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袞服身影出現，王玄腦中靈光一閃，瞬間明白這些詛咒是什麼。
古有王者，社稷破碎，聚香火而成惡咒，化厲鬼以咒上蒼…
國殤。
這東西還是他在太一教藏經閣中找到的一本古籍上看到。
那本書名叫《靈遊隨筆》，所記載之事，大多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王玄本以爲是前人囈語，沒想到還真見到此物。
如果說“鬼祭”乃是萬民之怨，坎元山脈古戰場“陣魑”是軍陣戰意，那這“國殤”便是社稷之哀。
神道崩塌、屠城滅國、君王臨死以社稷香火，混合萬民怨力，就會化作這種恐怖毒咒。
“大人，還請示下。”
旁邊莫雲霄拱手詢問。
雖然那些人形咒影一看就不好惹，但軍士們皆面色不變，毫無畏懼，眼中滿是戰意。
方纔地仙顧滄海的話，衆人已經聽到。
那九幽鬼國，即便人族鼎盛時期的古周朝都因此而亡，何況現在。
眼前慘狀令所有人震驚。
魏幽帝竟想引來這種大敵，即便粉身碎骨，也不可讓其成功。
王玄咬了咬牙，“衝！”
關於這國殤之咒，他完全沒有頭緒。
但戰場便是這樣，不是每次都能有萬全準備，也不是每次都能智謀取勝。
更多的時候，還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只能硬生生拼出一條血路。
“殺！殺！殺！”
永安鐵騎再次衝鋒，所有人策馬奔騰，渾身血色軍紋浮現，戰意達到巔峰。
眼前縱有刀山火海，亦毫無畏懼。
王玄也不再保留，披風飛舞，墨玉寶弓嗡嗡震顫，搭上了一根龍晶金羽箭。
他的目標是那些妖人，沒時間與這些邪物糾纏。
轟！
不到十里距離，墨玉寶弓加持下，龍晶金羽箭轉瞬即至，轟在高聳城牆上。
那些兵修和王者惡咒身影，幾乎瞬間被雷光籠罩，完全沒有反應。
但王玄臉上毫無喜色，身後主將大纛煞炁匯聚，軍陣鐵騎再次腳下騰雲，用出了青龍遁。
霎時間，軍陣勐然提速，向著那殺機驚人的雷球直衝而去。
當然，王玄心中早已算好時間。
就在距離城牆數百米時，雷球勐然收縮消失，留下個碩大缺口。
“殺！”
王玄一聲怒吼，身後軍士齊齊擡起長弓，死死盯著城中小山祭壇。
大周實行分封制，周帝分封天下諸王，這只是其中一座王城，但僅廢墟遺蹟，就比現在的神都還要大。
王玄金羽箭威力足夠，但那些妖人中有箭術高手，即便龍晶金羽箭也能輕易攔截。
若要一擊而中，必須隱藏在軍陣箭雨中，只要衝入城中，三個呼吸後就能展開攻擊。
想到這兒，王玄一聲怒喝，龍虎大印煞氣洶涌而出，軍陣再次加速……
……
小山祭壇之上，幾人都被龍晶金羽箭威力嚇了一跳，面露警惕。
“是那王玄的殺手鐗。”
老僧眼中滿是著急，扭頭看了看法壇中的老嫗，“那龍晶金羽箭，便是魏家老鬼也不敢打，這過陰術還要多長時間？”
旁邊南晉箭聖楊伏也眼神冷肅，“若單有王玄一人，我擋得住，但對方有軍陣衝擊，咱們最好先行撤退。”
書生咬了咬牙，死死盯著遠處府軍騎兵，“再等等看…”
在衆人眼中，永安府軍剛衝過城牆缺口，附近綠焰閃爍，光線也變得模湖不清。
所有府軍騎兵，竟然消失無蹤…
“哈哈哈。”
書生額頭冷汗散去，撫掌笑道：“妙！陛下叮囑，即便有仙城令，也不可在王城之中動手，這些人簡直自尋死路！”
旁邊老僧一臉愕然，看著周圍，眼中滿是恐懼，“這王城禁制竟如此厲害…”
“只是些故鬼而已。”
書生冷笑道：“不識天數，當有此劫，我李家先祖兵聖有恩於天下人，照樣不是被天下人所負！”
“都是些無知蛆蟲，若陛下大事功成，我等長生可期，這些人連鬼都做不成！”
說罷，扭頭看向法壇。
法壇中，白燭綠火轟的一聲冒起一丈多高，將周圍照得滿是慘綠，同時有股詭異氣息升騰。
所有人都莫名感覺心中發寒。
呼吸水炁化作白霧，地面也卡察卡察凝結寒冰。
他們都有不俗修爲，但此刻卻渾身發抖，好似凡人赤身立於冰雪之中。
“這…是幽冥之炁。”
南晉箭身楊伏眉頭緊皺，不自覺握緊手中長弓，心中竟有股恐懼升騰。
“無妨。”
書生微笑道：“陛下曾說過，天地自有法度，九幽除去魂靈，便只有那得道真仙能夠進入，除此以外，便只能使用這過陰術。”
旁邊老僧嚥了口唾沫，“陛下也曾在幽冥中走過一回，他可曾提到，那裡到底有什麼？”
書生一聲冷哼：“你若有膽，便自己去問。”
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那老嫗只剩七魄留存的童孔中，竟然滿是恐懼絕望…
……………………
“不好！”
王玄策馬剛剛衝過城牆，心中便警兆大勝，連忙勒馬停下。
然而已經遲了，周圍已是一片白霧，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清。
身後府軍將士也已停下。
莫雲霄滿眼警惕望著四周，“大人，這是幻陣？”
王玄微微點頭，面色凝重。
莫雲霄看了一眼身後青龍旗，難以置信道：“軍陣並未潰散，什麼幻陣，竟有如此威力？”
“恐怕不僅是幻陣…”
王玄運轉燭龍眼，查看一番後沉聲道：“這座古周王城大陣還在運轉，又與國殤之咒融合，故有此威力。”
說罷，從懷中掏出六儀盤。
六儀盤也是法寶，果然威力不凡，即便身處此地也能正常運轉。
金色符文轉動，漸漸停下。
王玄看了看左側，“生門就在那邊，隨我來，記住，沒我命令不要隨便出手，免得攪動大陣。”
“生門一亂，便要重新尋找，我們沒時間。”
“是，大人！”
衆人在王玄帶領下，小心前進。
地面全是青石板，馬蹄踩出清脆聲響，周圍全是白霧，有種詭異的寂靜。
身旁阿福也再次開啓六耳神通，但剛運轉，便一聲嗚咽慘叫，可憐巴巴望著王玄。
“莫要亂來。”
王玄一聲叮囑，隨後看著手中六儀盤，小心前行。
漸漸得，前方濃霧之中竟出現嘈雜聲響，前行沒多久，便清晰可聞。
那是一種古老語言，與如今發音完全不同，有男有女，十分凌亂。
又前行不到百米，周圍白霧瞬間消散，衆人竟出現在一座熱鬧集市中。
周圍皆是高聳巨石所建房屋，制式與如今完全不同，凋欄門楣全是青銅構造，古樸而肅穆。
商鋪內有人縱酒高歌…
笑顏如花的女子在胭脂坊進進出出…
小販售賣的桃李瓜果個頭驚人，鮮嫩欲滴…
有俊秀公子搖扇而行，身後竟有頭牛妖扛著行李…
諸般景象，與如今大不相同。
“這是…古周國！”
莫雲霄目瞪口呆，周圍軍士也是滿眼好奇。
古周，傳聞是人族鼎盛時期，古周禮甚至延續到現在，文人墨客吟詩歌頌，茶樓酒肆，也有各色傳奇。
當然，大多是杜撰，畢竟古周留下的東西太少，人們只能從殘存古籍隻言片語中想象。
那些人影無視軍陣存在，從他們身邊穿過，好似兩個世界重合。
“都是幻境而已，警戒！”
王玄一聲怒斥，最後看向六儀盤。
但就在這時，集市上所有人影停下，齊齊扭頭望著北側天空，眼中滿是恐懼。
王玄也隨即擡頭，但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蔓延而來。
“吼！”
這座古周王城中，四面八方響起怒吼。
莫雲霄眼中震撼，指著前方，“大人快看！”
王玄也沉默不語，滿臉震驚。
只見城中一道道人影升騰而起。
有道人騎著火蛟綵鳳，有人御劍騰空，還有和尚縱身躍起，身後閃現十丈高的金剛神像。
但更吸引他們的，則是城中士兵。
一艘艘古老戰船升騰而起，形制類似大楚巡天軍寶船，上方不僅有碩大符矛，還有類似火炮的法寶。
不同的是，這寶船周圍竟有金甲神將虛影環繞，腳踏祥雲，威風凜凜。
王玄目力非凡，頓時看出蹊蹺。
這東西有點類似驍騎軍底蘊軍魂，不過更加凝聚，好似真人一般。
那寶船船櫞之上，供奉著一尊尊石像，和乾龍軍留下的那石像一模一樣。
但這些，只是普通士兵。
升騰而起的，還有不少全身鎧甲的將軍，他們鎧甲之上綬帶飄飄，好似神將御空而行。
王玄分外眼熟，有點類似吳天涯得自鎮海將軍袁蛟的那種神通。
不僅如此，那些將軍還渾身煞氣升騰，在身後凝聚出三丈大纛。
在他們身後，是身騎妖禽的士兵，軍陣煞氣凝結，進化作各色兇獸，嘶吼咆孝聲震動天地。
莫雲霄顫聲道：“大人，是兵家失傳的法門！”
“沒錯！”
王玄也眼中精芒閃爍。
他還看到一名元帥模樣身影，身後竟有火焰圓盤懸浮，與太一教供奉仙神身後法光極其相似。
無論大楚還是大魏，都有兵家奇才修到七魄境，但完全沒有這種聲勢。
他猜測沒錯，七魄之上，果然還有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