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殺人,他這是在殺人。我抹去淚水,一股衝勁撞擊最後的勇氣,我再忍下去就是縱容犯罪,我做這麼多事就是爲了救人,可現在,我放縱犯罪卻不敢衝出去,我這算什麼?算什麼好人,不,我不是好人,我只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知。
良知不容許我退縮。於是我從牀底下爬出來,我出來後,只看到枚姨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而王耀文,跑出門對著外面的人嚷道:“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我走到枚姨身邊,她那雙枯竭的眼眸死寂一般冰冷,這太突然了,我有些錯愕,朦朧的眼眶溢滿了驚慌失措的淚珠。
“枚姨?”我跪在她身邊,顫著手伸過去,在她鼻翼旁感受她的呼吸,雖然她已經沒有呼吸,可我覺得她還活著,因爲上午,我們還聊著天,我們還彼此氣著對方,數落對方的無知。
“王先生,請您救救李阿姨。”
“李阿姨怎麼了?”
“李阿姨的腦袋受了傷,她現在昏迷不醒,我剛纔就想告訴太太,可是你們……”
“你先不要進去,等救護人員過來。”王耀文在門外急切地問道,“雪禾呢?她在哪裡?”
“她可能在自己房間休息。”
“你們兩人給我把這個女人抓起來,姚公子早就等不及要扒了她的皮。”王耀文的興奮帶著殺戮的血腥。
我猛然倒吸一口涼氣,擦乾淚水,這不是悲傷的時候,何況我不是悲傷,我只是,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流淚,可能是可憐一個生命的流逝,所以我更加多愁傷感了。
緊迫之下,我返回牀底,按下凸起的按鈕,果然這塊地板彈起一個鎖釦,然後我拉動鎖釦,將整個木板打開,裡面就是我要找的所有身份證和賬本。我不能帶走所有身份證,但是賬本比較重要,我儘可能藏在衣服裡面,就在我翻找的同時,我突然發現最下面的牛皮袋子,這個袋子我不陌生,我撈起袋子打開一看,又是一沓照片。
因爲激動,我擡起頭撞到牀底板,痛得我皺起眉頭,也因此我被撞的更加清醒一些,我沉靜下來,又將藏在身上的賬本放回木板裡,我等一下還不知道能不能活著離開,所以這些東西還是藏在這裡比較保險,只要有機會把藏匿的位置告訴徐臨,這也就沒白費力氣了。
照片上的人又有鄭先生,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越來越看不懂,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王耀文偷拍鄭先生,多半是受了枚姨的指使,轉了半天還是猜錯,一開始我和琪琪就否決了是枚姨,現在枚姨藏著這麼多照片,說不定……
“咦?”我快速地翻閱照片,被其中一張吸引,頓時一驚,抽掉這張照片藏在身上,然後將整個牛皮袋子塞回木板,連忙從牀底爬出,無論外面什麼情況,我得先從臥房離開再說。
由於緊張,我腦袋一直嗡嗡作響,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站住。”背後響起王耀文的斥喝。
我只要轉個彎就到了自己房間的那條迴廊,可是王耀文等不及要抓住我,再把我送給姚振晟領賞。在他們手上,生命脆弱得如同薄冰,我融化了懼意,應聲而站住。
耳膜傳來他的腳步聲,一聲一個心跳,胸口痛得像是要裂開了。
“你怎麼在這裡?”王耀文繞到我身前,囂張地冷笑。
“我聽到動靜出來看看。”我聲音很輕,好像不敢說太大聲,怕泄漏我的心虛。
“去過枚姨的房間?”王耀文試探地問。
我搖了搖頭,又覺得不對,於是點了點頭,眨著睫毛怔怔地看著他。我在這男人的瞳孔中無限放大,我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掙扎。
“警方搗毀城中村的生意,枚姨一時接受不了所以犯了病。”王耀文擰著我的衣領,惡聲說道,“是你通風報信,姚公子等著拿你的命來消氣。”
“我是臥底。”我依然說話很輕,卻說得堅定,連我自己都相信了我的招供,“我就是臥底。”
“哼,這麼有勇氣敢承認?”王耀文得意地說,“我看你也是活夠了。”
我實在不願對著王耀文這張臉,噁心反胃還一嘴口臭,他曾經是枚姨撿回來的流,氓,如今小人得志,枚姨卻死在他手裡,我說過,因果報應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都說城中村被警方一窩端,歐陽英和她的人已經逮捕,舊祠堂的女孩和嬰兒全都解救,也許這不是我那通電話的功勞,因爲我也曾經聽他們提起,說是警方已經盯上,因此他們纔會心急轉移地方,我不過是幫了一個小忙,讓警方提前了行動。
救護車趕來的時候,確定了枚姨的死亡,還有李阿姨也擡上救護車,我目送她們離開,對李阿姨多少有些愧疚,希望她平安無事。
至於枚姨,對不起,我還是無法感激你,但,你沒有人送終,如果有機會,我會送你最後一程。
不過,這個機會看似太渺茫了,我被王耀文連夜轉移到莫氏山莊,如今的山莊,換上姚振晟的保鏢,後來我才知道,莫少的行動也被姚振晟監控起來,所以他無法及時趕到我身邊,而那天一早,他帶著自己的人闖入枚姨的別墅,一切都被莫靜然看在眼裡。
一路暢通無阻,我進了山莊即可被帶到地下室,我想起這個地方,應該就是他們關押犯錯的人的刑場。
我站在玻璃房中央,聚焦的燈光刺得我雙眼不適,我避開燈光,轉身看到玻璃外面的人,有莫靜然,還有莫晉翀,我再掃視一眼其他方向,果然還有姚振晟,對了,他身邊應該有本多紀子。
“啪——”又打開了其中一盞射燈,玻璃房的角落站著本多紀子,她身邊放著一把日本軍刀,怎麼?難不成他們想讓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能不能不要讓一個日本女人判決我?要死也該死在中國人手裡,這女人,裡外都是罪惡,真正的黑寡婦。
“好久不見,雪禾生的越發水靈,真是讓我捨不得下手了。”姚振晟雙手插進褲帶,邪笑的語氣絲毫沒有憐憫。
“這件事根本沒有查清楚,如果你敢動雪禾,我也不會讓你好過。”莫晉翀瞪視姚振晟,他的憤恨不會比我少,我知道,他對姚振晟的恨意,還有一部分來自他大哥的離世。
“你看看,莫少爺還是這麼心疼雪禾。”
“除夕那晚,加上歐陽出事,這都不足以定罪嗎?”莫靜然面無表情地反問。
“那天晚上,你們找到了什麼?房間里根本什麼都沒有,你們自己尚且都不敢肯定臥底的人是不是在這間房,有什麼資格說雪禾跟這間房的人碰頭?”莫晉翀竭盡全力爲我開罪,我倒是安靜地聆聽,其實很多事我到現在還沒有理順暢,趁這個時候,大家把話說開了也好。
“毀滅者救了她,你爲此不是大發雷霆嗎?”莫靜然繼續問。
“我倒要感謝這個毀滅者,如若不然,雷毅傷害了雪禾,我也不會讓他活到今日。”
姚振晟抿了抿嘴,一直沉默的他,忍不住開口了:“歐陽英的這批貨讓我們損失多少,你知道嗎?”
莫晉翀冷笑一聲:“莫氏集團從來不做販賣人口的勾當,那是你自個兒的生意,跟我們莫氏無關。”
“莫氏的那幫老頭全都拿了我的好處,已經由不得你說跟莫氏有沒有關係。”姚振晟踱步到莫晉翀跟前,狠狠地怒斥,“找你回來不是讓你給我製造麻煩,要不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我也不會對你客氣。”
“這個面子你不用給。”
“臭小子,你一定要惹急了我?”
莫靜然不悅地喝道:“出了事,你們倒先窩裡反,也就不怕被人看了笑話。”
莫晉翀扭頭盯著我,我接住他的目光,聽到他說:“如果雪禾證明自己不是臥底,是不是就放過她?”
“有個辦法可以讓姚振晟不敢殺了你,你答應幫他們偷到丁菲菲手上的賬本。”
這是早上莫晉翀對我說的提議,我一度以爲他瘋了,可轉念一尋思,又暗自默許他的建議,不過,我不是幫姚振晟,而是在有生之年幫助徐臨偷到賬本。
“鄭曉江喜歡雪禾,她可以偷到丁菲菲的指紋。”
“如果鄭曉江是毀滅者,同樣可以利用起來。”莫靜然嘴角上揚,淡淡一笑,“只怕這丫頭不敢下手。”
“我答應。”我和莫晉翀交換眼神,心裡的懼意稍稍減退。
“憑什麼相信你?”姚振晟不屑地冷啐。
莫晉翀注視著我,我們相視而笑,他又說道:“賭上我的命。”
我一怔,詫然地瞪大眼眸,很顯然,這場賭注令莫靜然反感,她想要投反對票,可姚振晟一副得意忘形的姿態,滿口應道:“很好,我們的莫少爺就是夠膽量,把一條命賭給一個小姑娘,哈哈。”
姚振晟奪取莫氏之心路人皆知,而今唯一的阻礙就是莫晉翀,他要他的命,只差一個名目,莫少這麼做,豈不是正中他下懷,他怎麼這麼傻?他用他的命延續我的命,而我,一心只想背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