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尖塔頂端的懸浮大廳中，一個乾瘦的中年男子面無表情的靜立著。在他腳下是布魯克的屍體。布魯克的腦袋已經碎掉了，鮮血一股股的從脖腔中涌出，弄的整個大廳都是血腥撲鼻。但這男子卻彷彿看不到似的，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他就是維斯諾克的城主，諾瓦德。

從幼年就爲羅米克家族工作，一點點積累成立了自己的小家族。諾瓦德可以說是普通人的成功代表。就在羅米克家族裡也算得上一個傳奇人物。他白手起家的經歷一直被很多小家族用來教育子弟。使得他在第五世界的平民圈子中名聲遠播，很多人都希望得到他的指點。

但此刻的他卻一點也看不出有多精明。只是靜靜的站在血瞳對面，表情木訥。

寬敞的大廳中，衆人都在各幹各的，牧師羅比在落地窗前觀賞遠方的景色，雙子姐弟在抱著烈牙玩耍，潘多拉埋頭煮著咖啡。就連萊特……都在查看著巨型尖塔的建築結構。場面顯得很是熱鬧。在這樣的環境中諾瓦德和血瞳就顯得有些另類了。可兩人都彷彿感覺不到似的，互相對視。

如此過了一會，諾瓦德才右手撫胸，行了一個標準的貴族禮節。

“不知道大人駕臨，有什麼安排？”

諾瓦德的聲音有些沙啞，但仔細聽起來卻很有磁姓。血瞳看了他一會，嘴角牽動了一下。“你似乎對我的出現不感到驚訝？”

“大人身爲彗星級，出現在第五世界的任何地方都不需要驚訝。更何況這裡本就是您的領地。”諾瓦德回答。“我只是不知道大人的目的，擔心無法爲您提供幫助。”

“不用擔心。我並沒有實際上的目的。”血瞳打斷了諾瓦德的話，輕聲說道。“我只是隨便看看。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我和我的同伴都需要放鬆。”

“那我爲大人安排路程。”諾瓦德平靜的回答。“不知道大人是喜歡什麼景色？薩爾尼克如今開發的面積已經過半，大人可以任意選擇自己喜歡的地方。”

“不需要了。”血瞳搖搖頭。“我會自己去看。但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願意爲大人效勞。”

“很好。”血瞳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突然問道。“城門外發生的事情，你知道嗎？”

這句話問的很突然，血瞳就是想知道諾瓦德的反應。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聽到這個問題，諾瓦德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慌亂之色。依舊保持著木訥。

“知道。”他老老實實的回答。“事實上包括維斯諾克在內，方圓近萬公里還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

“你知道？”血瞳目光一閃。又問道。“這麼說，拒絕難民進城，屠殺難民的事情，你也清楚？”

“是。”諾瓦德平靜的回答。“不僅如此，拒絕難民進城還是我的命令。我用了些手段讓他們的合約作廢，這樣他們就沒有維斯諾克居住的資格。但屠殺難民這件事我並沒有指使。全都是布魯克一人所爲。”

“爲什麼？”

“因爲維斯諾克需要成爲精英城市。”諾瓦德回答。“事實上薩爾尼克開發到現在，這些難民出力很多。但他們的價值已經到此爲止了。如果按照合約，他們成爲維斯諾克市民後會享有很多待遇。就會給羅米克家族帶來負擔。而且在這段時間裡維斯諾克已經迎來很多精英，他們纔是維斯諾克今後發展的主要動力。我不能讓這些難民影響到維斯諾克的發展。”

“在這顆星球上還有很多新興的開拓城市，那裡纔是他們的歸宿。我已經聯繫了其他城主，他們會接收這些難民入駐。”

“用完就丟掉嗎？”血瞳皺了皺眉頭，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起來。

“你就沒有覺得，這樣做很不公平？”

“有發展就要有犧牲。這個世界沒有公平。”諾瓦德眼睛不眨的回答。“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爲了薩爾尼克犧牲。更何況我雖然更改了合約，但並沒有剝奪他們留在薩爾尼克的權利，當他們爲新的城市付出辛苦之後還會獲得一份不錯的結局。也許是一個海底城市的居住權，也許是一份新工作的推薦書。這就要看他們的選擇了。”

“大人。”說到最後，諾瓦德微微彎下腰，略顯恭敬的說道。“我知道您的想法，但普通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殘酷，當初的我也是從這一步起家的。第五世界機遇有很多，可這些機遇都建立在剝削的基礎上。沒有人能只憑借一次冒險就獲得成功。”

聽著諾瓦德殘酷的話語，血瞳沉默了下來。

雖然他也是從最底層走出來的人，但血瞳選擇的路與普通人不一樣。所以他沒有品嚐到普通人的辛酸與血淚。當初在第七世界時他一直羨慕高級世界的生活。現在看起來卻遠不是那回事。任何世界都不是天堂，就連第五世界也充滿了殘酷的競爭法則。

那些難民，自然就是從低級世界爬上來的普通人了。他們費勁千辛萬苦獲得了第五世界的身份，但卻始終扮演著犧牲品的角色。直到他們有一天抓住了機遇真正融入這個世界中。卻不知道是什麼年月的事情了。

想象著這些難民在一點點苦熬的景象。血瞳久久無語。

如此過了許久，他才嘆息了一聲。對諾瓦德說道。“我很不喜歡你的做法。你讓我心情不好了。”

“我很抱歉，大人。”諾瓦德彎下腰，恭敬的說道。

血瞳看著他的木訥的臉，過了一會又說道。“那你也不應該縱容布魯克的屠殺。”

“…………”諾瓦德沉默，這次卻是默認了血瞳的指責。“大人，他已經付出代價了。”

“我說過，任何發展都需要犧牲。那些難民是，布魯克也是……我並沒有指使他做出這些血腥的事，但他還是這樣做了。那等到薩爾尼克開拓完畢之後，他也會進入我的犧牲名單之中。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諾瓦德的聲音很平靜，但在這平靜中卻透出冰冷的意味。在這一刻，他就好像一個精密的機械，只是按部就班的執行著命令。毫無感情色彩。望著他木訥的臉，血瞳不禁懷疑。這就是普通人的傳奇嗎？那個白手起家，就在短時間裡建立了一個家族的天才？他縱容布魯克，就是爲了讓他的命令執行的更順暢一些，等到最後又將布魯克拋棄。

如此殘酷而冷血，他的起家，到底累積了多少白骨，或者是……他所謂的犧牲？

深深吸了口氣，血瞳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遠方鬱鬱蔥蔥的綠色。心中抑鬱卻久久不散，讓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諾瓦德也不畏懼，就那麼靜靜的佇立在他的身後，似乎全不知自己已經在生死邊緣徘徊了多少個來回。

事實上在這短短的幾分鐘裡，血瞳有好幾次動了殺念。但最終還是壓了下來。

他不是神，沒有主宰他人生命的權力。雖然他如今已是彗星級，但血瞳卻不想讓自己也變得冷血。如果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恣意殺戮，那麼和剛纔的布魯克有什麼區別？

諾瓦德的行爲雖然冷血，但他的目的卻始終清晰。那就是爲了薩爾尼克，爲了他血瞳的領地發展。所以拋開行事方法不說，結果卻是對血瞳有利的。只是一想到那些難民的憤怒與哀求，血瞳就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開心。

薩爾尼克是美，但這份美麗卻建立在無數人的犧牲之上。讓這份美麗都帶上了些許血紅之色。

沉默著，血瞳再也沒有開口的興趣。如此過了許久，他才感覺一隻小手搭在了自己的手掌上，低頭望去，卻是小波希。

只見她抱著烈牙，有些費力的說道。“血瞳哥哥，你在爲那些難民擔心麼？”

“…………”血瞳沒有說話，但眼神卻是閃爍了一下。

小波希就明白過來，她想了一會，咬咬嘴脣說道。“可這件事也不難辦啊。薩爾尼克是血瞳哥哥的領地，既然如此，那這裡不就是你說的算嗎？如果血瞳哥哥覺得不好，叫他們改就是了。”

血瞳啞然失笑。他當然知道自己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可能改變這個世界的規則嗎？小波希的話聽起來不錯，其實不過流於表面罷了。只要這個規則存在，薩爾尼克就永遠不可能得到公平。

但是……自己也實在沒必要考慮太多吧？難道還真把自己當成救世主了？

想到這裡，血瞳再也沒有猶豫，轉身對諾瓦德說道。“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如果這份犧牲的人是你又如何？”

“如果必要。”諾瓦德平靜的回答。“這是我的榮幸。”

“希望你不要言不由衷。”血瞳看了他一眼，又問道。“除了維斯諾克，薩爾尼克還有多少開拓城市？”

“三百七十二個。”

“很好。那麼我要改變難民的現狀，你能做到嗎？”

“只要這是您的願望。”諾瓦德回答。“但這樣一來，薩爾尼克恐怕的開拓就要延長了。”

“我只問你能不能辦到。”

“可以。”諾瓦德斬釘截鐵的回答。

“那你從現在開始，就是我的管家了。”血瞳痛快的說道。“去執行我的意志，我要看到你的能力。”

“如您所願。”諾瓦德沉默了一下，終於深深的彎下腰去，第一次給血瞳行了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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