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徐賁辦公室內的爭吵並沒有繼續進行下去,顧維鈞的敲門聲將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辦公室裡面的衆人也都側身讓開一條通道,然後推開門看到這麼多人都在顧維鈞露出了愕然的神色,最終在他掃視過這間屋子裡面的諸位大佬級人物後走到了徐賁的面前:“黨魁,日本投降代表團已經到達,我將它們安置在三號會議室裡了...”
默然站立著的徐賁緩緩的點下了頭,從辦公桌後跨步走到了許文東面前瞥了一眼張口說道:“你說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
說罷,徐賁轉頭從屋子裡面的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後直接走出了房門,原本在他計劃中這個日本投降儀式中方代表由政府部門委派異人即可,只不過以許文東爲首的興業黨黨員卻大力要求自己親自出馬,想到這裡他就有些無奈。
歷史上總是有著那麼多的驚人巧合,8月15日日本政府通過電臺和明碼電報向全世界宣佈接受民國的最後通牒,同一天還下達了大日本帝國軍隊停止作戰計劃的停戰令,並且在同一天向英國,美國,法國,俄國遞交了申請在四國的見證下舉行的投降儀式。
當然,現在的日本停戰令上面的署名人並不是另一個時空中的天皇,在被稱之爲東京大屠殺的屠殺中大日本帝國的皇室成員可以說是全軍覆沒,唯獨一個擁有大日本帝國皇室血脈的小女孩武藤蘭現在才七歲多的年紀。
這樣出現的狀況給此時正在主持日常政府工作的伊集院五郎和島村速雄帶來了巨大的困惑,明治維新以後的政府在政治上大張旗鼓的神化了天皇的絕對權威,並且建立起了“華族”制度以維護舊藩主和公卿的特殊地位,並把維新功臣和財閥勢力列入華族培植特權階層,同時在經濟上扶植帶封建性的財閥和寄生地主,並在意識形態上宣揚神道、皇道、儒學一併引進德國唯心主義哲學。
在於1889年開始制定大日本帝國憲法,這部後世中被稱爲明治憲法的東亞首部現代成文憲法是摹仿普魯士憲法的欽定憲法。明治憲法第一條中規定:“大日本帝國由萬世一系的天皇統治?!边@部憲法系基於天皇主權的原理,由天皇總攬立法司法行政之統治權爲一身。此外在行政各部的官制、陸海軍的統帥、宣戰的公佈、條約的締結等都屬於天皇的特權。從此,天皇搖身一變從一個凡人成爲了神聖不可侵犯的“神人”。
同時這位明治天皇也是日本所有天皇中最爲特殊的一個,在他之前女天皇可以堂而皇之的登上帝位,畢竟在古代的日本歷史上就曾出現過六個女天皇。而日本的年號更是摹仿中國的制度而制定,只要有祥瑞的徵兆等因素一個天皇可以容許變更多個年號。
但是從明治天皇以後一個天皇限定只能使用一個年號,由此也可以以年號來代替天皇的稱呼,例如明治天皇、大正天皇等。明治維新前的天皇權力不是落在地方豪族或外戚貴族的手上,就是落在武家政權的手中。
這相當於三國初期的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時的天皇可以說完全只是一個傀儡。而到了明治天皇他通過制定憲法將所有大權總攬於一身,同時制定的皇室典範是皇室制度的基本法律,在明治憲法下皇室典範異於一般法律與憲法同爲最高法規。
與明治維新之前的舊典範之最大相異處,首先這部皇室典範規定了皇室繼承不再只限於承認嫡出(正妻所生)不承認庶出(正妻以外所生)的規範,這完全是因爲明治天皇及大正天皇全系庶出才制定的。
這個改變說好聽了是爲尊重婚姻制度而來,其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完全是爲了防備日本皇后不能下蛋的隱患而制定的。要說真正的是爲了尊重婚姻制度,只有在皇室典範中承認了平民之皇太子妃纔是真正的尊重了婚姻,由此可見當時明治天皇也知道必須要給平民一個念想纔是正當的駕馭王道。要知道在明治維新之前皇太子妃只能,必須從皇族或三大貴族家庭中挑選才予以承認。而江戶時代以前日本法律是允許女天皇的存在的,但明治以後的皇室典範規定只有皇室男系的男子才能繼承皇位。
重要的一點來了,全日本皇室血脈只剩下了個叫武藤蘭女王的小公主,注意這裡的武藤蘭女王五字中的前兩個字不是姓,畢竟衆所周知的日本天皇是個沒有姓只有名的皇帝,而明治維新頒佈的皇室典範中明文規定只有皇室男系的男子才能繼承皇位。
而假如要把武藤蘭女王推上天皇皇位,必須要將明治維新制定的憲法和皇室典範同時進行修正,那麼假如不把武藤蘭女王推上天皇的寶座,那麼大日本帝國人民的精神信仰就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相信在失去了共同的效忠對象之後,大日本帝國的未來很可能會陷入四分五裂迴歸到戰國時期。
這種前後矛盾令伊集院五郎和島村速雄差點抓狂,只是隨後得到的消息卻是另兩人不再執著於這種選擇了,那名擁有皇室血統的小女孩武藤蘭女王在突然感冒發燒中死掉了。於是,兩人就只有剩下一個選擇可以走了。
當時呆在朝鮮的日置義被緊急任命爲日本帝國政府的代表,從朝鮮取道到民國遞交無條件投降書和出席簽字儀式。而作爲參謀本部原本的陸軍部長的島村速雄則親自上陣出任了日本帝國軍隊代表,只不過他的簽約儀式被安排在了停泊在黃海海面上的鎮遠號裝甲巡洋艦上面。
這種安排讓伊集院五郎和島村速雄從內心深處感到委屈和屈辱,到民國沙溪市那興業集團總部進行投降儀式的簽約,他們兩人並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在島村速雄被安排定遠號上面簽署投降儀式,這次的安排則是讓這兩人血脈欲漲,大日本帝國在明治維新之後走向崛起的第一戰,就是在甲午海戰中擊敗了北洋艦隊,使得北洋艦隊旗艦定遠號被迫自爆沉沒,而現如今大日本帝國的投降儀式中軍事投降代表的簽字地點讓兩人如鯁在喉。
只是此刻伊集院五郎和島村速雄也深知,現在的大日本帝國爲了保全再次崛起的能力已經接受了民國的最後通牒,向這個建立時間不超過五年的新興國家無條件投降,現在即便是再大的屈辱他們也只能咬牙承受。
坐在三號會議室內的日置義此刻心中一片的茫然,轉頭望去只見代表團成員們的臉上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彷彿坐在那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許多的塑像一般。
代表政府前往民國出席簽字投降儀式,說實話日置義在接受這個任命的時候他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但是最終當他清醒過來看著前來傳達命令的島村速雄時,這位參謀本部的陸軍部長只是向著他深深的鞠躬後說道:“請使君和我共同爲帝國的再次崛起而奮鬥吧”
再次崛起啊,想到這裡日置義就感覺到自己冰涼的內心終於又涌出了一絲溫暖,再看著幾位死人一般的外務省代表時他眼中又充滿了希望,站起了身子向著在坐的成員們鞠躬九十度說道:“各位,我們現在正在走的路,只是帝國再次崛起的開端,拜託諸位了”
“咚..嗡..”
隨著三號會議室角落裡的座鐘的一聲九點半鐘聲的響起,被日置義的所作所爲嚇的站起的成員們擡頭望向了會議室的屋門,在計劃中九點半他們就要正式進入簽約廳了。
“碰~碰~”
在鐘聲還未完全消散的時候,會議室的木門傳來了兩聲敲擊聲,然後打開的木門中顧維鈞快步走到了日置義的身邊,對著會議室的衆人說道:“團長閣下,請隨我進入簽約大廳...”
未聽到團員們的答覆,日置義很想再次提醒這些人要做好帝國再次崛起的準備,可是當著這位民國外交部副部長顧維鈞的面他又不能說的太明白,只得向著顧維鈞點了點頭:“好吧,煩請顧部長領路...”
跟在領路的顧維鈞身後,日置義知道自己剛纔說的十之八九是會遭到身後這些人反對的,對於這些人的想法他也深知一二。
這次帝國的無條件投降,雖然從上至下都在以帝國的重新崛起作爲藉口,只是稍微具有一點遠見的人都能清楚看到,大日本帝國的崛起是多麼一個渺茫的事情。
日置義知道,作爲一個無條件投降的國家,戰敗國的一方在向戰勝國不帶任何保留條件的投降,同時也意味著雙方中戰勝國主要受輿論與文明的約束,而戰敗國則受到嚴格的法律限制,即一切的一切都應遵從戰勝國的指示和命令。
就如同現在的簽約受降儀式一樣之所以能夠這麼快就進行到這一步,完全是戰勝國只向戰敗國傳達單邊的迫降要求和投降的具體事宜,就如同民國要求在今天民國的沙溪市裡興業集團總部接受投降儀式一樣,完全是硬性到不能再硬罷了
只是最爲重要的一點就是戰勝國不承認戰敗國原政府和原政治團體以及原領導人有任何的政治權力,最主要的是在戰敗國投降簽字到與戰勝國建立正常關係之前,戰敗國政府的職能由戰勝國駐軍首腦機構行使
這兩個大的條件下來,大日本帝國的存在也就只是紙面上的問題了,這種嚴重踐踏一個國家主權的條件現在卻是由民國一個國家來制定,想到這裡日置義就感覺到心中的那點溫暖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
激動昂揚的民國國歌響徹在簽約廳中,隨著顧維鈞大步走進簽約廳的日置義自然不知道,正在響徹簽約廳中的民國國歌也同時在整個沙溪市響著,並且以無與倫比的速度向著四面八方傳遞過去,提醒著所有擁有炎黃血統的人們注意著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
在簽約廳的國歌聲逐漸消失之後,一身民國草綠色軍裝而沒有佩戴任何軍銜標誌的徐賁留著短髮,年輕的臉龐上充滿了滿臉的凝重,在看到日置義硬生生擠出來的笑容致禮後他只是對著對方微微點了一下頭,然後手中拿著薄薄的發言稿走向了麥克風處,對著麥克風拿起手中的發言稿時又深深的看了這間巨大會議室裡的衆人一眼。
美英法俄德五國公使及他們的武官正肅穆以待,每個人都在靜靜的望著站在發言臺上的那個年輕人,心中卻是爲再次見到這個帶領民國走向強盛的男人所感慨。
爲這個愚昧而又落後國家插上翅膀的人,這是所有深知徐賁發家史的有色人種所爲之驚歎的,短短的不到五年的時間這個男人完成了從前清王朝手中奪過這個國家,並且只用了短短的時光就再次證明了這個國家崛起的事實,站在衆人目光
中的日置義不就是在印證著這個即將走向巔峰男人的事實嗎?
在重申了民國對日本的最後通牒之後,徐賁接著說道:“今天,我們和日本出席投降簽字儀式的代表團聚集在這裡,即將簽署一個莊嚴的條約,從而使得民國和日本國之間的和平再次降臨在這兩個國家之間。其中涉及到兩國之間截然相反的思維和意識形態的爭端,早已在戰場的內外分出勝負,我們自然是無需探討。作爲地球上五分之一人民的代表,我們兩國也不是懷著敵意和仇恨在這裡相聚的,現在我們勝敗雙方的責任是實現更高的尊嚴,只有這種尊嚴纔有利於我們即將爲之奮鬥的神聖目標...”
短短的總結了幾句,徐賁接著說道:“在這莊嚴的儀式之後,民國和日本將告別充滿血腥和屠殺的過去,共同迎來美好的未來,一個維護生命尊嚴的世界,一個致力於追求自由和正義的世界,而這也是四萬萬五千萬民國人民的希望現在,我命令,民國和日本帝國政府代表,在無條件投降書制定的地方簽字”
隨著徐賁話音一落,在場的衆人全部將目光投射在了長條桌上,早就放好的兩份投降書文本中一份是民國保留的文本,墨綠色真皮金邊的封面看上去雍容華貴,而另一份交給日本的文本封面則是廉價的牛皮紙,這一方面是表示對日本的藐視和輕蔑另一方面則是想必日本也不會將其好好珍藏,肯定是會被扔在犄角旮旯裡蟲蛀蟻咬,所以也不必給他們太好的裝幀,省得出現不必要的浪費。
站立在日置義身後的一名日本政府代表在走向鋪著紅色桌布的長條桌,掀開兩份只有外包裝不同的投降書審視無誤之後,轉身對著日置義點了點頭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日置義微微的吐出一口氣,邁動著重於千鈞的雙腿向著長條桌走去,只是在脫掉手套斜身落座之際,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的筆掉落在了地面上,這一刻他甚至都能聽到那些端坐著正伸長了脖子注視著他的諸國大使們一聲嘆息,從中可以聽出不忍目睹的意味來。
重重的吞嚥了一口唾沫,日置義自然知道那些列強國家的大使們在爲自己的失禮惋惜,任何一個國家的外交人員都必須在任何正式場合中做到絲毫無誤的待人接物,因爲他們在正式場合中所代表的不光是他們自身的榮辱,更多的則是他們代表著自己的國家,國家的榮辱是如何的至高無上呢?
知道自己手忙腳亂的失禮,日置義彎腰將地面上的筆撿起,可是下一刻他又有些發暈,他找不到簽名的地方了
徐賁轉頭看向了一邊的顧維鈞說道:“去告訴他簽在什麼地方?!逼鋵嵾@個場合他應該要求外交部部長伍廷芳去給小日本指點簽字的所在,可惜的是他轉頭一看兩鬢花白的伍廷芳後頓時改變了主意,將站在伍廷芳身邊的顧維鈞支使了過去。
被點名的顧維鈞微微一愣,他也不知道這時徐賁把自己點出去的用意,好在他的職業素質還是比較高的,在被點名之後他只看了看伍廷芳一眼就走向了長條桌,伸手指著簽字的地方給日置義看,他的心情卻是和波瀾不驚的外表有著截然相反的波動,他相信自己的名字將會隨著這一刻而載入史冊。和大多數前清的文人一樣,他們對於自身物質上的利益看得並不重要,他求的是名垂青史
當然,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有著能夠打動自己的事物,就比如此刻的徐賁一樣,在日置義簽署完畢回到位置上後他快步的走到了長條桌旁,拿起早已擺放在長條桌上的“金筆”刷刷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只是在簽完字之後他纔想起美中不足的事情來,他簽下的兩個字都有些太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