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血瞳的瞳孔猛然收縮。默默的望著眼前的男子。

當被拉入血海時他就想過了各種可能，卻從未想過會在這裡見到克羅迪爾的‘王’。王是什麼？王是克羅迪爾的主宰，是真正救贖並早就了克羅迪爾的人。可以說如果沒有王，就不會有克羅迪爾，更沒有後來的征服。

如果用肉體來比喻克羅迪爾文明，那麼王就是克羅迪爾的靈魂。一個沒有了王的克羅迪爾，根本稱不上讓宇宙敬畏的戰鬥國家。

而更讓血瞳感到忌憚的是，王如今的表現。

此刻血海之中，有數以萬計的血影在掙脫。但他們的行爲都是無意識的，屬於生命的本能。可王不是。他不僅具有神智，還看上去等待了許久。這樣的談話讓血瞳感覺到很不舒服。

血海是隱藏在自己體內的存在，如果王一直保持著清醒，豈不是說自己有生以來的所有經歷他都看在眼中？

一想到這裡，血瞳的目光就變得冰冷起來。

他默默的看著王一會，然後轉身。

“我不想與你交談。如果你沒什麼事的話就走吧，帶著你的屬下，去取走你們期待已久的軀殼。我對誰獲得了克羅迪爾的遺產毫無興趣，更不想知道你們接下來的計劃。因爲……”

“我和你們無關。”

“無關？”王咧著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在這個宇宙。任何人都有資格說出這番話，唯獨您沒有。我理解您的心情，但這都是毫無意義的。就算您立即從這裡離開，當克羅迪爾的腳步再次邁進宇宙之時，您的名字仍然會和我們一起傳遍四方。”

“憑什麼！？”血瞳一聲低吼，轉過身憤怒的望向對方。“我難道想有一點安穩的生活，不要整天面對著死亡與飢寒都做不到嗎？在x35，我要努力捕獵，不然就會餓死，加入了傭兵。我要每天戰鬥，不然就會被殺掉！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憑什麼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我就不行？”

說到這裡，血瞳的怒火更甚了，甚至連瞳孔都變得血紅。“你能理解心愛的女人爲了自己去賣身的痛苦嗎？你能理解眼看著夥伴被殺死自己卻無能爲力的悲哀嗎？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在末世中長大，不是爲了有朝一日走向末世！我只是爲了活著！僅僅是爲了活著！”

“就連這樣渺小的需求，也不能得到嗎？”

“你們克羅迪爾的未來，和我有什麼關係。是。我承受了你們的力量，你們的期待。可這又不是我想要得到的？那個繃帶商人。就是你屬下的雷亞，從我出生前就關注著我，操縱著我的命運！憑什麼！？每個人都是自由的，都是獨一無二的。爲什麼我的命運就要接受他的擺佈，就要爲了你們克羅迪爾而獻身？”

“從末世中走到現在，我每一天都在死亡的壓力中度過！都在害怕同伴消失的不安中度過！我受夠了。如果離開你們可以讓我獲得一份安穩的生活。那麼……”

血瞳深吸了一口氣，擡眼望向腳下的血海。

“拿去吧，都拿去吧。“

“不管是這個血海，還是你們的殖裝。又或者是其他什麼。都拿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來接觸我。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我會找一個安寧的星球，不需要多高的文明等級，只要沒有紛爭就好。我需要一個秀麗的湖泊，一片翠綠的竹林。一間茅草的小屋。沒事我可以釣釣魚，可以無憂無慮的睡覺。麗兒會喜歡這些，我也會……”

說到最後。血瞳的語氣越發黯淡，似乎也知道那不可能。

在他的對面，王卻始終微笑著，沒有任何改變。

“美好的願望。”他這樣說道。對血瞳點了點頭。“但你我都知道，這隻能是一個憧憬。”

“事實上在我們走入這殘酷的宇宙時，命運就已經註定了。就算我們有再多的願望，也只能依靠自己的手，自己的力量去爭取。宇宙不會因爲您的願望而改變，除非您擁有改變宇宙的力量。”

“而這……恰恰是您能夠擁有的。”

“嗯？”血瞳猛然回頭，眼睛一下瞪的老大。“你在說什麼？”

“改變宇宙。”王認真的望著血瞳的眼睛。毫不避讓的說道。“讓整個宇宙按照您的意志去運行。”

“你的願望，就是宇宙的目標，它必將實現。沒有人可以阻擋，就算是神……”

說著，王伸開手，對血瞳展示後方的血海。那裡，無盡的血影正在掙扎著向天空飛射。血海的波濤遮天蓋日，狂風中，血腥的氣息幾同實質。讓每個聞到的人都聞之慾嘔。

“您不是一直懷疑我們在利用您嗎？”王默默的伸手指向那些血影。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其實這是錯的。我們從未利用過您，更不會將您當做我們重生的臺階。”

“沒有利用？”血瞳喃喃重複。語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從未利用過。”王輕聲回答。末了又嘆息道。“因爲，這一切，本就是您自己的意志啊……“

“恩！？“血瞳大驚。彷彿聽到了最不可思議的話。“我的意志？”

“是的，您的意志。”王認真的點點頭，臉色無比鄭重。他望著漫天的血影，就彷彿看到了曾經的使命。

“從您的冒險到至今，我知道您已經接觸了許多克羅迪爾的秘密。也知道當初克羅迪爾人被當做奴隸，是我解放了他們。可是您是否想過，在克羅迪爾成爲奴隸之前，他們又是怎樣的？”

血瞳的腦海中立時回想起克羅迪爾當時的奴隸生活，以及最開始被送過去時的那個箱子。不禁微微搖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時你們還只是一些胚胎。”

“您說的沒錯。”王輕聲回答。“只是一些胚胎。但您不知道的是，這些胚胎，卻是被製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爲了製造一種可以毀滅宇宙的生物兵器。”

“我們，就是那個兵器。”王突然咬著牙，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從一開始，我們就是造物。我們不屬於這個宇宙，不是這裡的生靈。我們是被製造出來的！”

“而這一切的基礎，就是您！”

“什麼！？”血瞳頓時愣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

“是的。是您，或者說，是曾經的您。”王沉聲說道，彷彿又看到了那時的景象。“那是一個可怕，偉大，至高無上的文明。我無法說出它的名字，因爲從我說出的那一刻起，它就會感知到我，感知到這裡的一切。我唯一能告訴您的是，這個文明早在萬年之前就已經走到了宇宙的盡頭。它們的科技至今仍被人當做神蹟。哪怕是一絲絲的流傳，也足以讓整個宇宙的文明打破頭。”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萬年之前的那個時代，它已經沒有前進的動力了。它需要更廣闊的空間。需要更高的目標。”王慢慢的說著，目光逐漸迷茫。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偉大又神秘的文明。不勝吁噓的說道。“它是偉大的，但再偉大的文明，也要遵守嚴苛的宇宙規則。在這個宇宙紀元消逝之前，它們無法獲得想要的東西。”

“但幸運，又或者是不幸的是。它們擁有宇宙中最強大的科技力量。它們發現了一種辦法，可以讓這個宇宙紀元提早結束。那就是毀滅。在自然的進程中毀滅。”

說到這裡，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似乎看到了那個文明可怕的野心。“它們開始行動了，但遺憾的是，儘管它們有著至高無上的文明成就，但始終無法達到更換宇宙紀元的條件，那就是自然進程。”

“您能理解自然進程的含義嗎？就好像恆星變爲白矮星黑矮星超新星最後成爲黑洞或者中子星的過程。整個都屬於自然的演變。不能以個人意志爲轉移。那個文明也是一樣，它想更換宇宙紀元，卻又不能通過他們的手，所以這就成爲了一個無解的難題。”

“也許你會有疑問，它既然屬於宇宙的一個文明，也屬於宇宙或自然的一份子。它發動戰爭不也屬於自然進程嗎？但我在這裡要告訴您的是這不可能。因爲，它的文明層次已經達到頂點……觸摸到了宇宙原力。所以從宇宙規則來說它就不屬於自然了。它屬於那基爾斯力克，也就是超現實文明。它的行爲類似宇宙的棋手，非自然，且不被宇宙認同的。”

“所以儘管它擁有毀滅宇宙的實力，卻不能發動，或者有意識的引導戰爭。在宇宙規則面前，一切都必須平等。”

“不過它到底是如今最睿智，最強大的文明。所以它們找到了一個新的辦法。”

王的聲音低沉下來，轉過頭望向了血瞳。

“它利用了深淵。”

“因爲只有深淵，纔是宇宙唯一合理，且無比避免的毀滅力量。深淵毀滅宇宙屬於正常的自然進程，任何宇宙規則都不會約束。當深淵的力量覆蓋星空，舊的宇宙會轉化，新的宇宙會生成。正空間與反空間會顛倒，新的宇宙紀元就開始了……”

“所以它們在失敗了數萬次之後，終於找到了通往目標的路。”

“它們利用命運，將深淵的力量帶到了正空間。”

“那就是如今的您。”

“也是，曾經的克羅迪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