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應該是外婆吧！”
楊洛抱著楊依染，朝著蘇淺雲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不是外婆，媽媽說是奶奶！”
楊依染十分肯定的回答讓楊洛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與此同時在一種不想預感的催促下，加快了腳步。
“淺雲，謝謝你，我要不是沒辦法，我也絕對不會來找你！”
蘇淺雲的辦公室內，一個頭發花白，臉上佈滿滄桑皺紋，年齡約摸能有五十歲出頭的老太太，手裡拿著剛剛蘇淺雲給她的一萬塊錢，正彎腰低頭對蘇淺雲千恩萬謝。
蘇淺雲見裝趕忙上前扶住了對方，雖然楊洛一直都不承認，但是卻並不能改變她是楊洛親生母親的事實。
“砰！”
就在蘇淺雲準備替楊洛的母親，整理一下身上滿是補丁的衣服，叮囑她注意身體的時候。
辦公室的門卻被楊洛給一把推開了。
當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之後，楊洛的眼神立馬變得鋒利起來。
“鄧桂枝你也有臉來？滾，現在就滾，這裡不歡迎你！”
母子二人時隔多少年的四目相對，卻毫不意外的猶如火星撞地球。
看著楊洛泛紅的雙眼顫抖的嘴脣，楊依染趕忙伸手緊緊抱住了楊洛的脖子。
就連她都能感受到，楊洛情緒中所爆發出來的無助。
“楊洛你這是幹嘛？再怎麼說，她也是你媽！而且你爸爸現在就躺在病牀上，急需這些錢救命！”
蘇淺雲知道楊洛還在爲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也許童年留下的傷，需要用一生才能癒合。
可現在楊洛的父親命懸一線，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情，有什麼矛盾不能等過了這道坎兒再說呢？
“我媽？我沒有媽！她當初把我一個人丟在後山的時候，可曾想過我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現在那老不死的快不行了，想起我來了。可我快死的時候，你們又有誰想起了我？”
“鄧桂枝我告訴你，別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分錢。”
楊洛說完擡手一把，將鄧桂枝滿是老繭手中的那一疊鈔票一把搶走。
鄧桂枝沒有說話，看了看蘇淺雲欲言又止之際，眼中流下了兩行濁淚。
隨即轉身邁著蹣跚的步伐，離開了辦公室。
“楊洛……”
蘇淺雲看著楊洛重重跺了跺腳，卻最終什麼也說不出口。
整整一個上午，麥克斯的生意依舊火爆，顧客好評如潮，但是辦公室內的氣氛卻死一般的沉靜。
沉靜到每一個走進辦公室彙報工作的工作人員，都需要小心翼翼。
楊洛則是坐在大堂柔軟的沙發上，目光呆滯的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羣，眼神渙散思緒萬千，彷彿周圍的熱鬧喧囂都與他無關。
“映雪，我中午的時候有點兒事兒要出去一趟，店裡面就拜託你了。”
今天鄧桂枝來過之後，蘇淺雲就一直心神不寧，總覺得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要是放在以前，她沒有辦法的時候，自然另當別論。
可是現在，她實在是沒辦法做到見死不救，更關鍵那還是楊洛的親生父親。
“不留在店裡吃飯嗎？”
本來蘇淺雲已經安排好的，今天中午要好好款待一下大家，結果她自己倒是先走了。
“晚上再說吧！”
蘇淺雲簡單交代了兩句，便帶著自己早就已經裝好兩萬塊錢的小包出了門。
“你爸爸又上哪兒去了？”
走到樓下準備吃飯的時候，夏映雪才發現只有楊依染一個人，平時這個點兒，他不應該和楊依染待在一塊兒嗎？
怎麼今天兩口子都怪怪的。
“哎，爸爸一個人憂傷了一會兒，然後什麼也沒有說就走了。虧他們還是大人，結果這麼大一個店，還要交給我這麼一個小孩子看著，看樣子以後這店是離不開我了。”
楊依染重重嘆了口氣，聽著話別人不知道的還認爲，她一定承受著本不該屬於她這個年齡段的壓力呢。
……
楊洛離開麥克斯之後，毫無疑問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
雖然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他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父母當年的所作所爲。
可現在自己的父親命懸一線，他也實在是做不到視而不見。
當初是他們拋棄了自己，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楊洛也記得，當初的他們寧願自己吃糠咽菜，也要給他一口飽飯。
所以，其實就楊洛個人的內心而言，他非常渴望一個能說服他的解釋。
“你好，請問醫院裡面有沒有一個叫楊德坤的病人？”
楊洛走到醫院護士站臺詢問著。
“楊德坤，你稍等一下，我看看！”
因爲醫院裡面住院的病人數量不多的關係，所以護士很快就翻找完了。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我沒有看見楊德坤這個病人，請問你能確定是這家醫院嗎？”
楊洛眉頭微微一皺，這個他倒不能確定。
就在楊洛準備轉身離開，再想其他辦法打聽打聽的時候，旁邊一個護士突然開口道。
“楊德坤可不就是那個從早咳到晚的老頭子嗎？肺氣腫已經化了膿，昨天晚上已經因爲沒錢出院了，一直住在醫院旁邊的那個橋洞下面呢，我看離死不遠了。”
護士不經意的一句話，讓楊洛的心猛的揪了起來。
若不是因爲走投無路，他相信鄧桂枝絕對不會厚著臉皮找上他。
此時醫院旁邊的橋洞低下住著不下七八個病人，有的唉聲嘆氣，有的氣若游絲，還有的已經雙目微閉面色發青，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人世。
一部分因爲沒錢而不得不離開醫院的人，都會選擇這個就近的避風港。
鄧桂枝和楊德坤也赫然在列。
此時此刻鄧桂枝正輕輕拍著咳嗽不止的楊德坤的後背，看著楊德坤吐出的痰液中夾雜的血絲，鄧桂枝知道楊德坤的生命，開始進入了倒計時。
而現在的她已經不對能治好楊德坤抱有任何希望，她只希望在楊德坤死後，能有一口裹屍薄棺。
在不遠處的拐角處，楊洛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這邊。
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以前撐起一個家的楊德坤，居然會落得如此下場。
可是看著楊德坤的狼狽模樣，楊洛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甚至心中還升起了些許愧疚。
本來楊洛是想衝上去，拖著楊德坤進醫院來著。
但是在本能自尊心的趨勢之下，楊洛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