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淑人,小姐請你過去。”碧珠淡著一張臉走到溫子洛身旁道,冷冷的,仍舊是一副據(jù)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溫子洛愣了一愣,又朝獨孤汐看了一眼。見獨孤汐正對她笑的開心,溫子洛突然明白獨孤汐身旁爲(wèi)何會有一個空位子。
溫子洛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碧珠見溫子洛答應(yīng),不發(fā)一言的又走回去。
溫子洛趕緊跟上,忽然道:“人人都叫大娘或是汐郡主或是大夫人,爲(wèi)何你仍舊叫大娘小姐。”
碧珠頭也不回脫口而出道:“小姐纔出生的時候王爺還只是皇子未被封爲(wèi)端親王。我自小跟著小姐,叫久了,自然就改不過來了。”
溫子洛看著碧珠清瘦的背影,如此說來,碧珠跟在獨孤汐身邊真的是很久了。那對獨孤汐的一舉一動最瞭解的是碧珠,而獨孤汐最不會防的自然也是碧珠。
不過說起端親王,先皇死後,獨孤謨乾登基,而其他的皇子這些年來陸陸續(xù)續(xù)因各種病痛意外都死了,唯獨只剩下端親王,獨孤謨乾同父同母的哥哥。這細(xì)想倒是有些蹊蹺。皇家秘事,永遠(yuǎn)一個接著一個沒有停歇。
“洛兒,快來坐大娘身旁。”獨孤汐連忙起身執(zhí)過溫子洛的手,生怕讓溫子洛一個人落了單。然而眼睛卻不由自主的朝後面二排不遠(yuǎn)處的如姨娘母女看去。她剛纔看著如姨娘只帶著溫子妍入場,旁邊竟然沒有安排溫子洛的席位,所以才急急命人在她身旁給溫子洛留了個。如果如姨娘不能好好疼愛溫子洛,那便讓她來做一個母親該做的便好,哪怕她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哪怕她的璧汐早死了。
溫子洛淡淡的掃了一圈,只見獨孤汐身旁便是端王妃,而端王妃再往上就是太后和皇后的位置,以她的身份如何能做到獨孤汐身旁。
溫子洛輕輕一笑,收回手,朝端王妃行了一禮道:“子洛參見端王妃。”
端王妃端坐在席位上,嘴角噙笑的點點頭,道:“倒是個踏實的,柔淑人,這禮就免了吧。”端王妃從前雖不喜歡溫子洛,可是溫子洛既聰慧又爲(wèi)柔城的百姓做了好事,加上獨孤汐也如此疼愛這孩子,她也難得再去討厭什麼,何不若順著自己女兒的心意,她開心了,她也開心。
“坐吧。”獨孤汐再次笑道,不著粉黛絕色清麗的笑容帶著無限的寵溺。
溫子洛猶豫了一會兒,隨即跟著獨孤汐坐下。既然獨孤汐讓她坐在身旁,她又何必再假惺惺的推諉。而她其實本該就是要坐在獨孤汐身旁,坐到自己親孃身旁的。
“吃個馬奶櫻桃提,這可是新月國的貢品,平日裡吃不上的。”獨孤汐自溫子洛坐到自己身邊後,即便再不怎麼喜歡熱鬧,現(xiàn)在也是心情大好。拿了個提子將皮剝下給溫子洛喂去。
溫子洛看著獨孤汐拿著提子的纖纖玉手,心頭一緊,被自己的親孃如此呵護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溫子洛正欲接過,忽見端王妃目帶繾綣的望著獨孤汐,哪裡有半分往昔的凌厲。
溫子洛笑了笑,對獨孤汐道:“既然是好東西,那也應(yīng)該讓端王妃先吃了纔是,不然洛兒如何敢吃。”
獨孤汐這纔想起什麼似的,立即道:“洛兒說的是。”說罷,喚了聲娘,將手中的提子餵給端王妃。
端王妃被溫子洛的話弄得愣住,直到嚐到了口中的清甜纔回過神來。這溫子洛倒是個通透的。
提子雖小,這其中的意義卻太大。女兒大了,成人了,有自己的心事,自己要呵護的人,可又有多少時候能夠想起自己的娘,想起自己的娘不論以前還是現(xiàn)在未來也都這樣呵護於她。
沸騰嘈雜的聲音忽然間安靜下來,只見衆(zhòng)人紛紛朝昭春殿入口處望去。溫子洛也跟著望去。
只見一著猛虎官袍的中年男子跨著大步走進,長髯紅鬢,眉目生威,渾身散發(fā)出邊塞的粗獷。而他身後跟著一行動遲緩,時而東張西望,似狀若癡傻然而又俊顏英眉的紫袍男子。
那猛虎官袍男子越走越近,坐在座位上的官員有不少立即站起身來拱手客套幾句。
溫子洛淡淡的收回目光,見秦微遺眉眼含笑的對她遙遙進了一杯,也拿起酒杯回敬了一番。
文禽武獸,來者正是李澤,而那癡傻的紫袍男子便是李澤長子李華。
李澤大笑的朝衆(zhòng)官員雙手抱拳回敬了一下便帶著李華坐到了自己的位兒上,目光中帶著些許不屑。自古文武相輕,而李澤一直以來也甚是厭惡這些整日裡只知道紙上談兵的文官。若說安邦定國,還得是要上陣殺敵的武官才行。而這些文官只動了動嘴皮子便可以和他們得到一樣的官階,簡直是荒唐!
“溫丞相。”李澤坐下後朝坐在自己上首的溫衡道喚道。
溫衡道舉杯道:“李將軍回來一趟不易,本相先敬你一杯。”
李澤大笑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若說喝酒,還得要是舉起酒罈來喝才盡興,這麼一點兒倒是不夠本將軍塞牙縫!”
溫衡道笑了笑,不以爲(wèi)意。李澤自小頑劣,後被李老將軍往死裡打了幾次才學(xué)好,然而讀書較少不比他大哥李淵能武能文,溫衡道對李澤說的話向來是不在意的。
“不過你們文人喜歡這樣喝酒寫點兒詩風(fēng)花雪月下也是不錯的。保家衛(wèi)國,安定國本,還得讓我們這些武將來才行。”李澤又笑道。
溫衡道淡淡一笑,並不答話。看著一旁傻愣愣站著的李華,道:“李大公子怎麼還不入座?”
李華這才傻笑著在李澤身旁坐下,經(jīng)過李澤身旁時狠狠地碰了李澤一下。
李澤握著酒杯的手頓住,這孩子是在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麼。可他剛纔說的話並沒有哪裡不妥的。若是不給溫衡道一個下馬威,他只怕是就快忘了他李家的威風(fēng)!
溫衡道見李華這樣一番癡傻的模樣,心頭也嘆了口氣。向來聽聞李華是個能文能武,有勇有謀的,難得的定國之才,如今變成這個模樣倒是可惜了。只是李華既已變成這個樣子,向李家這樣極其愛好面子的家族如何還會讓李華再出來讓衆(zhòng)人觀看?
溫衡道長目淡淡一掃,只見四周的官員無不伸長了眼睛看著他們這裡,看著李華的那個模樣時都無不帶著惋惜。
“我聽說你剛纔當(dāng)著衆(zhòng)人的面罰了妍兒。”李澤斟了酒斜眼問道,這事他剛纔來的時候可是聽人說了。獨孤筠凰倒是個膽大的,敢借著溫子妍針對李家,只是溫衡道這樣做不就明擺著偏袒獨孤筠凰而拂了李家的臉面。
溫衡道依舊優(yōu)雅的握著手中的青銅高腳酒杯,波瀾不驚的看著李澤那一身似乎風(fēng)雨欲來的問罪的架勢。當(dāng)真是個莽夫,竟當(dāng)著百官的面兒問他這個問題!到底是不明白溫子妍此事被獨孤筠凰擡高成了皇室與李家之間的較量,還是以爲(wèi)他李家現(xiàn)在當(dāng)真是可以無法無天的了!
“她做錯了事自然是該罰。也是本相沒有教導(dǎo)好,以後不會了。多謝李將軍對本相長女的關(guān)心。”溫衡道語氣不變的回到李澤,就算是傻子裡聽出了溫衡道語氣中對李澤的回絕與劃清界限。
李澤不滿的看著溫衡道,一下子將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略帶了點兒力氣,卻又讓大家都聽得到這聲音。
李華頗有些頭疼的看著李澤,大伯父讓父親此次回來根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溫子妍是個不滋事的,而他這個父親當(dāng)年雖被祖父往死裡打了幾次,可是骨子裡養(yǎng)成的流匪易衝的脾性這麼多年倒還是一點兒都沒有改變!這些年若不是大伯父苦撐著,李家又怎會有今天!
“父親,疼。”李華忽然一下子撲到李澤懷中。
李澤皺著眉頭看著李華,他這是要作甚。一擡頭見衆(zhòng)人都看著,李澤也只得是放緩了語氣問道:“我的兒你是不是頭痛之疾又犯了,你且忍一忍,等一會兒就好了。”
李華仍舊是抱著頭賴在李澤懷裡不起來,萬不能讓他在說錯話。
“皇上,太后,皇后,李貴妃娘娘到——”
獨屬於太監(jiān)的細(xì)長聲音突然高高響起長長的拖著。
在場的衆(zhòng)人一聽,立即收起八卦之心,全部安靜的站起身來。
頓時,半黑的空中冒出無數(shù)的火樹銀花,耀亮了整個大地。紅的黃的綠的藍(lán)的相互交錯,耳邊禮炮聲不斷,紅燭琉璃燈籠搖晃相映,百花染上一層嬌媚。
溫子洛看著這漫天精心設(shè)計的美麗,又有一剎那的恍惚彷彿是回到了前世獨孤西謨?nèi)⑺哪翘臁K低档南崎_紅頭蓋,只爲(wèi)看一眼獨屬於那晚的美麗,那偷偷的一瞥便是如同今晚一般的美麗。都說掀喜帕偷覷美君郎,而她卻去看了那些一現(xiàn)即逝的美麗,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臣/臣婦參見皇上,太后,皇上,李貴妃娘娘。”
“免禮!”獨孤謨乾扶著太后坐下,又握著李施柔的手讓衆(zhòng)人免禮。
宋琬身爲(wèi)皇后,一時間只得是尷尬的站在一旁任由百官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