十萬火急,隨時會被掉下的橫樑砸中。
杜子衿狠狠的瞪著月冥,心中十分不恥他這種狠毒的卑鄙行徑,反手從腰間抽回剛剛在混亂中帶著防身的匕首抵住月冥的心口,“我要確保自己跟墨桑的人身安全,你將我們一起帶出火海,不然我們就耗在火場裡同歸於盡?!?
杜子衿的目光決然堅(jiān)定,不像是開玩笑或是忽悠人的樣子,這樣耗下去,除了兩敗具傷,他什麼都得不到。
“那咱們就耗著,看誰先死?!奔幢氵@樣,月冥還是寸步不讓?!暗韧忸^那個丫鬟燒死了,我再殺了你,一樣可以全身而退?!?
杜子衿沉著臉,屋子裡頭越發(fā)灼熱,外頭時而傳來撞擊聲,是什麼東西倒下來的聲音,聽得她心驚膽顫。
只是,那暗尊令涉及國家命運(yùn),她豈能爲(wèi)了一己之私置家國民族大義於不顧?
想到這,杜子衿狠下心,仰起脖子送上三分將自己的命送月冥的彎刀之下,同時手中的匕首用力朝著月冥的心窩推進(jìn)。
大不了就是同歸於盡,墨桑若是殞命火海,那她就給她陪葬,但是暗尊令,說什麼也不能給月冥拿走。
握著彎刀的手下意識的往後退,心口卻陡然一痛,月冥感覺到杜子衿決然的義無反顧,他臉色猛地一變,猛地用力推開杜子衿,表情陰鷙的拔下刺進(jìn)皮肉的匕首。
杜子衿被推得撞上千工拔步牀的欄圍,再反彈跌倒在地,不顧撞得暈頭轉(zhuǎn)向就勢打了個滾迅速爬起身來,猛地朝著外室的方向跑出去。
月冥覺察到杜子衿逃跑的意圖,腳下施展輕功快速跨步追上攔下,“你以爲(wèi)你能逃到哪裡去?”
“那你就等著陪著我在這裡燒成灰吧,你永遠(yuǎn)都別奢望能找到暗尊令?!备糸T被鎖死,杜子衿不過幾下子就被月冥拽了回去,掐著脖子抵在牀外欄圍。
“我知道,那東西一定在這屋裡?!痹纶け涞哪抗饴湓诙抛玉频哪樕?,撞進(jìn)那雙被火光映紅的眸子,語氣陰柔的誘哄,“與其被大火燒燬,你又爲(wèi)何豁出命去也不願給我呢?天下本一家,等暗尊令召喚出護(hù)龍一族,屆時天下一統(tǒng),又分什麼你我?”
杜子衿被掐著脖子,火勢蔓延,黑色的濃煙薰燎,她只目光如炬的盯著大言不慚的月冥冷冷一笑。
真是做的好一齣夢秋大夢。
蕭夜離帶著三百精兵趕到太子府時,楚逸煊的人馬幾乎已經(jīng)摺損了三分之二,正是自顧不暇的時候,面對蕭夜離的救援,嘴上雖說不出感激的話,但心底確確實(shí)實(shí)的鬆了一口氣。
“主子,夫人的吟風(fēng)居著火了。”一侍衛(wèi)匆匆擠到太子身邊。
“夫人人呢?”楚逸煊心頭一跳,猛地抓住他侍衛(wèi)的肩膀追問。
“夫人落下了東西又折回去取了……”
蕭夜離在旁邊聽了,來不及聽完整,拔腿就朝著吟風(fēng)居的方向疾奔。
心臟在胸膛的跳的急促而猛烈,每一下就像腳下的步伐又急又猛,砸的蕭夜離無法呼吸,那種胸悶心悸的感覺愈發(fā)強(qiáng)烈。
循著火光抵達(dá)吟風(fēng)居,大火已經(jīng)將整座院落吞噬,映的半邊天空都亮了。
蕭夜離眼裡根本看不出那些可以吞噬一切的大火,一頭就迅速扎進(jìn)去了。
大火遮擋了視線,蕭夜離無瑕避閃那些砸落燒燬的斷木磚牆,急切的搜索者杜子衿的影子。
火舌很快燒焦了蕭夜離的鎧甲,那滾燙的鐵片貼著皮肉,熾烤著肌膚,烈火灼燒。
“杜子衿,你在哪?”蕭夜離急急的呼喚,如虎嘯一般渾厚的聲音傳散在吟風(fēng)居的火海上空。
這樣的聲音,一下子被月冥捕捉到了,他猛地鬆開杜子衿被禁錮到幾乎窒息的脖子,咬牙盯著她嗆著濃煙劇烈猛咳。
救兵來了,來不及了,今夜又要無功而返。
一狠心,月冥擡手將手中的匕首,用力送進(jìn)杜子衿的心臟……
杜子衿被掐的眼前發(fā)黑,濃煙薰肺,無力的靠著欄圍咳嗽,突然心尖一痛,倏然瞠大眸子。
心被捅了一個窟窿,劇痛襲來,身體四面八方像是漏了氣一樣,緊繃著僵靠在牀頭,黑暗來臨前,是月冥匆匆逃離的背影。
倒下的那一瞬,吟風(fēng)居的主屋突然炸裂開來一般,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火光之巔,高高竄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蕭夜離一愣,看著那一閃而逝的金光,他腦海深處好像有什麼東西裂開噴薄而出,他猛地朝金光閃現(xiàn)的地方撲過去。
慢了一步趕來的楚逸煊目光驚駭心痛的盯著燒成廢墟一般的吟風(fēng)居,撲面而來的熱浪與身後的寒氣對衝,讓他雙腿一軟,整個人無力的跪倒在地。
大火,吞噬著黑暗,依舊肆無忌憚的灼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