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年，不管是對張宸毅和龔香琴等人也好，還是對伍小四也好，都過的有些意興闌珊，很多時候，只是強顏歡笑。
總覺得過年這麼開心的日子，不笑笑，總是對不住身邊的人。
可是，除了年齡還小的大寶和小寶，沒有人是真的開心的。
除夕夜，吃完團圓飯後，張母說累了，回房間要睡覺，實則她是抱著張父的照片，躲在牀上，偷偷哭著抹眼淚。
她以爲自己躲藏的很好，張宸毅他們沒有發現，但是，她卻不知，他們就站在門外，默默的流著淚，和她一起哭。
短短的還沒一個月的時間，其實誰都沒有從張父去世的悲痛中走出來，可是，大家平時卻依舊努力地歡笑，只是不想關愛自己的人跟著再次流淚傷心罷了。
張曉茹幾次想要開門進去，可是，擡手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放下了，就讓母親這麼哭吧，有時候哭出來，要比憋在心裡，無法發泄的好。
若是自己進去了，母親一定不會再痛哭，而是會抹去眼淚，勸她開心一點，因爲這是在過年呢。
過年，就要開心，就要團圓。
可，沒法團圓。
逝去的人永遠無法再和他們團圓，在外的欒航，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回來，和小四，和衆人團圓。
“這個年，過的真不是滋味。”午夜過後，等所有的鞭炮聲和煙花聲也都消失後，周圍又變的安靜了下來，龔香琴望著漆黑的天空，衝身旁的張宸毅說道。
“……嗯。”張宸毅伸出胳膊，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也望著天空，低聲道：“心裡有點空空的，還有些慌。”
“我也是。”龔香琴抓住他的手，來回捏著，“我總覺得爸還在呢，然後，一想到他走了，就特適應不了，特難受。像當年爺爺走的時候，怎麼也緩不過來。
也不知咱媽啥時候能緩過來，剛聽著她哭了很久，聽的我這顆心真是難受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旁邊的能說話的老伴兒沒了，她比我們每個人都難受。至少，我們還能互相安慰，彼此陪伴。可是，她卻是一個人受著。”
張宸毅低聲說道，他也很能理解母親的這種孤獨。
老來伴兒嘛，要的就是有個能說話的伴兒，不那麼孤單。
就算是兒女照顧的再好，再孝順，也比不上幾十年那麼一路走過來的老伴兒。
龔香琴被他說的心一陣揪痛。
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只能抓緊他的手，希望他手心的溫暖，能夠驅散她心底那些寒意。
“我有些不安。”沉默了許久，張宸毅忽然道：“我怕欒航回不來。”
“……爲，爲什麼這麼說？”龔香琴抓著他的手一抖，聲音也變成了顫音。
“不知道。很害怕。很不安。”張宸毅低著頭，“還有欒航的那一通電話，他說話時，狀態很不對。”
“別，別告訴小四！”龔香琴趕緊說道：“這，這只是你的猜測，不是真的！阿航一定會平安歸來！”
他們承受不住再失去他的痛苦。
尤其是小四！
她懷著寶寶呢，她更承受不住這樣無端的，嚇人的猜測！
“嗯。他會的！”張宸毅重重的點頭，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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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殘酷，就是你越是害怕什麼，就越是會發生什麼。
祈禱，沒有用。
各路神仙都太忙了，聽不見你的禱告。
年初三，張宸毅回軍區值班，不斷地想法設法打聽欒航的消息，他這幾天都心神不寧，甚至晚上還會噩夢連連。
這都是因爲太擔憂欒航的安危。
不過，在面對小四的時候，他怎麼都不會表現出來，而是要沉穩的告訴她，欒航沒有事情，一定會平安歸來。
只要養好身體，和寶寶一起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你再說，說一遍！我，我不信！”張宸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他臉色發白的瞪著指揮部的吳政委。
“宸毅，欒航犧牲了，他的遺體正在運送回來的路上，他是個英雄，是個烈士，他爲國家爭奪了……”
接下來吳政委到底說了什麼的話，張宸毅什麼都聽不到了，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嗡嗡嗡的作響，眼前的東西在晃。
“哎！小心！”旁邊的人見他要栽倒了，趕緊的伸出胳膊扶住他的身子，用力地支撐住他，“節哀。”
張宸毅搖頭！
他不想節哀！
他沒法接受！
“一定出錯了！你們確定是欒航犧牲了？他的……遺體面目完整嗎？真的是他嗎！”張宸毅紅著眼睛，發瘋地衝著吳政委吼道。
“你冷靜一下！這樣的工作，我們的戰士不會出錯的！”吳政委抓住張宸毅的胳膊，瞪著他，讓他冷靜。
張宸毅紅著眼瞪了他好長時間，然後掙開他的胳膊，努力讓自己站穩，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努力問出口，
“什麼，什麼時候到？”
“今天晚上。他的家屬那邊……”吳政委剛開口，就被張宸毅打斷了，“他的妻子懷孕了，別，別直接告訴她，她會承受不住。”
“……她總歸要知道的。”吳政委也是一臉的悲痛和爲難，“她是英雄烈士的家屬，我們會盡可能的給予幫助。葬禮的事，軍隊這邊會幫著辦……”
張宸毅一臉木然地聽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勇氣回到家，去面對小四，然後向她告知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我知你和欒航是兄弟，這事讓你去告知他妻子確實很爲難。等欒航的遺體到了，我們去派人將她給請過來，你不用管。”
吳政委說道。
張宸毅聽到這話，沒有得到一絲的安慰。
不用他說，那他就能面對承受了嗎？
不到一個月，他接連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兩人！
痛的他甚至都覺得無法呼吸了。
痛的他背脊都挺不起來了，總覺得背上有一座大山壓著，他彎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劇烈的喘息著，
“等，等……遺體到了。我要親眼確定是欒航。別的先不要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