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她問。
卓成商突然叭一聲拍在了桌子上:“還敢問!”這一聲吼又大又怒,卓凌晚被嚇得跳了起來,驚惶地去看卓成商。除了初變性時和上次矍冰雪杜撰出來的碰瓷事件外,卓成商幾乎沒有對她發(fā)過火,而且,除非大事,平常情況下,他幾乎不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她被他莫名其妙的火氣弄蒙了,轉(zhuǎn)頭去看余文致,希望得到她的提點(diǎn)。余文致直接錯開她的目光去看卓成商:“別發(fā)這麼大火,小心自己的身體。”
卓成商重重地嘆了一聲,閉了眼,滿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到底……出了什麼事?”她的心開始不安,再次問。
“你們離婚了?”余文致終於回過頭來看她,問。
卓凌晚的喉頭一滯,完全沒料到余文致會知道這件事情,根本不知道怎麼回答,只狠狠地瞪向曲子桓。曲子桓尷尬地低了頭,卻也沒有做解釋。余文致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把身子壓回了沙發(fā)裡:“你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爲(wèi)什麼要瞞著我們離婚?”
卓凌晚捏起了指,不知道怎樣解釋。曲子桓已上前一步,低下了頭:“對不起,這是我的意思?!?
“你有什麼資格提出這樣的要求!”卓成商又一拍掌暴跳起來,暴著兩條青筋對著曲子桓吼。他向來器重曲子桓,待他比待卓凌晚還好,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生他的氣。
曲子桓垂眉不語。
卓成商威嚴(yán)的三角眼瞪在了他的身上:“你別忘了,你是做過承諾的!”
曲子桓的表情一時尷尬,僵在那裡開不了口。卓凌晚當(dāng)然知道卓成商所說的承諾是什麼。
若說離婚是曲子桓的主意,她可以撇清關(guān)係,在逼曲子桓做承諾方面,她有不可推脫的責(zé)任。她上前一步,替曲子桓說話:“那些承諾本來就不是他自願的,事出有因,是我同意一筆勾銷的。”
“你倒是長進(jìn)??!”卓成商的吼聲更高,震得屋子裡一片回聲。卓凌晚的耳朵也被震得直髮麻,還想說什麼,已被余文致用眼光制止了。
卓成商有心臟病,這事本已經(jīng)刺激到他,若再說些什麼引起他的病,那就麻煩了。她只能不情願地閉了嘴。
卓成商此時怒火正盛,也不管不顧,轉(zhuǎn)而訓(xùn)起了卓凌晚來:“你看你這些年來都做了什麼事!除了惹麻煩,丟人現(xiàn)眼,還會什麼!”
眼淚一脹,差點(diǎn)滾出來。卓凌晚沒想到自己在卓成商的印象裡竟是這樣的人。變性之後,她頂著失憶的痛苦努力適應(yīng)所有人,努力把自己變得成熟懂事,遇到再大的委屈都往心裡壓,只是不想讓任何人覺得不舒服。即使不讓她去卓氏上班,她亦每天經(jīng)營網(wǎng)店,不讓自己墮落成一無是處的人??伤呐?,有誰看到!
眼淚,無聲滴落,叭叭地打在地板上,她的心裡盛滿了失望,這失望足足堆積了三年!
變性,是不是要成爲(wèi)她揹負(fù)終生的錯誤,即使再努力也得不到父母的認(rèn)可了?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地在父母面前流眼淚,根本止都止不住。她默默無
聲,淚流滿面的樣子委屈又可憐。
“都是我的錯,跟凌晚無關(guān),請不要罵她了?!鼻踊冈俅握境鰜恚堰^錯擔(dān)了過去。他一步走過來,將卓凌晚拉在了身後,呈保護(hù)之勢。
卓成商原本還要發(fā)火的,看他如此護(hù)著卓凌晚,心情又好了一些,一屁股坐了回去:“看得出來你曲子桓不是全無良心之人,既然如此,離婚的事,我和你媽就當(dāng)沒有發(fā)生過,你自己打電話到民政局去註銷!”
曲子桓和卓凌晚皆是一愣,沒想到卓成商會下這樣的命令。曲子桓繃紅了一張臉卻不知道怎樣開口,卓凌晚想也不想,一步上前,避開了曲子桓的保護(hù)對上了自己的父親:“爸,我不同意註銷,我已經(jīng)離婚了?!?
“你……”
三雙眼睛同時看過來,都落在了卓凌晚的身上。卓成商的是怒,余文致的是驚訝,曲子桓的是感激。
卓凌晚將三人的三種表情都看在眼裡,苦苦地笑了一下,既而開口:“是我對不住你們,我的變性造成了今天這種尷尬局面,我道歉。我願意用任何方式贖罪,但不包括和曲子桓註銷離婚?!?
“凌晚,你瘋了嗎?你當(dāng)年變性可就是爲(wèi)了子桓啊?!庇辔闹碌谋砬樽憧梢杂皿@恐來形容,她搖搖欲墜,眼裡全是擔(dān)憂和驚懼。
卓凌晚不知道她在怕什麼,她不過是離婚,不是去死,怕什麼?
雖然如此想,心還是被割扯得一陣陣發(fā)痛。如果可以,她願意依然做原來那個聽話的卓凌晚,他們說什麼她就聽什麼,毫無選擇毫無原則地按他們的要求做事,以換取他們的歡心。
但,婚姻不是兒戲,離了,便不可能再復(fù)。這一次,她想到的不是放曲子桓自由,而是不能對不起鬱靳弈。
她無力地點(diǎn)頭:“是,是我的錯,爲(wèi)了曲子桓做這樣的傻事。但既然錯了,就要糾正過來,否則大家都不會開心。爸,媽,求你們給我這個機(jī)會,讓我自己做一次主。”
“這些不是你想糾正就能糾正的!你以爲(wèi)自己是誰!”這次卓成商更加憤怒,重重拍過桌子後,竟一彈站了起來。這發(fā)之胸膛的一聲吼撞響在室內(nèi),震得耳膜一陣陣發(fā)痛。
吼完這一聲,他突然捂起了胸口,臉上呈現(xiàn)了痛苦之色。
“成商。”
“卓董?!?
余文致和曲子桓雙雙撲了過去,卓凌晚這纔看看到他的身體緩緩地倒了下去……
醫(yī)院。
白色的牆壁折射出來的是一股壓抑的氣息,卓凌晚捏著兩隻手低頭站在門口,眉眼裡全是愧疚之色。曲子桓安靜地站在對面,沉了眉,也好不到哪裡去。余文致倚在走廊上,不停地抹著眼淚,眼睛看向急救室。她整個人虛弱得好像隨時會摔倒,眼睛紅通通的,脣還在發(fā)抖,連抹眼淚的動作都顯得無力。
卓凌晚終於看不下去,輕輕地走到她身邊:“媽,對不起?!庇辔闹孪胍膊幌?,一擡手,叭地甩過來一巴掌:“你這個掃把星!”
這聲音在走廊裡響得格外清脆,而余文致的表情完全扭曲,看著卓凌晚就像看待一個敵
人。卓凌晚被打得連退了幾步,耳朵一陣嗡嗡亂響,眼前星光點(diǎn)點(diǎn),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曲子桓猛然擡頭,在看到卓凌晚臉上的紅印時,眉頭極力地扯了一下,幾步來到余文致面前:“都是我的錯,請別怪凌晚!”
余文致無情地將他推開,眼裡淬滿了憤怒,“如果成商有個三長兩短,我會要你們兩個償命!”
卓凌晚捂著臉,身體劇烈地顫了一下,靠在了冰冷的牆面上。她並不是不接受余文致的責(zé)罰,只是她說的話,顯得那麼疏遠(yuǎn),好像她是純粹的敵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女兒!
余文致是因爲(wèi)太過擔(dān)心父親,所以纔會口不擇言嗎?
關(guān)緊的搶救室終於打開,余文致一路踉踉蹌蹌奔了過去,抓緊了醫(yī)生的臂:“裡面的人怎麼樣?現(xiàn)在到底怎麼樣?”
她或許是太怕聽到不好的消息,雙腿都在發(fā)軟,問完這些身體就開始打滑。
看到她這樣,卓凌晚收起了自己的悲傷,也跟了上去,去扶她。余文致不肯起來,把頭低下去,全部壓在了醫(yī)生的臂上,呼吸得格外急促,嘴裡不停地祈求:“求求你們一定要盡力,他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求求你們……”
胸口,再次被狠狠刺中,因爲(wèi)余文致的話。
卓凌晚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應(yīng)該計較這些,但余文致竟然完全忽視了她這個做女兒的存在,將自己的丈夫列爲(wèi)唯一。她,又算什麼呢?
是否因爲(wèi)變性,余文致和卓成商早就對她失望透頂,潛意識裡已經(jīng)將她劃出了親人的範(fàn)疇?
刺中處,疼痛難忍!
她能理解余文致對卓成商的愛,但卻不能理解一個母親對於孩子的忽視,在她的認(rèn)知裡,孩子至少是和丈夫同等重要的存在啊。
“你放心吧,卓先生已經(jīng)搶救過來了?!贬t(yī)生道,終於給了他們一劑定心丸。
余文致驚慌無助的眼淚猛然剎住,愣了足足幾秒鐘,而後欣喜地奔了進(jìn)去。她奔進(jìn)去時,肘向後一撞,掙開了卓凌晚的保護(hù),看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卓凌晚緊張的心情終於緩了下來,心口的疼痛卻並沒有緩解,眼淚,無聲地滴落。她有種被拋棄的感覺。
“卓董事長已經(jīng)沒事了?!鼻踊缸哌^來,輕聲提醒。卓凌晚沒有進(jìn)去,反而捂著臉滑了下去,眼淚,越流越多,沾得滿手滿臉都是。
變性變得好苦哇,誰能告訴她,當(dāng)初是什麼支撐了她做下這個荒唐決定?如果不失憶,她至少知道自己的初衷,至少還能尋找到支撐自己繼續(xù)走下去的動力啊。
“對不起,連累了你?!鼻踊付紫聛?,低聲道歉。他的手,壓在她的肩膀上。
卓凌晚終於想起了一切發(fā)生的起因,如果父親不是知道了他們離婚的消息,不會變得這樣激動,也不會進(jìn)醫(yī)院。
她用力將曲子桓的臂給甩了出去,眼裡一時盛滿了憤怒,低吼了起來:“曲子桓,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不是都說好了嗎?不是簽了協(xié)議的嗎?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跑去跟我爸媽說離婚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