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四 咱們都一樣

“你娶女人，然後我捱打，這世上還有這樣的道理嗎？！”蘇寧拍著桌子憤怒的指責李承乾：“我被打得滿頭包給你把女人接回來，然後你舒舒服服的入洞房了，我就頂著滿頭包回家，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人道嗎？你說說這是什麼個道理，什麼個道理！到時候那幫娘們兒把我打得連我兒子女兒都不認識我了！我還怎麼當爹，你說！你說！”

蘇寧滿臉通紅，拍桌子砸板凳的在大鬧東宮，李承乾一臉無奈，東宮僕役和衛士也不敢接近蘇寧，侯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太子都不敢動彈，咱們還是不要越俎代庖了吧，否則被打可是沒地兒說理的……

“三明，這個事情你和我說又有什麼用呢？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這個從頭到尾都是父親和母親的意思，我一點話都說不上，我連娶誰都沒辦法決定，更何況是這些事情呢？我父親和母親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事情不聽他們的，我能被揍死，咱們都一樣的，你不想，我何嘗想呢！”李承乾滿臉的無可奈何。

蘇寧摔桌子砸板凳大鬧東宮發泄怒氣之後，才漸漸的緩了下來，一大塊肉使勁兒的咬碎，就像在咬李二的肉一樣，吞下肚子，蘇寧才說道：“滿長安勳貴何其多也？滿長安的勳貴子弟何其多也！一抓一大把，爲什麼偏偏選我？我招誰惹誰了我，平白無故一頓打，你說，這是什麼道理！你倒是說?。　?

李承乾陪著笑臉道：“第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父親母親都知道；第二，你是皇族，娶了孝恭叔叔之女，又是侯爵，名聲高名望大。身份上絕對夠用；第三，你剛剛做了一對龍鳳雙生子的父親，身上福氣正旺，你來做我的男儐。那是最合適不過了，這是父親和母親說的，我一點辦法沒有，你要說找父親母親說去，別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蘇寧愣了愣，鬱悶的蹲下身子畫圈圈：“找他們？找他們要能討回公理就奇了怪了，你父親母親是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就知道欺負我這種老實人，他們怎麼不去找程大將軍，找李大將軍。找張大將軍，那麼多大將軍，那麼多大臣，哪一個身份不比我高！就不能找他們的兒子？一個個小公爺的怎麼就不行？！”

李承乾撲哧一笑，看到蘇寧不善的眼神才止住了笑。掰著手指一個個開始數：“阿震、處默、寶琳、表哥，都在谷州和渾州，伯瑤在軍事大學被管的死死的，他們倒是能在你兒子女兒辦滿月酒的時候趕回來，不過現在他們是不在的，都在軍隊裡面，難道要爲了給我做男儐而從軍隊裡面出來？這也太因私廢公了。父親是不會這樣做的，所以縱觀上下，只有你最合適?！?

蘇寧眨眨眼睛，不死心的問道：“那皇族裡面總有和你年歲相仿的吧？你別告訴我你在皇族裡面一個朋友都沒有，你是要做皇帝的人！”

李承乾指了指蘇寧：“你??！”

蘇寧囧了，李承乾笑著擺擺手：“哎。本來是有的，七叔就可以，不過七叔現在身體不太好，而且父親覺得你比七叔更合適，更有經驗。而且文采飛揚，更容易打動我那位岳父的心，所以呢，就讓你來了，這是不可更改的，三明，你就認了吧……你看看我，我不也認了嗎？”

蘇寧鬱悶的看了看李承乾，嘆了口氣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乾以後問道：“你真的認了？”

李承乾面色一滯，也給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乾，嘆道：“不認又怎麼辦？就是你當初不也是認了嗎？現在不也是過得好好兒的？咱們還在弘文館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像表哥還有長樂那樣的，恩，他們過段日子就要成婚了，都是給打仗鬧的，婚期是一拖再拖，你都有孩子了，他們還沒結婚呢，呵呵呵……”

蘇寧又喝了一杯酒，嘆道：“當初啊，我其實老大不樂意的，和我師父在一塊兒的時候，他基本上什麼都聽我的，除了學業上的東西逼著我做，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野慣了，一下子有人要決定我的終身大事啊，我還真是很不舒服。

沒辦法啊，翼公那副樣子，我能拒絕嗎？我母親那個樣子，我能拒絕嗎？咱們啊，最沒辦法面對的就是不孝這兩個字，其實想想，父親母親他們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家都是這樣走過來的，當時心裡面肯定不舒服，但是又能怎樣呢？

你想想，要是以後，你有了孩子，某一天他跑過來對你說，父親，我看上了一個女人，我要娶她做妃子，你問她是什麼人??？他告訴你，是一個很淳樸的農家女兒，性格溫柔，天真爛漫，真是太美了，那個時候，你怎麼想？”

李承乾安安靜靜的想了想，而後一邊嘆氣一邊滿臉苦笑：“肯定不能答應，絕對不允許，身份差得太遠了，不能答應，如果我是皇帝，他就是太子，就算不是太子，是其他的兒子，也絕對不能娶一個農家女?！?

蘇寧雙手一攤：“我不也是這樣嗎？坐在這個位置上，誰能決定自己的一切呢？你父親？他當初娶皇后就是他自己決定的？不是吧？他貴爲皇帝尚且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思娶妻子，更何況別人呢？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這位置越高，權力越大，就越沒有自由，做什麼事情都要考慮後果，都要想想這樣做了以後會有什麼結果，不得不瞻前顧後，三思而行。

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你是太子，是儲君，地位更高，就更沒有自由，當了皇帝，就一點兒自由都沒了，除非你要做昏君暴君。學習桀紂，按照自己的心意來做事，你要是想做一個爲人稱道的明君聖君，你就要按照那些能給你做傳給你上諡號的人的意思來。諡號是你死了之後的事情，你沒辦法干預。

所以啊，咱們都是一樣，我想明白了，芮涵是最適合我的，無論從哪方面，她都是最適合我的，我一開始也不喜歡她，但是現在我根本離不開她，我不能想象我沒了她會是什麼樣子。想都不能想，所以，我很快樂，很幸福，她爲了我做出很多改變。我僅僅需要給她關心，這份買賣，太劃算了?！?

李承乾愣了許久，想了許久，等到蘇寧把一盤子羊肉都給吃光之後才緩過神來，釋懷的笑了笑：“你說的對，我沒辦法不考慮別人的看法。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那樣的話父親母親肯定不答應，肯定要斥責我，孔先生，杜先生，於先生。每一位先生都不會允許，要是以後我做了皇帝，也不能不考慮其他大臣的想法，我不想做桀紂，不想做亡國之君?！?

蘇寧說道：“我也同樣不想在史書上給別人寫成一個不孝之子。每個人心裡面都有一桿秤，衡量所有的對和錯，平民百姓不用擔心，因爲除了家人沒人在乎他們是什麼樣子的，但是我們不行，我們必須顧及到那些史官和言官，你想遺臭萬年嗎？像桀紂一樣被我們聲討，你願意死後被人家非議嗎？我反正不願意。

活在這世道上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我們不得不去在乎別人的看法，雖然我很討厭那些人，但是我沒辦法和他們作對，殺了他們？殺了一批，還有一批，刀和劍封不住悠悠之口，夏桀那樣做了，有商湯討伐他，商紂那樣做了，有武王討伐他，幽王那樣做了，有國人暴動把他趕下王位。

咱們這個國家裡面本來沒有造反的人，但是卻很容易就出現逼迫別人造反的人，把不想造反的人逼到了絕境，有些人就窩囊的死了，但是有些人絕對不會就那樣死掉，陳勝吳廣就是被逼到絕境的人，喊了一聲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大秦王朝那麼強大一樣土崩瓦解。

咱們看上去地位高權力大，其實每時每刻都在擔憂會有人來收拾我們，我們的家業太大，牽掛太多，所以根本不敢做過分的事情，但是總有人無牽無掛，就一條爛命，與其窩囊的餓死不如壯烈的戰死，我們鬥不過他們，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和他們妥協，道家所謂中庸之道，若是用的好了，萬年王朝何足道哉？只是沒有一個王朝能做到中庸?！?

李承乾笑著看著蘇寧，說道：“你這樣說話的時候我就覺得你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臣，根本不像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少年將軍，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從來都不敢違逆父親和母親的意思，也不敢和孔先生於先生杜先生他們背道而馳，我沒那個資格，這樣做了，我就會失去一切。”

蘇寧舉起酒杯：“所以我不能那樣做，你更不能那樣做，我還等著你做皇帝，然後給我一個地位高不用做事的閒差，實在是太累了，撐到你做皇帝，我就不想做事情了，到時候我就回武邑老家，當個啓蒙老師，教那裡的孩子讀書，習字，教他們《三字經》，《千字文》，一直教到死。”

李承乾舉起酒杯和蘇寧碰了一下：“你可千萬別這樣，我父親尚且還有房杜長孫相助，輪到我就一個都沒有了，哪有這樣的道理？你可別想逃，我還有大事要託付給你呢！”

兩人相視一笑，共飲此杯。

喝完了酒，蘇寧就回到了家中，李芮涵哄著孩子睡著了，蘇寧坐在牀上看著熟睡的兒子和女兒，戳戳他們的小臉蛋，心裡面高興極了，李芮涵笑瞇瞇的對他說：“你看看慶仁，多像你啊！”

蘇寧也笑道：“那慶蓉多像你啊，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就可惜長得不像我，長大以後就要像你一樣被人嫌棄了，不像兒子，想他老爹一樣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李芮涵一下子捏住蘇寧腰間的軟肉轉了個圈兒：“誰被嫌棄，誰被嫌棄！是我嫌棄你，不許你嫌棄我！一輩子都不許！不管你納幾個妾都不允許！”

蘇寧給捏的呲牙裂嘴：“兒子和女兒在看著呢，別這樣，別這樣啊，哎喲！”

李芮涵就是不鬆手：“誰讓你嫌棄人家的，要讓兒子女兒都看看他們父親是個什麼樣的混蛋！混蛋！”

蘇寧忍不住了，一把把李芮涵抱在懷裡，笑道：“嫌棄誰都不會嫌棄你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