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瑞大刀金刀地坐在那裡，居高臨下地看著阿齊思，大越的官員，特別是越向南去的官員，對於蒙人這種他們心中的蠻夷之族一向是不大看得起的，有一種強烈的心理優(yōu)越感，一個茹毛飲血的族種拿什麼與有著數(shù)千年文明的中原泱泱大族相比呢？這也是包括大王爺在內(nèi)的大越高官對於向蒙人走私精鐵軍械不以爲(wèi)然的緣故，就算給你了，你又能奈我何？只有在邊境上呆得久了，像馮從義這種官員，纔會對蒙人這種相當(dāng)堅韌的族種保持著足夠的警惕之心。

“蒙人商隊在大漠之上屢遭鷹嘴巖馬匪襲擊，與我大越，與我盧城邊軍何關(guān)啊？”司馬瑞下巴高高擡起，“這隻怕是你們蒙族境內(nèi)不靖吧？在我盧城管轄區(qū)域之內(nèi)，可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阿齊思大人用些來質(zhì)問我，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們蒙族是想向我求援麼？也行，只需蒙族王庭向我大越朝廷發(fā)出正式的求援文書，我盧城邊軍還是願意效勞的。”

“聽說不久之前，貴族的大帳兵亦被鷹嘴巖馬匪打得落花流水？”司馬瑞呵呵笑道。

阿齊思?xì)獾闷吒[生煙，誰不知道鷹嘴巖馬匪以前與盧城邊軍穿著一條褲衩，也就是司馬瑞上任之後，兩邊的聯(lián)繫才斷了，但鷹嘴巖馬匪從來不襲擊大越商隊，又不是什麼秘密。

“我們蒙族與大越簽定和平協(xié)議，開設(shè)榷場，往來交易，那麼，雙方便都有義務(wù)維持這條商路的安全，而不是司馬將軍這種態(tài)度。如果這樣的話，那我想，於我們兩家都是沒有什麼好處的，甚至?xí)硪幌盗袗汗！卑R思生硬地道。

司馬瑞冷笑：“劫掠之事，都發(fā)生在大漠之上，蒙族管轄範(fàn)圍之內(nèi)，阿齊思大人要我如何去管，讓我越境剿匪？”

“鷹嘴巖馬匪盤踞所在，乃是我們雙方默認(rèn)的非軍事區(qū)，我想，大人亦是有義務(wù)的。”

“既然是非軍事區(qū)，蒙族便可自行處理。與我方無關(guān)。但是，你們在剿滅鷹嘴巖馬匪之後，必須得撤出這一地區(qū)。”

“如果司馬將軍是這種態(tài)度，那我想我們就談不下去了。”阿齊思站了起來。

“送客！”

阿齊思走了幾步，忽地回過頭來，冷笑道：“既然如此，我族將與國書與貴國朝廷，榷場已經(jīng)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請便！我大越擁地萬里，地大物博，不差你們蒙族這點貨物。”

阿齊思哈哈一笑，“不錯，司馬將軍說得不錯，大越的確地大物博，我們蒙人什麼都差，既然不能正常交易了，那我們也只能換種方式來取我們需要的東西，司馬將軍，我想過不了多久，數(shù)百里邊疆之上，烽煙處處，即便你盧城可以隱瞞不報，其它的邊境城寨亦不會替你司馬將軍背這口黑鍋吧，咱們走著瞧！”

司馬瑞一驚，對方竟然是圖窮匕現(xiàn)了，一邊的奢文莊緊走幾步，趕上阿齊思，“阿齊思大人，且請留步。”

阿齊思昂然道：“還有什麼可談的？”

“什麼都可以談！”奢文莊笑道：“不談不明，愈談愈明吧，我家大人亦有苦衷，阿齊思大人也不必急燥，我想，總是可以找到一條折中方案的，如果邊疆烽煙再起，大越固然會有損失，蒙人也不會輕鬆吧，這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那又何必？”

阿齊思的眼光看向司馬瑞，司馬瑞臉色雖然難看，還是擺了一下手，“阿齊思大人請坐，這種局面我想我們雙方都不願意看到。”

“很好，既然如此，我們就可以好好地談?wù)劻恕！卑R思臉上浮現(xiàn)出笑容，“司馬將軍，其實當(dāng)真我們一拍兩散的話，對於將軍而言，可是大大不利的。”

“此話怎講？”司馬瑞冷笑，“就算雙方開戰(zhàn)，我盧城也不見得就輸給了你們。”

阿齊思哈哈大笑，從袖中摸出一張東西，輕輕地放到桌面之上，“我們雙方當(dāng)真談崩，這些東西便會隨著我們的國書一齊遞到你們的上京去。”

奢文莊拿起紙張，只掃了一眼，已是面色大變，隨即將紙條遞給司馬瑞。

接過來一看，司馬瑞也是大驚，心中只把鄔思遠(yuǎn)罵一個狗血淋頭，走私軍械這麼大的事情，他居然還留下了文字在對方手裡，還是替大王爺經(jīng)管所有事務(wù)的外事管家呢，簡直就是一個狗屁。這是一份雙方交接的文冊中的一張，上面羅列著物品名稱，數(shù)目，單價，交貨人，收款人等一系列東西。

手腕一緊，這張紙被揉成了團。司馬瑞的眼中露出兇光。

“司馬將軍，這樣的東西我們那裡還有很多。”

司馬瑞緩緩鬆手，臉上慢慢地浮出了笑容，“鷹嘴巖馬匪爲(wèi)害邊疆，那是你多雙方的心腹之患，剿滅他我們盧城當(dāng)然也是義不容辭，不知貴方有何打算？”

阿齊思笑道：“我們已經(jīng)有了詳細(xì)的作戰(zhàn)方案，考慮到司馬將軍的處境，所以司馬將軍所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他將一份文案遞給了司馬瑞，“請司馬將軍一看便知。”

這是一份作戰(zhàn)計劃，司馬瑞匆匆看完，心中已是倒抽了一口涼氣，不知這份計劃是誰做的，端地是歹毒異常，如果當(dāng)真如同這份草案，那鷹嘴巖這一次必將無幸，想不到蒙族對於鷹嘴巖這麼重視，居然下了這麼大的本錢去調(diào)查他們。

“將軍有什麼異義？”

司馬瑞搖頭，“很詳盡，考慮得極周全，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那就好！”阿齊思站了起來，“既然司馬將軍沒有異義，那我便可以回去覆命了，希望司馬將軍按照這份草案之上的時間準(zhǔn)時出兵。”

“沒問題。”司馬瑞滿口答應(yīng)。

“那我就告辭了！”阿齊思笑著拱手。

“且慢！”司馬瑞將手中的紙團遞了過去，“閣下忘記了將這個東西帶走。”

阿齊思微微一笑，“鷹嘴巖馬匪覆滅之際，所有的東西都將送交到將軍手中，將軍勿需擔(dān)心。”

“那就好，否則我們可真要一拍兩散了！”司馬瑞陰沉沉地道。

阿齊思滿意地離去，奢文莊看著司馬瑞：“將軍，當(dāng)真要打鷹嘴巖？”

司馬瑞沉默凌半晌，“打，即便我們不打，鷹嘴巖這一次也是在劫難逃，蒙人只是不想留有餘患，他們是想利用我們作最後一擊，將鷹嘴巖一網(wǎng)打盡，不使一人漏網(wǎng)。也好，這樣一來，我也算替那人做了那件事，要了沈風(fēng)的命，也算有所補償。文莊，明天通知所有將軍們齊集將軍府，商討作戰(zhàn)計劃。”

“將軍，第一營與鷹嘴巖曾多次合作，如果這一次第一營也參加的話，恐有泄密的危險，我們並不知道在第一營中有沒有馬匪的內(nèi)應(yīng)啊？”

“你說得不錯。”司馬瑞走了幾步，道：“將第一營留下來守盧城，二三四五營以訓(xùn)練的名義開赴大漠。正式開戰(zhàn)之前，不向他們泄露本次出兵的真正意圖。”

“將軍想得周全！”

蒙族，郭爾郭斯部，雅爾丹面帶笑容，正聽著阿齊思的彙報。

“這些大越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很好，這樣一來，鷹嘴巖便沒有逃脫的機會了。札木合，這一次你是攻擊的箭頭，可不要再讓我失望了。”雅爾丹看著盤坐在帳中的札木合。

與上一次相比，札木合蓄起了鬍子，臉上有著縱橫交錯的幾條鞭痕，那是被他老子阿斯蘭用鞭子抽的，聽到雅爾丹的話，札木合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以手撫右胸，垂首道：“這一次如果札木合再要失機的話，那裡還有臉回去，便自己砍了自己的腦袋，請公主替我?guī)Щ厝ソo大王。”

雅爾丹掩嘴笑道：“那麼噁心，我纔不給你幫這個忙，鷹嘴巖馬匪戰(zhàn)鬥力極強，特別是他們最近有個什麼黑紅雙煞，你可不要大意。我們王庭大帳兵雖然精銳無敵，但狗急了還要跳牆呢！”

“公主放心。”札木合道。

“嗯，葛洛，你的郭爾郭斯部這一次主要是接應(yīng)，斷後，在雙方膠著之際給對方以致命一擊，你是戰(zhàn)場老手，不需要我多說，我只是希望你當(dāng)年的勇氣還在，不會與你的肚子突出速度成反比才好。”

葛洛摸了摸自己的肚腩，笑道：“札木合將軍擔(dān)當(dāng)了最危險最重要的任務(wù)，剩下這點小雜事，我葛洛再不成器也不致於辦砸吧，公主放心。”

雅爾丹格格笑了起來：“司馬瑞看到了我們的上半截計劃，沒不知道我們的下半截計劃，我真是很期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他是一個什麼臉色？嗯，一定是氣急敗壞了。也不知他到時候怎麼跟他們的大越主子交待。”

帳中衆(zhòng)人都是大笑起來。“公主神算，這一次便將大功告成，我們蒙族飲馬中原，將自這一戰(zhàn)始。”

“英勇的蒙族人不應(yīng)該一直被困在苦寒之地，而懦弱貪腐的大越人卻長期佔據(jù)膏腴之地，這一次，是我們的好機會，先拿下邊境三郡，再突謀發(fā)展，成就躍馬中原的大業(yè)。”雅爾丹站了起來，“諸君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