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在了候渚的地盤上,無所事事,白天睡覺,晚上在場子裡走來走去,充當(dāng)一下罩場子的打手,虛撐一下場面,候渚對我還是比較客氣,遇著了都會打上一根菸。但我始終懸著一顆心放不下來,候渚不是這麼容易就相信人的,尤其是跳出原來圈子的人。這是在外面混的人的共通之處,換我來也這樣。儘管我還不清楚候渚要我來這裡的意圖,真覺得我是個人材?還是有其他原因?
在與孫菁的接近中,我漸漸忽略了這些念頭。她時常帶我進入一些賭局,配合她玩出一兩手讓人歎爲觀止的絕技。我可以重新痛快地賭了,不用顧及任何事,像一條在沙灘上憋氣了很長時間的鹹魚一樣,掉進了一隻水缸裡面,暫時重獲了生命。就算這缸水不能讓我存活很久,我也會奮力地暢流幾下。
後來我總結(jié)了一下自己,能夠呆在候渚地盤裡的原因。我的歷史還算是很清白的,除了跟著老田與王欽他們做過幾宗不大不小的案子,幾乎沒跟什麼人結(jié)下樑子。
看得出孫菁比較喜歡我,她比我大兩歲,嘴裡愛佔點便宜要拿我當(dāng)小弟看,還敢當(dāng)著候渚的面捏我的臉,說要娶我這個小白臉做她的小老公。弄得我左右爲難,生怕得罪了候渚。有一次我倆在後山上聊天,從這裡可以望見下邊一條長長的公路,任何靠近賭場的人都逃脫不出視線。孫菁說她每天都困在這兒,都有點累了,覺得錢賺多了也沒意思。我說:“雖然你是這行的高手,可一個女人總涉足這種場合,總是不合適。”
孫菁說:“候渚現(xiàn)在沒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所以只有我費點神了。”
聽這話裡的意思,孫菁是有意讓我去做候渚的親信,不知道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候渚的意思。我不敢吭聲,對孫菁的暗示裝做不明白。我怕有一天會辜負她的願望,畢竟我對她還存在著一絲好感。
那天聊著聊著,我們就坐在了一棵大樹下,孫菁將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說好久都沒這樣放鬆了。聞著她一身香噴噴的味道,我有點心猿意馬了,大著膽子去摟住她的腰肢,然後慢慢上移到她的****上,她都沒有做任何拒絕。
天上沒有陽光,緩緩的風(fēng)吹得讓人有一種戀愛的感覺,昏昏欲睡的我一把按住了孫菁,掀起她的長裙就要放肆。孫菁用手抵住說:“你想來真的嗎?”
我詫異,說:“難道這種事還有假。”
孫菁說:“我已經(jīng)有一陣子沒做過了,怕你滿足不了我。”
我嘿嘿笑了,說:“不會連候渚也滿足不了你嗎。”
孫菁鼻子一哼,說:“他太累了,應(yīng)酬太多,經(jīng)常對這個沒興趣。而且,我知道他喜歡去外面找小女孩子。”
在孫菁的慫恿之下,我腦袋發(fā)起了熱,做了一件驚心動魄的事。在一棵大樹的遮擋下,在天上飄著幾片輕雲(yún)的那天,我把候老大的老婆搞了,山下就躺著他的百十條人。
孫菁比我想象的要更激情,更放縱,柳慧慧不及她的一半。不過我並沒有得意,過後有點後怕,除了身體上短暫的愉悅之外,我還在想著其它亂七八糟的事。同時擔(dān)心因爲這一時的衝動,會破壞了我更廣闊的江湖事業(yè)。
孫菁咬著我的肩膀,很使勁,留下了兩排紅紅的牙齒印。事後她悠悠地說:“壞事了,我喜歡上了你,原來你比候渚還厲害。”
我裂嘴直樂,說:“當(dāng)然了,怎麼說我也要比他年齡啊。”
孫菁發(fā)出甜蜜地笑聲,顯然贊同我的話。
我又說:“乾脆你嫁給我得了,我們私奔。”
孫菁驚呼一聲,笑著說:“那不行,我對你只是喜歡而已,對他纔是愛。”
隨著與孫菁親熱程度的增加,她給我的權(quán)力也越來越大,我在場子裡變得可以指手劃腳起來,惹得好些人對我有意見。有一次賭場裡來了個厲害的人物,看樣子是個來踩場子的,他從每一個桌子上贏了個遍,讓孫菁大爲惱火。她把我叫到面前,吩咐我去單獨對付他。我說這有點難,看得出他不是個嫩角兒,一下子可摸不透他。
孫菁說:“總不能讓他這麼輕易帶著錢出去啊。”
我笑笑說:“放倒他就帶不走了。”
孫菁白我一眼,說:“這樣下次還有誰敢上這來,這不斷了財路嗎?”
賭場有時也要講規(guī)矩的,就算不想讓人把錢帶走,也不能用暴力相脅,只能從賭局上想招術(shù),否則以後再都不會有人上門。世界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賭場,客人贏了錢,他們通常都會派專車護送回去,以保證客戶的人生安全。我想了想,說:“你得讓我先輸點錢給他,不然就沒法贏他。”
孫菁說:“你隨便吧,給他點教訓(xùn),失手了我也不怪你,我相信你。”
我就帶著那一夜肌膚相觸的溫度,奉命而去向那個人領(lǐng)教。那人年紀不算大,頂著一顆剃得光光的頭晃來晃去,被燈光一照,分外耀眼明亮。他對我挑戰(zhàn)頗感興趣,說:“早該派出你們的高手來了,不然我都玩不起勁了。”
我不理會他的囂張,吩咐服務(wù)員爲我們單獨開了個房間,於是我們像兩個角鬥士一樣拉開了架式。爲了公平起見,我讓光頭跟來的一個朋友去外面買一副新牌。光頭說多此一舉,我說:“這裡可不是你的地盤,我想贏你,就得贏得光明磊落。”
光頭哈哈一笑,說:“客氣了,那我就向你學(xué)學(xué),看你如何光明磊落。”
牌開始分發(fā),我們按部就班玩了一會,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有點不對勁,這傢伙猜測心理的本事非常準確,在設(shè)置套局上很有一手。他總能估算準確我要與他博殺與放棄的時機,我的概率與他相比,總是少很多。慢慢地我有點支撐不住了,情知不出陰招是贏不了他的。在輸了大概有七八萬塊錢籌碼的時候,光頭突然對我說:“別玩了老弟,你不是我的對手。”
“怎麼了,有錢贏你還嫌多嗎?”我笑著說。
“我是替你著想,我知道你是請來挽回面子的高手,不想讓你混不下去。”
“勝負現(xiàn)在只是暫時的,你想讓我混不下去還沒那麼快吧。”我把外衣脫下來,“賭場的規(guī)矩,輸家才能提出退場,你應(yīng)該懂吧。”
光頭含著一根粗大的雪茄,作出一副賭聖的派頭,像以前劉麻子那副拽樣。他噴出一嘴的煙霧說:“當(dāng)然知道,我是怕你向老闆交不了差,你竟然不領(lǐng)情。再繼續(xù)這樣輸下去,你小命都會丟掉。”
“只要你不怕就行,我的小命你不用擔(dān)心,並不值錢,老闆不會要的。否則我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來向你挑戰(zhàn)了,只要你不出老千。”
我們兩個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話,相互分散對方的注意力。每說幾句,我們就玩一盤。局面重複到了上次在劉麻子賭坊裡出現(xiàn)的一個場景,在一把牌面上我肯定會輸?shù)呐凭謺r,我突然押上了一百萬的籌碼。
“你怎麼了,是不是瘋了?”光頭驚訝得兩眼圓瞪,身板直立。
“我瘋了不要緊,就看你會不會跟著我一起瘋。”我笑了起來。
光頭緊緊盯住我,使勁注意我臉上的表情,想看出有什麼異常的地方。我保持著微笑,並重復(fù)了一句:“別像我一樣瘋,記著,別出老千。”
桌子上,兩人的面前各放著五張牌,光頭面前打開的是兩對,雙a,雙九。而我全是散牌,花色也雜。最大的是一張a,最小的是一張八。
任何人一看都知道,就算我底下的牌隨便挑選,就算我出盡渾身的千術(shù),也絕對組不成順子,我已經(jīng)是必輸無疑了。
孫菁從監(jiān)視器上看到這個場景,忍不住要跑進來,但門已被我反鎖住了。孫菁在外面使勁敲打,嘴裡拼命喊著什麼,我一點都不理會她。
光頭重重吸了一口氣,狂笑兩聲,提起了一隻黑色的大包放在了他的牌邊……
我搶先把底牌亮開,是一張a,我露出了笑容。
這個笑容很具諷刺味,跟那天在劉麻子賭坊裡那個土老闆的笑容是一樣的,帶著無比的狂妄。光頭脹紅著臉,遲遲不肯開牌,他惡狠狠地說:“小子,你出老千了。”
我說:“這裡裝有監(jiān)視器,你可以去調(diào)看,誰也出不了老千。”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孫菁鐵青著臉帶著幾個人闖了進來,向我嚷著:“阿昭,你要垮掉我的場子啊……”
我示意沒事,伸手把光頭的底牌掀起,那也是一張a,一張可信度全無的a。
光頭的臉色蒼白一片。我抖動了一下那張牌,說:“大哥,是你出老千了,一副牌裡怎麼可能會有五張a呢?”
我的言下之意誰都明白,既然誰都沒有出老千,這便是一副違規(guī)的牌,而牌又是我叫光頭去買的。這就證明剛纔的輸贏全都無效,光頭贏得那些籌碼自然也不能兌現(xiàn)。
牌場上的規(guī)矩,只要某一盤出了問題,所有的輸贏都不算數(shù),只有重新來過。那個賭局我其實並沒有贏,我只是用了一點耍賴的手段,搶先開出了底牌,幸運地替孫菁挽回了一點面子。光頭也明白是我做了手腳,要不然就不會那麼強調(diào)要他去買一副新牌了。但他找不出證據(jù),也不知道我是怎麼換掉的。那把牌他要是想贏,除非是把底牌的a換掉,隨便換成什麼都能贏我,可他沒有這麼大的膽量。
我笑得很燦爛,對光頭說:“原來之前你是這麼贏的。”
光頭恨恨地說:“我是清白贏來的,是你弄了詭計。”
我說:“那好,我們重新開始,看看你是怎麼的清白。”
光頭一推面前的籌碼,說:“算了,我認輸。”
孫菁明白我的用意後,對我大加讚賞。光頭走後,她向場子裡的小弟們大肆宣揚了我的能耐,也在候渚面前提到了我這次化險爲夷的行爲。可是我發(fā)現(xiàn)候渚很冷淡,在他眼裡,我在西郊賭場的這次不凡的設(shè)局,根本不值一提。
候渚的態(tài)度令我相當(dāng)惱火,我在想,要得到他的真正信任是不可能的。畢竟我不是他帶出來的人,他可能會覺得,我既然能背叛老田的圈子,就有可能背叛他。三國裡的曹操對背叛投靠他的人雖然歡迎,但例來不重用,以至最終痛下殺手,可見背叛者從古到今都不是那麼好當(dāng)?shù)摹?
從那之後,我突然對賭博失去了興趣,感覺這是一羣無聊人的把戲,區(qū)別於愛情與事業(yè)之外的成人遊戲,消耗時間,也浪費生命。有多少個人能夠真正贏得勝利?又有多少個人會在輸贏中感悟到生命的逝去?沒有一個。
看著那麼多的人都想一夜暴富,看著那麼多的庸俗之士落荒而逃,家破人亡,看著那麼多的人踩著他人的痛苦舉著手裡贏來的錢狂笑不止,我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悲瘡。
劉麻子賭輸了地盤,老田賭輸了生命,候渚的賭場又能維持多久……小說.拯救最後一滴眼淚