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主任並沒有著急，悠閒的坐著，等待吉翔閱片。
閱片的時間或長或短，根據各人水平而定。但無論水平高低，吉翔一開始展示出來正確的思路。
如果沒有之前的事兒，楊主任肯定會用讚賞的目光來看待這個“實習生”。
但是現在，楊主任對吉翔閱片後會怎麼問診，有著滿滿的期待。
患者病情很重，沒辦法治療，楊主任想看看吉翔對待晚期患者的態度如何。
如果太過於心軟，自己免不得要說他幾句。
“發現後去魔都看的，做了手術，兩年後又去魔都會診。”吉翔皺眉，“那面說不行？”
“是。”患者滿眼哀求，“楊主任，您看看還有什麼辦法沒？”
楊主任對這個患者也很無奈，去魔都看完，找全國最頂級的醫生看過，告訴他沒什麼希望之後他又回頭找自己。
類似的患者並不少見，用俗話講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患者已經絕望，但求生的念頭支撐著他來醫院軟磨硬泡。
“片子看著能做。”吉翔忽然說道。
“！！！”
“！！！”
“！！！”
楊主任、翟雨涵、範導以及拍攝人員聽到吉翔的話後一下子都怔住。
能做？！
開什麼玩笑！
雖然範導以及其他拍攝人員不知道患者的看病細節，但剛剛的談話他們聽的很清楚，魔都的高等級醫院都不願意接，隱晦告訴患者回家等死，不用折騰。
就這，吉翔竟然說能做？！
所有人沉默，只有攝像機工作發出的“嗡嗡”聲隱約傳來。
“吉翔醫生，說話要謹慎。”楊主任遏制住內心的驚訝，淡淡說道，“肝左葉已經切除了，肝右葉長了10cm的腫瘤，只能做化療。雖然肝癌對化療不敏感，但這是唯一的辦法。放療倒是也可以，但……唉。”
吉翔把片子放下，回到楊主任身邊。
他沒說話，只是皺眉看著片子。
“楊主任，您看……”患者小聲的問道。
好好的一個問診被吉翔打斷，楊主任想聽得是吉翔問診的基本功，而不是胡說八道。
“去試試化療吧。”楊主任和患者說道。
“……”患者明顯有些失望。
“主任，能麻煩您來一下麼。”吉翔看著楊主任的側臉，小聲說道。
楊主任皺眉，看著吉翔的眼睛，“有什麼事兒？”
吉翔沒說話，但他的眼睛裡露出堅毅的目光。
醫生之間當著患者的面本身就有很多話不能說，就像是眼前的患者，他肝左葉切除術後，肝右葉長了直徑10cm左右的腫瘤，必死無疑。
可必死無疑這個詞哪怕用再明顯的暗示讓患者明白都可以，卻絕對不能直接說。
但是！
這都是醫生之間的交流。
吉翔是誰？吉翔是什麼？
他只是一名規培生，跟著攝製組來到杭醫大一附院錄製節目的實習生！
楊主任沒想搭理吉翔。
吉翔見楊主任不搭理自己，他緩緩的雙手握拳，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居高臨下認真看著楊主任。
堅定而執著。
一股強大的壓力壓在楊主任的身上。
吉翔的姿勢很具有侵略性，像是一隻挑釁老王者的大猩猩。
楊主任沒想到吉翔會用這種眼神看自己，他內心的強硬幾乎瞬間瓦解甚至生出下意識的反擊念頭。
“你……”
“楊主任，借一步說話？”吉翔堅持著。
楊主任錯愕後心裡不是畏懼與害怕，而是覺得有些奇怪。
他對吉翔的印象停留在可以和患者做良好的溝通，甚至能做到連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兒上。
這孩子怎麼這麼倔強呢，楊主任訕笑，嘴角上揚。
那，
就讓自己給他一個教訓。
當然，楊主任對吉翔的印象很好，也不想當著攝像機的面把吉翔罵的下不來臺。
起身，楊主任微微一笑，走出醫生辦公室。
範導怔了一下，剛要讓攝製組跟上，吉翔回頭看了他一眼，做了一個拒絕的手勢。
這個姿勢雖然沒有剛剛面對楊主任的時候壓迫感那麼強，但範導打了一個寒顫。
醫生辦公室的門關上，攝像機的鏡頭對準兩人剛剛離去的大門，拍了個寂寞。
隨即，範導走過去，耳朵貼在大門上。
這一幕，把點評間裡的嘉賓都給嚇了一跳。
昨天晚上的收視率大佳，嘉賓們都看好這個節目，準備摩拳擦掌好好表現。
可這種情況，該說什麼？
光頭的主持人心念電閃，他看見範導詭異的姿勢，開始跳出來救場。
“沈老師，醫院裡的主任很隨和啊。”主持人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是不是有些話不能當著患者說？這種情況在醫院很常見麼？”
沈教授無奈苦笑。
醫院的主任隨和？開什麼玩笑。
還記得自己剛上班的時候辦公桌是對在一起的，中間擺著一排花，自己問高年資的醫生爲什麼，人家說那是預防主任扔病歷夾子砸傷對面的小醫生。
這種事兒發生了不止一次兩次，所以要用盆栽來阻止一下。
而手術檯上術者張口閉口罵人、摔摔打打、扔器械的事兒更是層出不窮。
主任脾氣隨和？
只要沒喝多的人都說不出這種話。
不過類似的話不能明說，沈教授還是對節目組抱有深深的懷疑，他肯定不會實話實說。
萬一播出，有人對號入座，自己在圈子裡還混不混了。
“是這樣。”沈教授微笑，錯開第一個問題，直接回答第二個問題，“和患者交代病情的時候越是重病就越不能和患者本人說，癌癥患者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被嚇死的。”
這句話似乎也有些過，沈教授猶豫了一下。
“沈老師，您隨便說，節目組後期剪輯還是比較好的，不會讓您爲難。”光頭主持人一眼看出沈教授的心思，連忙勸慰道。
“呵呵。”沈教授尷尬的笑了笑，“的確是這樣，不過吉翔剛剛的動作有些年輕了。”
“是，和上級醫生說話不能氣太盛。”光頭支持人道，“他是這個姿勢。”
隨後光頭主持人站起來，走到沈教授面前，雙手握拳撐在桌子上。
哪怕他只是表演一下，嘴角還帶著笑，沈教授猛然感覺到一股子壓力壓在身上，眼皮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