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兒冷冷的看著對面的人,一張小臉冷凝的猶如寒霜。木蘭有些疑惑的看看來人,見珍兒面色不善,也顧不得別的,攔著來人道:“這位夫人,要是想買東西就請進,請不要擋在門口好嗎?”
年輕的夫人嬌笑一聲,似笑非笑的看著珍兒,毫不理會擋在前面的木蘭,“珍兒,怎麼說咱們都是一家人,好久不見了,不是應(yīng)該更加親近的麼?”
能直接叫出東家的名字,還有一句好久不見,木蘭以爲(wèi)這是東家以前相熟的人,畢竟她來齊家也沒兩年,一時不清楚這位夫人跟東家之間有什麼糾葛,扭頭看著珍兒等她拿主意。
如果說第一眼看到來人的時候讓珍兒想起前世虎子從山上摔下來頭破血流的樣子,心裡氣憤不已,這會兒聽她開口,珍兒就莫名的淡定下來了。她再不是從前那個任他們宰割欺騙無依無靠的小姑娘了。
“這位夫人,我想你認(rèn)錯人了吧,很抱歉,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借過了。”說完從門邊擠了出去,帶著木蘭揚長而去。
年輕夫人不是別人正是齊強的妻子莉香,她之前從齊強的話裡聽出了音兒,心裡留了心。後來有一回劉氏到廖家的雜貨鋪來了一趟,回去也說了這事,她就覺得那個猜測很有可能。最近這大半個月來,她攛掇著齊強來齊記雜貨鋪鬧事,一來是爲(wèi)了貪些便宜,二來也是爲(wèi)了探聽更多的消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前不久她終於確定這間鋪子幕後的東家就是齊珍兒,齊家莊的齊珍兒。
他們姐弟沒死,來到了棘陽縣還有了一間這麼大的鋪子!莉香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激動的一張俏臉通紅。她本來要把這件事告訴劉氏的,不過後來想想,要是劉氏知道了,那這麼大的便宜就進了她的口袋,到時候就是要分給兒子,可劉氏還有一個兒子齊富。正所謂人不爲(wèi)己天誅地滅,她想要自己獨吞了這樣一間鋪子,這樣以後看他們還敢不敢瞧不起她孃家沒有依靠。是以今天她聽說齊珍兒來了鋪子,纔會獨自一人過來。
齊珍兒這個人,莉香不能說很熟悉,可是她是什麼性子自己卻是知道的。這個淡定從容,一身華服的小姑娘要是不說,她絕對不相信這就是那個從小受欺凌,有苦不敢說的齊珍兒。
等人走出十來步了,莉香才猛然驚醒過來,出聲何止:“齊珍兒,你就是齊珍兒,你別以爲(wèi)你不承認(rèn)我就不認(rèn)識你。你自己應(yīng)該也知道你的樣子並沒有變多少,你應(yīng)該知道這裡還有很多認(rèn)識你的人,他們吃人不吐骨頭的性子相信你比我更明白?!?
珍兒的腳步頓住,即使心裡不願意承認(rèn),但是她跟虎子就是有這樣一羣時刻想把他們吞吃入腹的親人。
看到珍兒停住了腳,莉香眼裡閃過得意,繼續(xù)道:“要知道,當(dāng)初在山腳下沒有看到你跟虎子的屍體,他們心裡還是很有疑惑的,只不過這麼多年沒有你的音信,他們纔會當(dāng)你死了。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的身家跟以前什麼都沒有的小孤女可是千差萬別,他們要是看到你會是什麼情況,相信你也知道?”
心裡千四百轉(zhuǎn),珍兒回頭,臉上悲喜不顯,冷冷問道:“那你想怎麼樣?”
莉香目光四處看了看,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吧。”
這是城裡比較繁華的街道,不光衣著華麗的公子帶著小廝穿行其間,不時還有馬車經(jīng)過,看到鋪子門前僵持著的小姑娘跟年輕夫人,不少人都往這邊看來。
珍兒當(dāng)然也注意到異樣了,她擡頭往前看去,不遠處的酒幡迎風(fēng)飄揚,指了指那裡,道:“前面不遠處有酒樓,裡面有包廂,我們?nèi)ツ茄e吧。”說完也懶得理會莉香,就著木蘭的手上了門前的馬車。
“哎哎,我還沒上去呢?!崩蛳闼χ盅e的帕子喊著,看到有人往這邊看來,才驚覺自己這動作有多失禮,尷尬的笑笑,往馬車疾馳而去的方向追去。
醉雲(yún)樓包廂裡,珍兒坐在臨街的窗前,看著不停奔跑而來的邢莉香,眸色更冷。這些人,前世今生都改不了本性。
邢莉香爲(wèi)了風(fēng)光嫁入齊家,攛掇齊強謀害虎子。而齊強爲(wèi)了那些賣身錢跟免租,竟然對堂弟下手,這樣的品行果真是豬狗不如。
或許,吳玲玉跟葉白芷說的對,她就是太心軟,他們這樣的人才會死纏著她不放,厚顏無恥的要拿他們姐弟的血肉換取利益。
包廂門一下子被推開,邢莉香一邊用手扇著風(fēng),一邊抱怨著,“不是說來酒樓嗎,怎麼把我丟下,害我一路跑過來,真夠丟人的?!?
這樣就算丟人?珍兒笑笑,邢莉香說來也是個鄉(xiāng)下丫頭,但是邢寡婦把她管的很嚴(yán),平時不讓她出門,後來又嫁給了齊強,齊強雖然不成器,但在齊家莊還是很吃的開,她也算是沒有受過什麼苦?,F(xiàn)在來了棘陽縣,仗著齊柏宇知縣的名頭,齊強也混得不錯,她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大家夫人了,擺起了架子,像這樣在街上跑,她竟然覺得丟人,覺得不成體統(tǒng)。真是可笑。
“我來棘陽縣的時候,爲(wèi)了我跟虎子的生計,我在街上擺過攤,賣過野果子,齊夫人可能不知道吧,那個時候我都不知道什麼是丟人,我只想著能掙到錢,能讓我跟虎子不至於餓死,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在你眼裡是不是也是異樣的丟人呢?”珍兒淡淡道,說起這樣的往事,她一點兒也沒覺得難堪,反而爲(wèi)那個時候那個有勇氣的小姑娘驕傲。
邢莉香窒了一下,才猛的擡頭,“哈,你承認(rèn)你是齊珍兒了吧!”
珍兒笑笑,“我什麼時候不承認(rèn)我不是齊珍兒了?”
邢莉香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幾年不見,當(dāng)初那個打不還口罵不還手的齊珍兒竟然變的這麼牙尖嘴利的。
“不管你承不承認(rèn),我今天來找你可是有大事要商量的?!毙侠蛳阏{(diào)整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從剛剛見面開始,她的一言一行都受到齊珍兒的引導(dǎo),跟著她的話開始說,這種感覺非常不對勁。
珍兒端起茶杯,好整以暇的望著她問道:“齊夫人有什麼大事要跟我商量,不妨直說,我洗耳恭聽?!?
木蘭站在珍兒身後,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今天的東家很不對勁,整個人身子緊繃著,說話也不像平時那樣和氣,甚至句句話裡都帶有深意。也不知道眼前這位夫人是誰,看著年紀(jì)不大,眼角卻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細(xì)紋。
莉香心裡一激動,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想起那人的叮囑,咬了咬嘴脣,強壯淡定的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婆婆也就是你的大伯孃,還有大伯、阿爺、阿奶都來了棘陽縣了。說來,他們都是你的至親,來了棘陽縣你不自己出來迎接就算了,竟然還躲著不見,這可不是個孝順的子孫應(yīng)該做的?!?
一開口就從孝道上下手,珍兒看著邢莉香,不得不承認(rèn),幾年不見,她也並不像以前那樣傻了,竟然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們家裡的那些事,別人不知道就算了,齊夫人要是也說不知道那我真的無話可說了?!闭鋬旱穆曇舢惓5吐洌渖纤樕弦桓卑箪缎乃赖谋砬?,竟讓人忍不住露出同情。
邢莉香心裡一笑,她知道,她當(dāng)然知道。“算了,說來也是我婆婆他們對不起你們姐弟,要不是他們逼迫的太過了,你也不會出此下策。不過,當(dāng)初知道你可能葬身野獸腹,我還傷心了好久呢,不過現(xiàn)在見你安然無恙,還有了這樣的好日子,我心裡也爲(wèi)你感到高興?!?
珍兒只是失落的低著頭,不置一詞。
“珍兒,我知道你心裡的苦,這幾年我過的也跟你一樣苦。你那大伯孃、還有齊強是什麼性子你都是知道的,我過的也不容易。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到現(xiàn)在都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你大伯孃已經(jīng)對我很有微詞了,她還準(zhǔn)備給你強子哥納妾呢,我……我嫁進齊家這幾年,不說功勞也有苦勞吧,可她纔剛剛富裕了就忘了我的功勞,她的心可真夠黑的?!崩蛳銤M臉淚的痛哭起來,緊緊握著珍兒的手,道:“珍兒,他們對我都這樣,要是知道你還活著,還有了這麼大的鋪子跟生意,還知道會打什麼主意呢,你說是吧?”
說了半天都沒說到正點上,珍兒心裡已經(jīng)開始煩躁了,過了幾年,再跟人這麼勾心鬥角的說話,她打心底裡厭煩,“齊夫人,你跟齊強是少年夫妻,他從小就心儀你,想來大伯孃想爲(wèi)他納妾也不是那麼容易?!?
莉香心裡當(dāng)然也知道這一點兒,她一直爲(wèi)此自豪著,心裡隱隱得意,語氣卻更悽苦,“他再疼我也需要子嗣,不孝有三無後爲(wèi)大,他就是再執(zhí)拗也拗不過他娘。你也知道,我孃家只有一個寡母,無依無靠,爲(wèi)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到時候我一個頭腦發(fā)熱說什麼可就不是自己能控制了。”
這是想要挾她了?珍兒忍不住譏笑一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