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軍營中炊煙淼淼。
一口口大鍋中白色肉湯香味濃郁，道醫門弟子挨個查看，不時加入各種藥材。
兵家修士鍛體，雖相對花費較少，但每日鍛體訓練，若無肉食藥材輔助，很快就會炁血虧虛，損傷根基。
這，便是府軍曾經衰落原因。
維持一隻軍隊，藥材、肉身、裝備、糧餉…各種物資都要具備，別說擴軍，僅每日正常運轉，都消耗頗大。
世道混亂之時還好說，一切以武力爲主，但若天下相對安定，府軍便成了拖累，世家供養邊軍，皇族維持中央軍，數量龐大而散亂的各地府軍，自然逐漸衰落。
好在如今改制後，永安逐漸富裕，供養府軍已不成問題。
永安如今三千府軍、兩千輔兵，至少在很長時間內，王玄不打算擴軍。
一是受限於人口，這五千軍隊已將永安適齡青壯掏空，剩下的要麼體質較弱，無法煉體，要麼生性膽小慣於安寧。
更別說百行百業都要勞力，若非永安日漸繁榮，涌入不少人口，早已崩潰。
二則府軍貴精不貴多，一隻強悍精兵，可擊垮數倍散兵遊勇，這世界超凡力量又將這種優勢無限放大。
因此在永安站穩腳跟後，王玄的計劃便是一邊開荒，一邊深化軍改。
誰曾想，樹欲靜而風不止，這突如其來的妖亂，不僅阻擋開荒進程，也打亂了他的計劃。
軍帳之內，氣氛肅穆。
府軍一衆高層，除去在前哨軍堡輪值的張橫，皆以聚齊，端坐堂下兩側。
王玄看著手中密信，只見上面只有短短兩句話：猛虎嘯林觀風雲，木蘭花飛天地清。
這是幷州王剛剛送來的密信。
王玄先是疑惑，隨即眉頭舒展。
這頭一句說得明白，他兇虎之稱名揚四方，嘯林觀風雲，便是要他只管開荒，靜觀時局變化。
至於這第二句，木蘭花飛，指的是春分三侯，木蘭花信風，天地清，自然指的是到時此事便會結束。
看來幷州王早已知曉…
也對，大燕高層知道的信息遠比他多，聰明之人數不勝數，落子間風雲變幻，妖術禁令一出，既是攪動沉渣，自然有後續手段應付。
回想種種事件，王玄好像看到一雙雙大手，正在以天下爲棋局進行博弈。
人族統一大勢來臨，那幕後黑手既然落子，當然會引起各方警惕，恐怕都在設計對付，自己卻是白擔心一場…
想通這一點，王玄啞然失笑，隨即沉聲道：“來人，去請屠蘇校尉前來。”
秦州《名將譜》排名，屠蘇子明去年一心尋找《八景煉形煉神術》，雖爲家族立下大功，但開荒所得卻不及其他兄弟，還損失大半軍力，自然排名落後，未獲得都尉之職。
好在屠蘇家內部對其讚許有加，加大資源扶植，龍豐府軍實力更勝以往，屠蘇子明原本信心十足，想要大幹一場，如今被妖物所阻，自然心中上火。
很快，屠蘇子明便帶人來到大帳，見面便是爽朗一笑，“王兄神清氣閒，想必是有了對策？”
“對策到談不上。”
王玄也不廢話，望向後方懸掛地圖，“之前只是有些事不確定，如今心中已有計較。”
屠蘇子明來了興趣，“哦，計從何來？”
王玄盯著地圖微微一笑，“敢問屠蘇兄，這些妖物偷襲，所圖爲何？”
屠蘇子明沉聲道：“那還用說，自然是擾亂府軍開荒進度。”
“實不相瞞，龍豐縣內亦有邪修試圖投毒，雖被當場斬殺，但終究鬧得人心惶惶，在下不得已留下千人日夜巡邏。”
“沒錯。”
王玄眼睛微瞇，“這異仙道背後乃山中老妖聯合，於大燕四處作祟，看似聲勢浩大，卻也力量分散，只敢襲擾。此乃心戰，無非是要打亂府軍節奏而已。”
“我等只需按部就班，照常開荒，此外，另組織一隊精兵暗中潛藏，到時候急的，便是對方，待其露出破綻，再一舉擊殺!”
屠蘇子明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恍然大悟，搖頭苦笑道：“善戰者，致人而不致於人，這兵法虛實之道，王兄信手拈來，在下不及也。”
“屠蘇兄只是關心則亂而已。”
王玄淡然一笑，“此事不急，屠蘇兄回去後可暫避鋒芒，數日後驚蟄時節，我自會率軍前往坎元山脈。”
“好，便依王兄之言。”
屠蘇子明此時已心中大定，拱手告辭離去。
待其離開後，王玄又對著一衆手下說道：“此次開荒，永安龍豐兩地府軍合力，兵力足夠，爲防妖人作祟，需分兵行事。”
“劉順，你與莫參軍留守，各司其職，鎮邪守境，安定人心。”
“莫雲霄、杜春妮，你二人整軍備戰，驚蟄之時，兵發坎元山！”
“是，大人！”
……
春雨綿綿，隱有桃李花香。
王玄策馬回到府中，自然有侍女更衣換洗，莫卿柔親自下廚，豐盛酒宴撫慰身心。
府衙後院雖然不大，但莫卿柔蕙質蘭心，將其佈置的精緻溫馨，又有絲竹雅樂、美酒佳餚相伴，當真是其樂融融。
出征在即，諸事都已安排妥當，王玄自然是留在家中陪伴嬌妻，畢竟這一離開，便是數月光景。
是夜，軟玉溫香，不可言述。
次日王玄推門而出，望著屋內依舊昏睡旳莫卿柔，不禁啞然失笑。
昨晚妻子著實有些瘋狂…
他知莫卿柔心意，迫不及待想要爲他留下子嗣，但卻不知他已暗中固守陽關。
女子產子，男子縱慾，皆會大傷根基，莫卿柔自覺此生修行無望，他卻不會肆意妄爲。
他已從巫教傳功長老金婆婆手中購得《陰魂替身法》，此法可用靈物暫代殘魂，雖是討巧低劣小術，卻是一個解決莫卿柔爽靈之魂受損的思路。
清明時節，新的鍛體功法就可推演完成，到時便可著手解決此事。
來到書房，王玄當即發現不對。
他與莫卿柔皆是愛書之人，不過二人各有喜好，因此便各有書架。
莫卿柔天資聰慧，許多東西皆有涉及，不過平日最喜詩詞歌賦，而如今其書架前方，盡是些陣法煉器典籍。
王玄眼神微動，當即叫來白琴詢問。
“回大人。”
白琴自然不敢隱瞞，低聲道：“夫人說夫妻本應相互扶持，她要研究陣法之道，讓府中侍女結陣自保，還要向老夫人學習煉器之道…”
王玄眉頭微皺，“柔兒又無法感應靈炁，不是胡鬧麼，你沒勸說？”
白琴頓時委屈道：“奴婢當然勸了，但夫人說水滴石穿或有成效，總要做些什麼。”
王玄愕然，隨即陷入沉默。
……
微雨衆卉新，一雷驚蟄始。
天空鉛雲密佈，偶有悶雷滾動，永安城外，百姓再次傾城而出，守候在官道兩側。
狀軍送行，已成永安習俗，鎮邪府軍皆是各家子弟，自然榮辱與共。
不同的是，這次又多了不少人。
除去縣令李思源等人，莫觀潮夫婦也帶著莫家族人送行，莫卿柔更是早起便爲王玄親自著甲。
經過換裝後，如今的永安府軍更顯不凡。
全軍皆著烏金山文甲，胸前四靈銀色浮雕閃耀，手持坎離蕩魔槍，身背虎賁軍長弓，戰馬半身覆甲，鞍頭龍首顯現…
輔兵也是押滿輜重，除去《八荒驚神鼓》《重明燈》等法脈重器，還有可組裝的弩車與拋石車，皆是皇族虎賁軍裝備，雖是五色銅煉製低配版，但威力同樣不可小覷…
這次，供奉營除去郭鹿泉、楊老頭、陳墨刀等人，地元門高手岑虛舟也將隨行，有其相助，必然能在坎元山脈有所收穫。
“夫君，滿飲此杯，早日得勝歸來…”
莫卿柔端著酒碗，眼中滿是不捨。
王玄默默接過，一飲而盡，沉聲道：“柔兒放心，我走後你便搬去山城，歸來之日，說不定會給你你個大大驚喜。”
莫卿柔眼睛微紅，“卿柔只願夫君平安歸來…”
“好了好了。”
莫夫人連忙相勸，“此時可非兒女情長之時，閒婿放心出征，家中自有我等守護。”
“有勞二老。”
王玄沉聲抱拳，隨後翻身躍上戰馬。
幷州王所賜“龍鱗”，原本就高大威猛，渾身長滿鱗片，如今再以《飛龍鞍》和玄銅甲覆蓋，猶如怪獸，打著響鼻噴出火星，看得周圍百姓嘖嘖稱奇。
“諸軍，出發！”
王玄一聲令下，頓時滾滾鋼鐵洪流涌動，大地震顫，向著西南羣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